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若萬不得已(1 / 1)

長寧帝軍 知白 1667 字 1個月前

竇懷楠並不是一開始就是莊雍的人,甚至這個人一開始也並不在皇帝陛下的視線之中,但他卻是至關重要的那個人,整個大局若是看做一個陣法,那麼竇懷楠這個人就是陣眼,若整個大局看做一輛馬車,竇懷楠就是輪軸。

這個人是自己冒出來的,當初白尚年找到他之後他立刻上報給莊雍,然後這個人開始進入皇帝陛下的視線範圍之內,皇帝對這個人的在乎程度,和這個局的分量一樣重,因為這個人若是用好了,事事可為。

誰又能想到,改變大局的往往都是不起眼的小人物。

當初白尚年一定想不到竇懷楠居然真的不會為金錢美色所動,又或者說竇懷楠戲演的很足,莊雍是老狐狸白尚年難道不是?能把白尚年騙的團團轉,絕非庸才。

莊雍曾經問過竇懷楠:“他們許你高官厚祿,許你錦繡前程,為什麼你不為所動?”

竇懷楠當時回答:“我是大寧天成十二年的進士及第,殿試的時候我是親眼見過陛下的,所以我很清楚自己應該站在什麼位置,陛下雄才大略,是大寧有史以來最強的君主,我雖然隻見過陛下那一次卻堅信不疑,白尚年之流想要做的事,注定了會失敗,哪怕我真的鬼迷心竅站在了他們那邊,也一樣會失敗。”

莊雍道:“陛下說你是位置最重要的那一環,陛下看人很準。”

竇懷楠搖頭:“陛下才是。”

已經過去了好幾年,莊雍還清楚的記得當時這番對話。

隻有被利欲熏心的人被蒙住了眼睛的人才會覺得陛下可以被輕易擊敗,才會覺得他們可以顛覆陛下的皇權,如沐昭桐如白尚年,亦如那位幽居深宮十八載的皇後娘娘。

所有的一切,起因是什麼?

皇宮。

珍貴妃站在皇帝身後為他捏肩,她很清楚陛下喜歡什麼樣的力度,也清楚在什麼部位多捏一會兒陛下會更舒服,這個世界上如果還有一個人最接近陛下的心,那麼隻能是她。

很多年前就是了。

“朕可能快要找到咱們的孩子了。”

閉目養神的皇帝忽然說出這樣一句話,珍貴妃的手猛得重了一下,皇帝微微皺眉,那不是怪她,而是知道這句話對她的觸動有多大,於是皇帝抬起手拍了拍珍貴妃的手背:“若真是他,那孩子命可真大。”

珍貴妃臉色慘白,眼神恍惚了一下,忽然哭了起來。

皇帝連忙把她拉進懷裡,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安慰了好一會兒。

“朕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一個人為了所謂的地位居然可以那般狠毒,當年她知道朕最喜歡的是你,朕娶了她也隻是因為父皇的旨意而已,所以她害怕,聽說朕要進京了,聽說你也生了個兒子,她怕自己的兒子無法成為皇位的繼承者,怕你奪走她皇後的位子......朕很好奇,現在回想起來那一天她做過的事,她自己後悔不後悔,害怕不害怕。”

這便是起因。

皇後那麼做是一時衝動,算不得什麼深謀遠慮。

可是這件事一旦做了,整個後族就隻能被她拉上船,就會不遺餘力的支持她,哪怕這近二十年來後族被皇帝打壓的完全抬不起來頭,他們也依然隻能將所有的賭注下在皇後身上,如果皇後還是皇後他們最起碼是後族,如果皇後連皇後都不是了,他們是什麼?

看起來當年留王府裡的事和今日的時局一點關係都沒有,可實際上根由就在那天夜裡。

“不哭不哭,朕答應過你的,朕不會放棄。”

“陛下......”

珍貴妃似乎太過激動,隻是不停的哭。

許久之後皇帝才把她安撫的不哭了,算了算時辰也該回去處理公務,他對宮女內侍交代了幾句,吩咐禦膳房給珍貴妃熬一些米粥,又讓人去傳禦醫過來瞧瞧,這才離開。

皇帝走了之後珍貴妃一個人坐在窗口愣了好久,臉色始終都沒有恢複過來,她看著外麵的天,手扶著窗台,手指都有些發白。

“孩子,原來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她咬緊了嘴唇,咬出了血也不自知。

江南道,泰湖延坪島。

莊雍發現自己不敢麵對黑眼,雖然他知道自己沒有做錯什麼,依然不敢麵對。

他事先又不知情,哪裡料到葉流雲的手真的會伸得那麼長,居然敢在戰兵隊伍裡安插眼線,如果這是陛下的要求,那自己應該被提前告知乙子營裡有內應,這顯然連陛下都不知道,而是葉流雲私自做主。

乙子營裡沒有通聞盒?

