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謝謝你(1 / 1)

長寧帝軍 知白 1763 字 1個月前

韓喚枝在寧侯麵前坐下來,看著寧侯的眼睛,一言不發,隻是看著他的眼睛。

“大人是有什麼要問的。”

寧侯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也沒等來韓喚枝開口,隻好他主動問了一句,猛然醒覺,自己這一問,氣勢上已經輸了。

韓喚枝依然不說話,隻是看著寧侯的眼睛。

寧侯被看的有些心虛,下意識的避讓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抬起頭和韓喚枝對視,然而隻對視了不過三息而已,再一次下意識的避開。

“我不喜歡說,這個世上諸事皆有公理,指望著彆人所說的公理人心天道昭彰,是很沒意思的事。”

韓喚枝起身:“你回去吧。”

寧侯愣住:“這就,這就回去了?”

韓喚枝往外走,沒回答。

“大人說,不喜歡說世上諸事皆有公理,那大人不以公理論事,以什麼?”

寧侯不服氣的問了一句。

韓喚枝停住腳步:“我就是公理。”

說完後他就離開房間,寧侯的肩膀顫了一下,雖然他看不到韓喚枝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什麼表情,可他聽得出來韓喚枝話裡的寒意......相對來說,他倒是更願意韓喚枝氣急敗壞的對他用刑,那樣他反而踏實一些,用刑,就說明韓喚枝沒有彆的什麼法子了,隻能靠這種手段。

然而韓喚枝卻這麼輕易把他放走,寧侯的心裡立刻就變得忐忑起來。

出了廷尉府後也沒有任何事發生,廷尉府裡的人甚至沒有多看他一眼,那些人該忙著什麼還是忙著什麼,走路帶風行色匆匆,就是沒有人把他當回事。

回浩亭山莊的半路上,寧侯買了些香燭紙錢,在木樓門前蹲下來把紙錢燒了。

“你不要怪我,這世上諸多美好都是自己追求來的,以你的性子,追求也追求不來什麼,我借你的,以後會還給你,將來你家人我會多照顧幾分,他日我為北疆大將軍,我甚至會在北疆為你立碑,你若是不肯安心,那又能如何?”

燒完了紙錢後寧侯起身,回到房間裡躺在自己床上,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旁邊的空床上坐著個人,不時朝著自己傻笑。

寧侯將自己的佩刀戳在地上:“我還怕了你?”

似乎有個聲音在說話......你怕的,是你自己。

皇宮。

皇帝看了看老院長,又看了看沈冷。

“後天就是諸軍大比,朕已經交代過韓喚枝讓他儘快查明,可朕知道,一天之內想要有所發現無異於癡人說夢,朕也不相信孟長安會做出那樣的事,然而滿朝文武在看著,知曉消息的長安城百姓在看著,你們來求朕,能求來什麼?”

皇帝微微歎息:“先生,沈小鬆,沈冷和茶兒兩個人年輕思慮不周也就罷了,你們兩個也跑來找朕,是想讓朕告訴你們,因為朕和你們一樣相信孟長安無罪,就可以隨隨便便就說他無罪?”

老院長坐在那,臉色有些發白:“臣知道陛下終究是不會真的把孟長安怎麼樣,可是,後天就是諸軍大比了,他......為此已經在長安城等了近一年。”

“朕,不會讓他參加諸軍大比了。”

皇帝搖頭:“你們都回去吧。”

老院長顫巍巍起身,還想再說什麼,終究是忍住了。

沈冷也想說什麼,被茶爺拉了一下。

陛下說的已經很清楚,他相信孟長安不會無端殺人,難道說這態度還不明確?至於不能參加諸軍大比,已成定局,多說無益......韓喚枝不可能真的刑訊逼供,兵部的人在看著,禦史台的人在看著。

四個人出了未央宮返回的路上,都覺得長安城這冬天確實太冷了些。

浩亭山莊。

段眉看了一眼張樺林:“孟長安殺人之事,是你和寧侯商量好的吧。”

張樺林眉頭一皺:“你忘了自己是誰?”

段眉嘴角一勾,稍顯輕蔑。

“我沒有忘記自己是誰,更沒有忘記自己能有今日都是大將軍栽培,你們做的事,我自然不會說出去,可你們太小瞧了韓喚枝,也小瞧了沈冷,最主要的是,你們以為陛下好騙。”

“倒黴的不會是我。”

張樺林笑了笑:“寧侯不過是個小人而已,借他的手若能殺了孟長安自然最好不過,若殺不了,也能把孟長安廢了......這種案子,廷尉府也查不清楚的,韓喚枝沒有把握對寧侯逼供,逼出來了還好,逼不出來,他自己也聲名掃地,廷尉府那好不容易打造出來的公正嚴明的聲譽也就一樣廢了,但,寧侯以為自己殺了王無波栽贓給孟長安以後就會一帆風順,多傻?”

“且不說韓喚枝沈冷會不會放過他,回到北疆,鐵流黎能放過他?一個人眼界如此之低,成得了什麼大氣候,我隻是利用時勢而已,我之前也沒有與他商議過,隻是他拉我一起走,我就和他一起走,他恰好讓我看到的,我就看到了,歸根結底,我隻是如實說而已。”

段眉沒在說什麼,躺在床上:“你有沒有想過,軍人,若做這樣的事,便不純粹。”

張樺林冷哼:“你怎麼還如此幼稚,你告訴我這個世界上誰純粹?”

