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麓是個重文輕武的地方,原因倒也很簡單,北麓相對太平一些,即便此時戰亂不止,可戰火還沒有燒到北麓。
即便自古以來便有話說,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一說,可相比較而言,武人的強盛以及霸道,遠比文人要更可怕一些。
武人打不過也就打不過了,不知道會給一個國家造成多大的傷亡和危害。文人嘛!罵不過,殺了便是。
亂世武將當道,安穩文人大興,自古以來其實都是這樣。
飯桌上,把酒言歡,其中王文閣最為儘興,喝的酩酊大醉,彆人都是三分醉七分醒,肖遙更是一點醉意都沒有。
即便不動用體內的靈氣去化解酒氣,肖遙的體質也已經是千杯不醉了。
喝酒的時候,酈王也一直都在觀察著肖遙。
在酒桌上喝的最多的人應該就是肖遙了,可是酈王從肖遙的眼神中卻看不到半分醉意,還是那麼清醒,心裡不免有些驚訝。
這倒是讓酈王有些驚訝,要知道,他的酒量也是非常不錯的,平日裡沒少和一些人喝酒,飯局不能少,可即便是這樣,他都已經有了醉意,還是在沒有肖遙喝得多的情況下。
他忍不住好奇,這家夥的肚子,難道就是個無底洞嗎?
傻子都知道王文閣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此次來楊城,來酈王府,肯定是有什麼事情,隻是現在看來,即便真有什麼正事,也不可能說道了。
武梧桐也沒喝酒,她叫來管家,吩咐下人,將王文閣還有酈王等人都扶下去休息了。
之後她才轉過臉,看著肖遙,問道:“你真的一點事都沒有?”
“有事,我喝的太多了……”肖遙趕緊說道。
武梧桐立刻賞給了肖遙一個大白眼,沒好氣道:“得了吧,你這些話,隻能騙騙小孩。”
肖遙一笑置之。
武梧桐又有些好奇,問道:“既然你沒有醉,為什麼之前還要和王文閣說自己不行了,喝多了呢?”
“文人嘛!都要點麵子,要是讓他們知道我一點都沒醉,還得繼續喝下去,我怕把他們喝死了。”肖遙正色說道。
武梧桐:“……”
她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話來形容肖遙了。
“陪我出去走走吧。”武梧桐說道。
肖遙點了點頭,跟在武梧桐的身後,在酈王府裡溜達。
走了十分鐘,也沒見武梧桐說一句話。
他的心中不免有些好奇,隻是嘴上也沒說什麼。
武梧桐不開口,他也不開口。
終於,等到了湖邊,武梧桐找了一快石頭,坐了下來,肖遙也坐了下來。
“你倒是一點都不客氣啊。”武梧桐沒好氣道,“一點都沒把自己當成下人。”
肖遙隻是笑了一聲。
“你覺得王文閣這一次前來酈王府,所為何事?”武梧桐問道。
肖遙稍微皺了皺眉頭,搖了搖頭:“不得而知。”
“你這麼聰明,還想不到嗎?”武梧桐好奇問道。
肖遙聽到這樣的問題,不免有些哭笑不得:“我承認,我這個人是有點小聰明,可是我也沒什麼能掐會算的本事啊!王文閣這還什麼都沒說呢,我到哪猜去?”
武梧桐深吸了口氣,說道:“也不管你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我覺得我倒是能勉強猜到一些。”
“哦?”
“現在雖然北麓還沒有被卷進戰爭,可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太平,我想,王文閣此次前來,應該是想要要兵權。”武梧桐說道。
“什麼意思?”肖遙倒是有些感興趣了。
武梧桐看了他一眼,說道:“真不知道你到底哪裡聰明了。”
肖遙無奈聳了聳肩膀。
武梧桐托著下巴,看著夜色,說道:“楊城有十萬兵馬,不算多,但是也不算少,兵權就在我爹手上,他們會用籌備兵力強化邊境防守的名義,將這十萬兵馬要去。”
“這樣也沒什麼不妥啊。”肖遙平心而論說道。
“沒什麼不妥?”武梧桐冷哼了一聲,說道,“他們隻不過是擔心,如果真的北麓陷入了戰爭,我爹會不會揭竿而起,搶走皇位罷了。”
肖遙吃了一驚。
他並不算特彆了解靈武世界目前的局勢,所以很難下判斷。
他隻是覺得,武梧桐的想法,其實也挺複雜了。
一般的女孩子家家,那裡會想這麼多啊?
“這些年,我一直都在習武,就是想著,若真有那麼一天,我爹要揭竿而起了,我定然衝鋒陷陣。”武梧桐說道。
說到這,她又看了眼肖遙,說道:“是不是覺得我在說胡話,打仗哪有女孩子的事情?是吧?”
肖遙搖了搖頭,說道:“也不能這麼說,巾幗不讓須眉嘛!誰說女子不如男?”
武梧桐眼前一亮,吃驚說道:“你竟然還有這樣的想法?”
