第三百八十三章 不如投我(1 / 1)

大明春色 西風緊 1573 字 1個月前

九月底,瞿能軍已占領敘州永寧衛(敘永縣)。漢王守禦府北司,乾的是奸諜細作差事;此時漢王軍通過了永寧衛,北司要派遣更多的人進入四川腹地,變得更加容易了。

成都後衛指揮使李讓,下值後回到家中,奴仆就悄悄告訴他,有個自稱他表弟的人等了半個時辰了。

李讓進了府邸,到後門的一間房內,叫人把“表弟”帶進來。

洪武時,瞿能任四川都指揮使司,李讓跟著瞿能平建昌月魯貼木兒叛亂,因瞿能請功、李讓擢為都指揮使同知。但到了永樂年間,李讓反而被排斥出四川都司、做了個指揮使,這還是因他在成都多方走動的結果。

永樂時,李讓又跟著漢王去安南作戰,憑隨征安南之功,他有了重回都司的機會。但沒過幾個月,漢王反了!

李讓隻能悄悄的不提安南功勞。不過還好,暫時沒人把漢王謀反的事與他牽扯上;當初征安南的西路漢王軍,有四川的將士七萬之眾,要清|算實在清|算不過來。

府邸上的來人自稱名叫張盛,他確實是個“表弟”,不過是漢王軍百戶王彧的表弟。張盛把縫進褻衣的紙條拿出來,紙比較小,上麵有漢王和瞿能的字跡,寫的字也很簡短,漢王的筆跡寫道:偽帝忌君,不如投我,必封侯。

紙麵上還蓋著漢王的金印,不過紅印章與字跡重合到了一起,蓋因紙太小之故。

張盛小聲道:“漢王、瞿大帥皆李將軍舊交,漢王願李將軍投於麾下,必不吝封賞。”

李讓馬上答道:“我麾下的將士正在聚集,不日便要追隨新封陽武侯薛大帥南下。諸將、文官已奉詔,將士家眷皆在成都府,恐不會追隨於我。我隻身投漢王,何益之有?”

張盛忙道:“漢王說,李將軍曾在瞿大帥麾下,亦曾在安南追隨漢王。此中乾係,您雖眼下無事,但不能不考慮長遠。況李將軍乃念舊誼之人,何不再仔細思量?”

李讓歎道:“你可知道我府上和軍中都有錦衣衛的人?我見你一麵、冒著極大的險,今日不告發你,將你放走,已是看在漢王和瞿將軍的情分上了。

漢王之意,必定是想讓我尋機率軍投降;但此事非我一人所能辦到。軍中有軍法、規矩,除非我與部將文官先商量好,一起兵變,不然倒戈這等事、如何能叫大夥兒都聽我的?”

李讓想了想,沉聲道:“除非……”

張盛忙問:“怎樣?”

李讓道:“除非漢王能攻占成都……這樣說有點過分,但最少要擊敗薛祿主力大軍!那時我叫諸將士跟我一起投降,必定要容易得多。不過到那時我也是漢王手下俘虜,漢王不一定就容得下我了。”

張盛沉吟片刻,道:“漢王說了,李將軍甚麼時候來投,都是自己人。不過若等漢王定鼎四川之後,李將軍在功勞上肯定差彆很大的。”

李讓苦笑道:“現在還談甚麼功勞,隻要有條活路走就不錯了。”

他說罷,又看了一眼那封隻有片言隻語的書信,將其反複撕碎,又放在手心裡使勁揉,就好像能從一團破紙裡捏出汁水來一般。

……重慶衛指揮使徐華,瞿能舊部。他曾追隨藍玉瞿能,平定四川與湖廣交界的散毛洞蠻人叛亂。

漢王守禦府北司照樣派人去聯絡徐華了,細作帶著瞿能寫的一封殷切書信,好不容易才見到徐華。徐指揮是個長臉、前額發際線很高的漢子,個頭不高卻給人粗獷之感。

徐華同樣留了情麵的,沒有馬上把細作抓起來,但他答複也很直接乾脆。

瞿都指揮使?這都多少年前的人啦!從朝裡到四川,人都換了幾茬。有言道人走茶涼,瞿都使走了那麼多年,我麾下幾個人還會聽他的?!

漢王?我知道,不久前從安南國回來的弟兄,重慶衛也有人的,聽說了待將士不錯,還能征善戰……聽說陽武侯的前鋒馬上到瀘州了,這會兒怕已經到了。

兩軍相逢,漢王若能戰勝陽武侯大軍,弟兄們就好說話了。皇帝家兩兄弟爭江山,這般那般的消息說辭很多,地方上的弟兄也糊塗,這會兒大多人哪能不聽聖旨?