他看了段眉一眼:“我隻是提醒你,彆忘了,你是大將軍栽培出來的人,是大將軍把你撿回來的,莫說現在的功名利祿,若沒有大將軍,你連命都沒有。”

段眉皺了皺眉:“我無需你提醒我。”

張樺林笑道:“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覺得我太功利,我也看不起你,明明自己也有功利心卻瞧不起彆人,大將軍評價你,有初心而忘初心,說不錯的。”

段眉轉身背對著張樺林,沒再說什麼。

張樺林也躺下來:“好好想著怎麼麵對諸軍大比吧,我真想看看,會有多少好戲。”

另外一間屋子裡,寧侯還是沒有睡著,刀在身側,沒用。

有人說,將軍的刀百邪不侵,抽刀在手,諸邪退避,那是因為為將軍者殺人太多,鬼魂都怕,可寧侯發現刀可驅邪,驅不走自己心裡的怕。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寧侯什麼都沒打算去做,洗漱吃飯,躺在床上發呆,再吃飯,再發呆,就這樣熬了一整天,他以為廷尉府還會找他問話,可韓喚枝像是放棄了一樣,根本就沒有派人來。

未央宮。

皇帝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麵前的孟長安:“你有什麼想辯解的?”

孟長安搖頭:“臣沒有。”

“回北疆去吧。”

皇帝坐下來:“廷尉府沒辦法給你一個清白,但也不會隨便給你一個定罪,到北疆之後多立戰功,下次諸軍大比,終究還是能來。”

孟長安叩首:“臣謝陛下信臣無罪。”

他抬起頭:“臣知道不該再有奢望,但臣想請陛下準一件事。”

皇帝道:“說。”

孟長安沉默片刻:“請陛下準許我帶一個人走。”

“誰?!”

皇帝眉頭一皺,若孟長安說出月珠明台這個名字,他必殺之。

“世子殿下。”

皇帝楞了一下:“誰?”

“世子殿下,李逍善。”

皇帝猛的站起來:“孟長安,你還有殺心?!”

孟長安叩首:“臣沒有。”

“那你想做什麼?”

“想讓世子在北疆曆練,蛻變成一個真正的男人,臣問心無愧,臣對陛下,對大寧,從不藏私,唯有在北疆冰天雪地裡,唯有在於黑武人的生死較量中,世子的眼界才會開闊,世子的心境才會提升。”

皇帝圍著孟長安走了一圈,站在一邊的韓喚枝都感覺到這東暖閣裡似乎一下子就沒了暖意,如墜冰窟......孟長安這個家夥是真的傻啊,怎麼能提如此要求?世子再如何也是世子,是大寧皇族血脈,是陛下的侄兒。

“準了。”

皇帝忽然停下來:“代放舟,擬旨......世子已經成年,當建功立業,朕十六歲便領兵征戰,李家男兒就該沙場曆練,讓他明日收拾一下,隨孟長安赴北疆,就......加個正六品校尉銜,向大將軍鐵流黎學習領兵之術,待有所成,朕會召他回來。”

韓喚枝忍不住長長的鬆了口氣,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陛下居然準了。

而且這個正六品很有意思,不到五品將軍,不可帶家眷。

皇帝看了孟長安一眼:“孟長安,彆讓朕再失望了。”

孟長安以頭觸地:“臣不敢。”

“都走吧。”

皇帝擺手:“明日就走,韓喚枝,北疆有戰事,你安排人隨孟長安一同去北疆,對外就說邊戰邊查。”

這一手,皇帝又不是第一次玩,不高明,但他是皇帝。

“是。”

韓喚枝垂首,看了一眼跪在那的孟長安,想著少年人就是少年人,因為懵懂所以莽撞,因為莽撞所以無懼。

等人都走了之後皇帝一個人坐在東暖閣裡發呆,忽然笑了笑,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年輕人心中的善惡是非,真的很膚淺啊,也真的很簡單。”

諸軍大比的日子,孟長安收拾了一下行禮離開了長安城,長安城外有十幾個人在那等著了,是廷尉府的黑騎,世子李逍善滿眼怨毒的看著他,似乎想一口把他吞了,當日在書院裡的那謙謙君子,此時此刻已經完全沒有遮攔。

“你配嗎?”

李逍善坐在馬背上看著孟長安:“你對我夫人有什麼想法吧,你問過自己沒有,你配嗎?”

孟長安沉默片刻,看向李逍善:“世子,配嗎?”

李逍善猛的握住刀柄,廷尉府的人咳嗽了幾聲:“世子殿下,孟將軍,咱們該出發了。”

孟長安上馬,絲毫也不擔心自己的後背對著李逍善,他能感覺到李逍善的殺意,可他看都沒有看一眼。

“你握刀的姿勢不對。”

孟長安依然那麼清冷:“到了北疆,剁過幾個黑武人的腦袋之後再威脅我,或許還有幾分氣勢。”

李逍善的手緊了一下,手背上青筋畢露。

城門口,看著他們遠去的方向,月珠明台緩緩的跪了下來。

“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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