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鶯偷百鳥聲。幽州境內驛路兩旁紛紛吐綠的草木叢中,經常可見成群結隊的小巧黃鶯鳥穿梭其中,可惜北涼民風粗糲,沒有那入春時分便意要去聽鶯啼“黃簧”的文人雅士,道路上一駕馬車緩緩北行,車廂內女子手上多了個從低矮枝頭摘下的鶯巢,偶爾掀開簾子去看一看沿途風光。一路行來,為了趕時間,少有在城池裡的停歇,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女子最尷尬的莫過於人有三急,她第一次想要如廁,雙腿夾緊,咬牙苦苦堅持了半個時辰,早已察覺異樣的他偏偏不開口,當她終於憋不住,開口要下車,等她低頭返身坐回車廂,還聽他說了個惡劣的笑話,他說以前有個官員微服私訪體察民意,結果在荒郊野嶺肚子不舒服起來,每次有點念頭就要馬夫幫他尋一處幽靜地方好脫褲子,馬夫替官老爺接連找了幾個地方,可等官老爺每次解開褲腰帶蹲下,就又不想了,到後來馬夫就每當官老爺問起找著地方沒,都說沒找到,於是官老爺終於支撐不下去,跳下馬車後邊跑邊脫好不容易終於舒坦了,回來的時候感慨那兒真是一塊風水寶地啊。他最後還火上澆油問了她一句,是不是找著風水寶地了,她在回來途中順手摘了那隻鬆針草穗編織而成的鶯巢,聽聞過後就狠狠砸過去,被男子單手畫圓輕輕接過鶯巢,笑著遞還給她,將功補過說了件自己的糗事,說他當年遊曆時,一次無意間去茅廁,聽到隔壁動靜不小,百無聊賴,就出口調笑了幾句兄弟你是不是吃大蒜了,結果稍等片刻,他的茅房就給一名臉如冰霜的女俠拿劍拆掉小門,嚇得他差點掉進茅坑裡,趕忙拿手護住襠部,到頭來還被那女俠冷著臉威脅要砍斷他的三條腿。這你娘的真是禍從口出啊,如果不是他急中生智,猛然間鬆開手,讓那女俠好好見識了一番何謂雄風大振,將其嚇退,恐怕免不了吃一頓飽揍。
裴南葦看著他說這混賬話時少有流露表麵的洋洋得意,哭笑不得,就也沒有再跟他計較什麼。堂堂北涼世子都這麼狼狽過,她一個早已不是藩王正妃的女子,也就懶得裝女俠了。這趟北行邊關,路途中一直不斷有遊隼掠簾傳遞密報,徐鳳年自然沒有說那些重要軍情,不過一些個無傷大雅的秘聞都儘數說給她聽,例如青羊宮裡的青城王吳靈素如今入京受封,分去了天師府那位羽衣卿相的半杯羹,得以劃江而治,手握大權,一同執掌南北道門。一向高高在上的龍虎山似乎受不了這等委屈,很快拿出了壓箱底的殺手鐧,據傳掌教趙丹霞修成了道教裡最為艱深的玉皇樓,與老天師趙希翼父子二人聯袂悍然飛升,然後朝廷馬上準許京城裡的青詞宰相趙丹坪擔任南方道門掌教,並且破例恩賜天師府年輕道士趙凝神入朝為官,成為一名比黃門郎更讓人眼饞的天子近侍起居郎。還有一一樁事就與廟堂無關,純粹是江湖人江湖事,嗜好吃劍的無名老劍客終於出了一劍,卻不是武帝城王仙芝親自出手,而是任由四名嫡傳弟子一一擋劍,前頭三名公認天縱之才的徒弟都無力抵擋,最後是被那位一直被師弟遮掩鋒芒的大徒弟於新郎,以刀擋下此劍,震動江湖,這名刀客立即被視作可讓顧劍棠大將軍全力一戰的頂尖高手。
聽到這些讓江湖兒郎個個熱血沸騰的隱情內幕,裴南葦提不起半點興致,左耳進右耳出,隻當作解悶的小段子。