莊雍忍不住去想,是因為葉流雲猜測乙子營裡沒有通聞盒才會這樣安排的?可是乙子營裡是有通聞盒的,如今大寧二十衛戰兵中都有通聞盒,哪裡沒有,戰兵之中也必然有。

而且,這個通聞盒也把白尚年可能謀逆的信息傳遞給陛下了,奈何自始至終白尚年都極小心謹慎,沒有證據,什麼證據都沒有。

莊雍不知道乙子營裡的通聞盒是誰,料來那通聞盒也不知道葉流雲安排了人。

不是一條線,所以有了今日之悲劇。

可是葉流雲錯了嗎?

“不怪將軍。”

黑眼深吸一口氣,扭頭看向彆處:“是我兄弟自己命不好。”

莊雍歎息一聲。

黑眼沒停留多久就告辭離去,沈冷知道他心情在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平複下來,能克製到現在這般地步已經極難,他需要一個人找地方靜一靜,哭一場。

“沈小鬆呢?”

黑眼離開之後莊雍也顯然鬆了口氣,每每出現這樣的人莊雍都忍不住想起來自己在北疆封硯台的時候,那一場廝殺,那些為國捐軀的漢子們,鐵骨錚錚卻又可憐,那時候陛下初登大寶還護不住他們,他們比死去的風還要憋屈還要冤枉。

所以莊雍隻能轉移話題,問沈冷沈小鬆去了何處。

“我也不知道。”

沈冷搖了搖頭:“先生昨日就帶著茶兒離開了,說是要去辦一件大事。”

莊雍眉頭皺的更深:“還有什麼事大過你的生死?這泰湖殺機四伏,以沈小鬆對你的在乎他不應該離開才對,若離開就一定會有比你現在遇到的事更大的事。”

說到這莊雍忽然反應過來什麼,於是鬆了口氣。

沈冷知道先生有很多事瞞著自己,茶爺知道也不肯告訴他,這次沈先生帶著茶爺莫名其妙的離開,他也想不明白。

“我真的不知道。”

沈冷看向莊雍:“也許對我的了解,先生比我自己多,茶兒比我自己多,連將軍你都比我多。”

莊雍轉頭,如避開剛才黑眼的視線那樣避開沈冷的視線,有些沒底氣的說道:“你隻記住沈小鬆待你如子就夠了,至於其他的,你無需去在意,沈小鬆和茶兒現在這個時候走,對你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沈冷知道莊雍的意思,殺沐筱風的後果很快就會凸顯出來,先生若是去把茶兒安頓好,確實是最穩妥的做法。

“陛下也會為難的。”

莊雍的視線回到沈冷臉上:“讓陛下為難的臣子,算不得合格的臣子。”

沈冷聳了聳肩膀不置可否,他從來都不是個典型的忠君之臣,他會為了這個大寧為了陛下去做正確的事,做應該做的事,可一旦涉及到了他自己的生死,涉及到了先生和茶爺的生死,他會立刻就帶著他們走,遠遠的走。

莊雍等不來沈冷的答案,隻好自己說下去:“彆忘了你是通聞盒,你的筆比你的刀更鋒利也更重。”

沈冷低著頭看了看雙手:“奈何,筆鋒利而手不靈。”

莊雍歎了口氣:“照抄會不會?”

沈冷笑起來:“這個應該會。”

與此同時,在南平江上一艘渡船中,茶爺很不理解為什麼先生要執意帶她離開泰湖延坪島,冷子可能會遇到危險,這般走了她如何放心的下。

“冷子不會有事的,你難道還看不出來莊雍胸有成竹?我還算了解這個人,他的眼神裡自始至終都沒有慌,所以這件事自始至終他都掌握著主動,延坪島上不會出意外,莊雍也不會讓冷子出意外,我帶你走,是因為冷子的危險不在於今時今日,而在於明天,不在於延坪島江南道,而在於長安城。”

沈先生低著頭:“還記得從亭台山歸來,我對你說有個人你以後一定要記住,一旦出現了什麼咱們都無法左右的局麵就必須去找這個人,隻有這個人才能保得住冷子,沐筱風死了,沐昭桐會像瘋狗一樣......我帶你去長安見那個人,以後......以後若是我出了什麼事,你要記得路要記得人,冷子以後還得靠你。”

“先生彆胡亂說,先生怎麼可能會有事。”

“我當然不會有事,隻是萬事都要提前做個準備,那位貴人足以影響陛下,歸根結底救冷子的人也隻能是陛下,所以我們得趕快去長安,一刻也不能耽擱。”

“可是先生不是說,當年的事很複雜嗎?也許那位貴人也未必會願意幫冷子,她從始至終都怕極了皇後。”

“她出身不好,在留王府的時候就畏懼王妃,被打罵是常事,留王幾次回護可終究也有不在家的時候,想是根骨裡對皇後都怕,不敢反抗。”

沈先生歎了口氣:“可顧不了那許多了,這次對冷子來說是生死劫,殺沐筱風他還是太衝動,若......”

沈先生搖了搖頭,後麵的話沒有說出來。

若萬不得已,我便一人一劍殺進大學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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