“為什麼不能?”肖遙笑著說道。
“那你說,我要不要現在就將王文閣給斬殺了?”武梧桐眼神驟然變冷,身上都起了一股殺氣。
肖遙嚇了一跳。
這郡主還真是夠另類的,之前還在酒桌上聊著天,下了酒桌,就要殺人家了。
“沒什麼用。”肖遙說道,“殺了一個王文閣,還會來第二個,再殺?那就是造反了,即便你爹現在還不想造反,也被你逼的沒有路走了。”
“我知道,他就是不想造反!”武梧桐恨鐵不成鋼說道,“我就不明白了,現在那個北麓皇帝,有多大的能耐?哼,自認為隻要保持中立,北麓就能幸福安穩了?放屁!人家隻是沒時間對付他而已,等到請求真的被大秦王朝和趙國聯手解決了,他們一定會調轉矛頭,對付北麓,畢竟,北麓的北邊,可就是趙國啊!”
肖遙想了想,點了點頭。
並不排除這樣的可能。
“哎,一個窩囊皇帝,雖然現在趙國和北麓並沒有開戰,可是這些年,在趙國與北麓邊境上,北麓將士沒死人?”武梧桐說道,“對待趙國,絕對不能退縮,你退縮了,他就會認為你怕了,繼續欺負你。”
肖遙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人與人之間也是這樣,不過,既然是這樣,酈王為什麼不謀反呢?因為兵力不夠?”
“這是其一。”武梧桐托著下巴說道,“其二,我爹隻是想要看到北麓繁榮昌盛,百姓不用顛沛流離。其三,對我爹而言,即便真的打下了北麓的天下,又如何?傳給我嗎?先不說我隻是個女孩,即便我是個男孩,也不一定能活的比他久吧?”
肖遙:“……”
天色暗,肖遙看不清武梧桐的眼神,可是卻能感覺得到武梧桐語氣中的落寞。
“感覺你一天到晚都在想著怎麼造反啊!”肖遙說道。
“我隻是想要宰了那個皇帝而已。”武梧桐冷哼了一聲說道。
“為什麼?”肖遙追問道。
武梧桐並沒有說話。
肖遙也沒有繼續發問。
他和武梧桐認識的時間不算久,但是他也知道,如果武梧桐不打算和他說,即便他問了也沒什麼意思。
如果是武梧桐想要說的事情,即便肖遙不去問,武梧桐也會忍不住和他說,就像現在這樣。
後來肖遙仔細想了想,覺得武梧桐之所以願意如此打開心扉,也隻是因為這姑娘身邊沒有一個能說話的人。
“這天下,難啊……”武梧桐長舒了口氣……
重歸平靜。
等了一會,武梧桐終於忍不住了,轉過臉看著肖遙,說道:“你就沒什麼建議給我嗎?你那麼有學問。”
肖遙笑著說道:“我隻是覺得沒那麼複雜,順勢而行便可,不過,如果從個人而言,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也無所謂什麼,對得起本心就好,但是如果不是自己一個人,那要考慮的不就單單是自己了,還有楊城的百姓,以及那十萬將士。”
武梧桐苦笑了一聲:“我想我爹也是這麼想的。”
過了一會,武梧桐站起身。
“等我成了五重高手,就去殺了那個皇帝,就我一人,闖入皇城,如何?”武梧桐問道。
“可以。”肖遙點了點頭。
“要是我死了呢?”武梧桐小聲說道。
“那就死了吧。”肖遙說道。
武梧桐哈哈笑了起來。
“你可一點都不會安慰人啊!”
“你還需要安慰嗎?”肖遙說到這,頓了頓,又說道,“其實以你的身體情況,即便是火龍珠也不一定能救了你。”
“多少能多給我一些時間吧?”武梧桐問道。
肖遙點了點頭,這個倒是可以的。
歸途的路上,武梧桐再次開口。
“你知道,為什麼酈王府滿是梧桐,我的名字也叫梧桐嗎?”武梧桐問道。
肖遙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因為,我娘喜歡梧桐樹。”武梧桐笑著說道。
肖遙這才想起來,進了酈王府,到現在,肖遙也沒見過武梧桐的母親。
王府裡的下人,更是未曾提起過。
“我娘死了,我出生的那一年,便死了,這就是我的仇,我的恨。”武梧桐笑著說道,“所以我沒什麼大的理想,我就是想著,讓梧桐樹遍滿北麓,最起碼,在那皇城裡,得有上幾顆。”
說完,到了院子,她進了屋。
肖遙待了一會,忽然想起一篇古文,其中改上幾個字,放在這裡,倒很是合適。
“庭有梧桐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項脊軒誌》
忽如春風拂麵,肖遙麵露微笑,抬眼望著武梧桐的院子,笑一聲:“梧桐遍滿北麓,種進皇城,這可真不是小理想啊……”
姑娘尚且如此雄心壯誌,少年如何臥榻不起夜裡輾轉反側?
肖遙眯起眼睛,深吸了口氣。
“逆風而行,逆風而起,肖龍象,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