臨近邊塞,馬車在青案郡稍作停留,徐鳳年特意帶著裴南葦在一座酒樓吃了頓當地獨有的青精飯,是將南燭樹葉搗爛取汁浸米蒸熟的飯食,其色泛青,香氣誘人,隻是盛飯的大青花碗竟然碗口闊近一尺,看得裴南葦目瞪口呆,她豁出去才吃了小半碗就實在咽不下去,徐鳳年自己那一碗風卷雲湧一掃而空,就不客氣拿過裴南葦的飯碗,依舊津津有味。徐偃兵先前沒有進入酒樓,隨後露麵時身邊多了一名身穿緞麵便服的中年男子,還在低頭吃飯的徐鳳年招了招手,示意相貌清奇的男子坐下,男子落座後輕聲說道:“末將參見世子殿下。”
徐鳳年放好空碗和筷子,懶洋洋靠著粗製劣造而略顯崎嶇不平的椅背,笑著打趣道:“皇甫枰,還末將什麼啊,都已經由果毅都尉變成了總領一州軍權的幽州將軍了,當得還習慣?”
已是新任幽州將軍的皇甫秤沒有尋常將領校尉的惶恐和謙虛,隻是沉聲道:“萬死不敢讓殿下失望!”
徐鳳年點頭道:“陳錫亮在管理鹽政一事,如果他沒有跟你求助,你皇甫秤就不用自作多情了,任由那些不受管束的地方豪橫去蹦躂,什麼時候陳錫亮開口跟你借兵殺人,你再動手,到時候彆手軟。”
皇甫秤在北涼道的躥升速度,僅次於陵州刺史徐北枳,是當之無愧的殿下心腹,不過代價之大實在讓人心寒,那可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家族滿門死絕啊。這樣一個官癮大到喪心病狂的皇甫秤,在幽州官場的口碑自然可想而知。隻是皇甫秤在北涼本就是背水一戰,這種陰險小人想要結黨也沒人願意跟他同席而坐,這種最適合用作借刀殺人的傀儡,可以說是誰用誰放心,不過在北涼也就徐鳳年有資格握刀而已。言多必失,加上皇甫秤一向信奉拿功勞換官職,即便飛黃騰達,也給人鬱鬱不歡的錯覺。徐鳳年也不管這位幽州將軍是否吃過,仍是幫他點了一份青精飯,笑道:“你把幽州江湖勢力整合得不錯,我姐那邊對你這件事評價不低,我準你以後大大方方把手腳伸長到涼州。對了,飯錢你付,我就當你儘過了地主之誼。”
站起身恭送世子殿下離去,坐下後,皇甫枰大口扒飯,最後他在酒樓夥計看傻子的眼神中掏出所有金銀,一股腦放在桌上,揚長而去。
地主之誼!
這些隨身攜帶的金銀,就買下了整個幽州的軍權,是昂貴還是便宜?
馬車駛出青案郡城,徐鳳年舒心躺在車廂內,翹著二郎腿打著飽嗝,裴南葦譏笑道:“這個聲名狼藉的皇甫秤不正是你所說的沒底線之人,你不也用得舒服舒心?”
徐鳳年笑道:“你怎麼知道他沒有底線?皇甫秤,甚至是褚祿山,其實都沒有外界想的那麼簡單,他們跟好人自然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貨色,不過要說有沒有底線,要我來說,比起那些一邊孌童狎妓一邊口口聲聲憂國憂民的清談名士,要有底線多了。太把自己當人的,很容易不把彆人當人。瞧著不把自己當人的,反而更能留下一點赤子之心。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武當山和龍虎山,同是道教祖庭,天師府的黃紫貴人滿身仙氣,高不可攀,不是達官顯貴都走不進那扇門,武當山上輩分最高的老道人,沒什麼仙氣,倒是能跟百姓香客嘮家常,你說誰更有人情味一些?皇甫秤給我當走狗,我這個世子殿下也好,皇甫秤自己也罷,都不會否認,可皇甫秤肚子裡的辛酸苦辣,真要讓這幽州將軍倒苦水,你都不忍心聽。”
裴南葦平淡道:“我也不想聽。”
徐鳳年唏噓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也就隻有無故翻書的清風知曉了。”
裴南葦愣了愣,笑道:“看不出來,你也會傷春悲秋?”