……

十月中旬,瞿能軍的行軍路線大致沿永寧河,走敘州(敘永縣)抵達了瀘州納溪縣;朱高煦率軍也通過了敘州。

兩路大軍前後行軍一個多月,這烏撒達瀘州道也不太好走,不過元朝以來驛站、道路修繕頻繁,確實比五尺道好走多了。

朱高煦等未遇到甚麼像樣的抵抗。幾個衛城、縣城的守將們,見到同樣是明軍正規軍的大批軍隊,又在山區顯然指望不上朝廷官軍大軍來救,大多投降得比較痛快。

諸驛站兵丁更是毫無選擇,驛站那點人,麵臨全副武裝的數萬大軍,反抗是在自尋屠|殺。

兩軍一路收納降兵,遣送降將。瞿能軍人數增至二萬二千人,朱高煦軍人數到四萬五千人。但這時瞿能軍在納溪縣停止了進軍,大江(長江)擋在了前麵。瞿能軍不僅沒有戰船,而且在附近根本找不到船……

夜幕降臨時,朱高煦正在中軍大帳讀瞿能的信。

四川三司、總兵官府,對四川境內大江流域諸州縣下達了戒嚴令,沿江所有州縣的船隻全部調離江麵、或就地焚毀,堅壁清野,不得漢王“叛軍”過江。

同時四川總兵官、四川都指揮使、陽武侯薛祿陸續調集了大軍,預計總兵力在十萬步騎左右。官軍前鋒在納溪縣的大江北岸,中軍在富順縣(自貢),可沿沱江水陸並進,克日抵達大江……

漢王府北司派遣到四川腹地的奸諜,被逮住了一些人,也有一些回來了。朱高煦讀到“人走茶涼”這樣的奏報時,心裡難免有點感慨。

從貴州都司那邊、也陸續回來了斥候和細作。朱高煦大多都親自見麵,詳細詢問。

此時朱高煦麵前,就有個北司的軍士。軍士上午就到達軍中了,朱高煦先前隻看了北司的奏報;現在他把人召過來,正當麵問話。

軍士道:“顧成的大軍往畢節衛來了!人馬極多,驛道上全是官兵。”

朱高煦問道:“大概有多少人馬?”

軍士道:“最少十萬!”

朱高煦頓時看了軍士一眼,見軍士一整天了神色還很亢|奮的模樣,情知此人必定是誇大了軍情……一般這種情況並非謊報軍情。一來細作跑去窺探軍情,心裡惴惴不安,不一定能看得明白;二來那驛道上隻要有大軍,陣仗就十分嚇人,細作可能因恐懼而影響了實際判斷。

先前朱高煦在安南國,也有斥候稟報軍情,說安南軍有兩百萬!這種消息怎麼相信?大明朝的人口地盤是安南國的不止十倍,也完全不可能調集起兩百萬軍民。

“軍士,你到帳篷裡歇著罷,要冷靜一點。”朱高煦對他說道,並未斥責。

“小的告退。”軍士抱拳道。

朱高煦站了起來,低頭沉思。身邊的幾個部將、以及頭上包得嚴嚴實實的妙錦,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昨天留守畢節衛的武將,也送達了一份稟報。稟報稱,斥候發現貴州司大批人馬,向畢節衛進軍;留在畢節衛的人馬很少、難以守城,武將準備放棄畢節衛城,向北趕往漢王中軍。

兩種不同來源的消息,都說明了貴州軍在進軍畢節,朱高煦認為這一點是比較可靠的消息。人馬數量上則存疑……

貴州衛所大部分都在驛道上,一個月左右調集兵力可觀的大軍、應該是可以實現的。但主力往畢節來?

朱高煦不禁埋下頭,仔細看了一番繪製了烏撒達瀘州道和貴州司的一張地圖。地圖雖然粗略,但大致方位和大路沒甚麼差錯。

畢節衛在貴州都司(貴陽)的西北方麵,位於烏撒達瀘州道上……如果顧成要趁虛攻雲南,主力肯定不會去畢節,他應該往西南邊去曲靖軍民府;走畢節簡直南轅北轍、毫無道理地繞一大個圈。西南地區的路本來就不好走,顧成吃飽了撐的才從畢節去雲南。

那麼,顧成想尾隨漢王軍主力北上?然後貴州軍與四川都司的人馬南北夾擊,與漢王軍主力決戰?

朱高煦踱了三四步的時間,就覺得可能不大。

因為這個想法雖然不錯,但操作的難度實在太高了。西南山區交通不便,貴州入川的主要驛道又在漢王軍的控製下,顧成和薛祿要怎麼做,才能一起精確地發起決戰?

事先約定時間肯定是沒用的,戰場上各種因素太多,軍情瞬息萬變。一場雨的泥濘,就能叫他們的行程出現意外。

顧成如果北來,除非他有信心單獨擊敗朱高煦、瞿能兩路大軍近七萬主力,不然這個方略毫無作用。

朱高煦忽然回顧左右道:“顧成趨畢節的人馬,不會太多,他想斷我後路與糧道!”

不過,就算朱高煦猜對了,現在這情況也似乎並不太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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