徐鳳年白眼道:“我好歹是一年作出佳詩百篇的才子好不好。”
裴南葦斜眼拆台道:“買詩抄詩也算?”
徐鳳年笑道:“如果不是我重金買下這些北涼寒士的詩篇,你以為他們有足夠盤纏去千裡之外的京城趕考?”
裴南葦反問道:“可曾有一人說你的好話念你的恩情?”
徐鳳年撇了撇嘴,有點罕見的尷尬,“大概是說了我沒聽到而已。”
裴南葦冷笑道:“再者,北涼貧瘠,士子更是凋零,結果都被你雙手奉送給了朝廷,你這個世子殿下,真是好大的肚量!”
徐鳳年摸了摸能撐下兩大青花碗青精飯的肚子,自嘲道:“肚量是不小。不過好人有好報,當下不就有近千外鄉士子來北涼紮根了?”
幽州青案郡再往北便是邊境胭脂郡了,之所以被稱為胭脂郡,在於胭脂的婆娘出了名的俊俏,哪怕在中原地帶也久聞其名,江南道一些富貴老翁都以納妾了一房正值妙齡的胭脂郡女子為榮,許多有些姿色又不甘受苦的胭脂郡女子,大多喜歡離開邊關前往富饒的中原,一去不複還,即便其中許多可憐女子淪落風塵,也絕不回頭,被離陽朝廷嘲笑為牆裡開花牆外香。胭脂郡又有一座同名的胭脂縣,更是盛產水靈美女,能娶個胭脂縣婆姨回家熱炕頭,那真是男人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幽州官員沒一房胭脂女子當侍妾或是通房丫鬟,那都不沒臉麵出門跟同僚打招呼。裴南葦可能是厭煩透頂了那累贅的帷帽,在黃昏中進入胭脂郡城客棧過夜時,舍棄了帷帽,被有幸認清她容顏的男女都驚為天人,今天是祥符元年的元宵佳節,元宵是大節日,官民同樂,一同出門賞燈,幽州境內顯然與有個糧倉的陵州有大不相同,街上燈市熱鬨歸熱鬨,卻瞧不出幾分輝煌氣勢,男女衣飾也以簡約居多,不如陵州那般喜好豪奢,幽州既不是徐家所在的涼州,也不是相對安穩舒適的陵州,一直被幽州官員自嘲為後娘養的,有點出息和門路的都削尖了腦袋往陵州那邊收刮油水,當然不會忘記捎帶上一兩位重金購得的胭脂郡縣女子,作為陌生官場進階的敲門磚,送銀子多俗氣,萬一送少了還遭白眼,送女子才能既雅氣又實惠嘛。
徐鳳年和裴南葦並肩而行,有點郎才女貌的味道,夜幕中隻能借著燈火映照,稍遠一些,便看不真切裴南葦的姿容,這才沒有引起太大轟動,隻是一些見過她臉龐身段的,就都再不肯遠去,不是自己碗裡的,湊近了多看幾眼彆人碗裡的,也能將就著解饞。幾個遊手好閒的浪蕩地痞膽子不小,想要趁著人頭攢動過來揩油,被徐鳳年一腳踹出去老遠,都是些色厲內荏的小蝦米,敢怒不敢言,而且理虧在先,這之後就收斂許多,本來是要裝模作樣要喊人來圍毆那公子哥的,隻是沒誰樂意少看幾眼那壁畫上腴美飛天般的婦人,也就悻悻然作罷,加上幽州境內尋常時候鬥毆官府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但是在元宵燈市上鬨事,肯定得被巡城甲士抓起來剝掉好幾層皮。在徐鳳年跟裴南葦身前走著三名士子,聽口音是赴涼的中原士子,十有八九是聽聞胭脂郡美女如雲,滿大街唾手可得的良人美眷,就跑來碰運氣了,北涼女子風氣豪放,他們保不齊就有一場露水姻緣了。三位年輕士子早就看見身後那少婦年歲的絕美女子,礙於禮數和自矜身份,沒好意思搭訕,就隻得放慢腳步故意大放闕詞,嗓門奇大,像是在那裡比誰更語不驚人死不休,有說跟陵州某位官老爺是親戚,很快就要進入郡城官衙擔任官員,有說一直都是離陽王朝心懷叵測在看北涼的熱鬨,如今西楚複國在即,北涼終於也可以端板凳嗑瓜子,坐下來瞧一瞧朝廷的笑話嘍。也有說自幼便向往邊塞的鐵馬金戈,哪個書生萬戶侯,這才放棄了觸手可及的功名,要來這貧苦之地從軍入伍。
徐鳳年聽到一位書生提到那叨叨不休西楚複國的勝負手,笑了笑,加快步子上前,主動問道:“這位公子,你怎知西楚複國注定會在半年之內慘淡收場?”
那確有幾分清雅氣質的書生沒有答複徐鳳年,牛頭不對馬嘴,瞥向裴南葦,自我介紹道:“小子是江南道浣紗郡範氏子弟。”
徐鳳年也順水推舟故作驚訝道:“浣紗郡範氏,那可是舊北漢南邊最著名的郡望大族,不曾想範公子家世如此煊赫,整個北涼也挑不出幾家啊,必然是咱們北涼的那些太守大人也要當成座上賓的,榮幸,見到範公子真是榮幸!”
其餘一名士子也趕緊自報家門,是東越道上的石藻周氏。剩下一名讀書人大概是出身平平的緣故,憤懣無言。其實浣紗範氏跟石藻周氏在春秋期間枝葉繁茂,也不是什麼門檻高不可攀的一等門閥,隻要在當地姓範姓周,多半都能攀上親戚,沒誰會真的當回事。這兩位,顯然也是來到眼界不寬的北涼扯大旗,以便濫竽充數。在這個富貴人家奴仆都能眼尖到憑借一根腰帶看穿家底深厚的年代,這樣的拙劣伎倆實在不值一提,他們顯然小覷了北涼官員的道行。北涼是窮,可窮的都是那些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老百姓,當官的,真不窮。
徐鳳年本來還想套話找樂子,沒料到裴南葦的言語才算毋庸置疑的石破天驚,“你們姓甚名誰,關老娘屁事?!老娘隻喜歡兩百斤以上的健壯漢子,你們仨都滾一邊涼快去!”
三名讀書人如遭雷劈,然後屁都不敢放一個,灰溜溜走掉。
徐鳳年朝裴南葦伸出大拇指,她捋了捋鬢角青絲,轉頭時翹了翹嘴角,一臉老娘不出手則已出手必無敵的稀罕表情。
徐鳳年哪壺不開提哪壺,嘖嘖讚歎道:“北涼真是塊風水寶地,裴姐姐也染上豪邁氣概了。”
裴南葦橫眉冷對,一腳踹在徐鳳年鞋背上,往死裡擰了擰。
徐鳳年吃軟不吃硬,更不吃痛,自顧自喃喃自語道:“才半年?曹長卿和孫希濟兩大西楚遺民聯手,不至於如此不濟事吧?”
裴南葦冷淡道:“會死很多人的。”
徐鳳年眼神冰涼,緩緩說道:“是啊,是會死很多人。可你也要知道西楚有那麼多剃發逃禪的,不惜自閉於地窖的,遁入山林做野老的,失心瘋了大半夜敲更巡城叫嚷著都是鬼都是鬼的,都是生不如死,這群念念不忘西楚王朝的孤魂野鬼,恨不得拖家帶口一起死得壯烈些。這樣愚忠的遺民,你都不知道如何去評價。”
裴南葦恨恨道:“他們想要死得其所,沒誰攔著,但是彆連累隻想著過安穩日子睡安穩覺的無辜百姓!”
徐鳳年笑道:“以前總覺得你死氣沉沉,像是那種出沒於深山古寺裡披著人皮的女鬼,今天才知道你還能說上幾句人話。要不你留在這胭脂郡?說不定以後你就徹底成為一個大活人了。什麼時候懷念聽潮湖邊的蘆葦蕩,再回去看就是了。”
裴南葦毫不猶豫道:“好。”
徐鳳年有了一瞬的失神,這個出口輕巧的字眼,他似乎也曾對人說過。隻是徐鳳年很快就恢複常態,點頭微笑道:“那我就隻能顯擺一下世子身份了,跟胭脂郡太守大人打聲招呼,給你置辦一座不會被人打攪的私宅。”
徐鳳年問路問到了太守府邸,不湊巧郡守大人也帶著一大幫家眷跟百姓眾樂樂去了,練就一雙火眼金睛的門房見他氣態不俗,就讓他在偏門小房內坐著,等了足足兩個時辰,連那位門房都有些佩服這個年輕人的耐性,期間多次殷勤噓寒問暖端茶送水,這自然是徐鳳年借了胭脂譜上裴美人的光。郡守洪山東乘興而歸時,揉了揉眼睛,他這輩子還踏足過北涼王府,沒認出那位公子哥,但認出那名隻能站著的“扈從”,大將軍的貼身侍衛徐偃兵!有一年大將軍巡視邊關,途徑胭脂郡城,洪山東有幸見過一麵,此人竟是有資格跟大將軍一同坐著飲食喝酒,記憶尤為鮮明深刻。徐偃兵都需要站著,那麼坐著喝茶的年輕人是誰,洪山東又不是缺心眼的傻子,頓時就斂神拂袖,撲通一聲跪地,拜見了這位蒞臨寒舍的世子殿下,一大堆擁擠在小屋門外的洪家子孫都瞪大眼睛,年齡稍大的,知曉了人情世故,有些畏懼,年齡小的,乾淨眼神裡則充滿了童真童趣的好奇。彆看一郡父母官的太守府邸門檻不算低,可府上迄今為止接見官員中官帽子最大的,也不過是上任幽州將軍。世子殿下是多大的官?等這個年輕人將來穿上正黃蟒袍當上北涼王,全離陽就都知道有多大了。
在書香濃鬱的書房密談,洪山東從頭到尾都沒有膽子去看一眼裴南葦,知道這位沒有什麼明確名分的女子會在胭脂郡住下後,也是有驚沒喜,他洪山東倒是不介意把她當一尊女菩薩供奉起來,這是他應該做的,未必是什麼功績,可自古紅顏禍水,萬一出了丁點兒紕漏,那他原本還算一帆風順的仕途可不就走到頭了?隻是世子殿下開了金口,那他洪山東就隻能咬碎牙齒也得擠出笑臉應承下來。當夜太守大人就折騰出來一棟有山有水的雅致宅子,徐鳳年順便讓死士寅暗中跟胭脂郡諜子打聲招呼,死士寅本就是個積威深重的大諜子,對此類勾當熟門熟路,自可辦得滴水不漏。然後徐鳳年棄了那輛已是多餘的馬車,跟徐偃兵兩騎連夜出城,趕赴並不陌生的倒馬關。
裴南葦走下馬車的時候不忘拎著那頂帷帽,僅有兩名上了歲數婢女的幽靜宅子,她站在院子裡不言不語,直到去房間睡覺前,丟了帷帽在院子,在屋內梳裝櫃上瞥見幾盒很精致討巧的名貴胭脂,冷笑道:“都是累贅。”
看似值錢的物件,有幾樣是真正值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