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鳳年起身後放下筆,那封寄往鳳翔軍鎮的書信才寫到一半,便跟楊慎杏打了聲招呼,先把書案空著,公門修行境界深厚不輸李功德的副節度使,自然淡然應諾。
徐鳳年讓拂水房諜子頭目先回刑房,獨自領著那名帷帽女子前往二堂簽押房隔壁的書房,當他親自輕輕關上門的時候,女子摘下帷帽,露出一張足可稱為傾城的臉蛋,能夠讓一間簡陋書房蓬蓽生輝的她,姿色確實會給人驚為天人的感覺,這座拒北城內應該就隻有容顏傾國的薑泥,才能夠徹底壓她一頭。徐鳳年當時看到拂水房諜子的唇語後,腦海中蹦出的,不是更為天經地義的東越二字,而是相對生僻的東嶽,這才是真正讓徐鳳年如此謹慎的原因,甚至可以說,這是一場不為人知的漫長等待,徐鳳年從尚未世襲罔替之前,就開始等著水落石出的一天,當年他以世子殿下身份孤身趕赴北莽,不過像是處在先手階段尾聲的落子,哪怕第一場蕩氣回腸的北莽大戰已經落幕,第二場大戰也已是如火如荼,仍然隻能算是這盤春秋大棋的中盤,隻有等到這名女子,才算開始真正收官。
世人皆知在南疆比燕敕王趙炳更像藩王的納蘭右慈,碩果僅存的春秋謀士,身邊經常跟隨五名容貌國色的貼身丫鬟,昵稱古怪,分彆是酆都、東嶽、西蜀、三屍和乘履,總計五人十字。
她正是納蘭右慈婢女之一的東嶽,麵對這位離陽王朝兵權最重的年輕異姓王,竟是泰然自若,微笑道:“既然王爺這麼緊張,想必是已經知曉早年我家先生與那幾位已故故人的謀劃了,如此更好,省得奴婢多費口舌。”
徐鳳年沒有落座,隻是站在那張普通黃楊木書案附近,也沒有給她搬來一條椅子,兩人就這麼相對而立,他開門見山道:“我師父選定的棋子,包括舊北院大王徐淮南在內,如今都已死絕,你先生那邊還剩下誰?”
婢女東嶽笑道:“王爺不妨猜猜看?”
徐鳳年眯起那雙丹鳳眸,臉色陰沉。
她對此視而不見,嘖嘖道:“如今中原盛傳十年修得宋玉樹,百年修得徐鳳年,千年修得呂洞玄,王爺你當下表現,可是有些名不副實。”
春秋九國一局棋,洪嘉北奔作為春秋戰事的帷幕,既是收官,也是先手。本是屬於不同陣營的四名中原讀書人,心有靈犀地聯手布局,春秋三甲黃龍士,聽潮閣李義山,南疆李義山,離陽帝師元本溪。自大秦立國之後,北方草原騎軍無數次南下叩關,禍亂中原,中原士庶避難遷徙,皆是由北往南一退再退,被後世習慣性譽為衣冠南渡,比如永禧末年的“劉室幸蜀”和大奉王朝覆滅後的“甘露南渡”,春秋九國中國力最為鼎盛的大楚薑氏,當時之能夠被視為繼承了大奉衣缽的中原正統,就在於那場甘露南渡中的大小三百餘世族門閥,十之七八都遷往了廣陵江地域。但是分為兩次大遷徙和兩條路線的洪嘉北奔,則是截然相反,是由南向北,第一撥北奔遺民還算情理之中,以東越、後宋和後隋三國遺民居多,或主動或被動地遷入離陽京畿地帶,然而在大概半年之後,一場規模更大的逃難爆發了,骨氣最硬的西楚,過慣了糜爛遮奢生活的南唐,故土情結最重的西蜀,加上少數北漢和大魏遺民,十數股洪流,紛紛向北湧去,最終大致彙聚在如今的北涼道涼幽涼州和兩淮道的河州,幾乎是趕在人屠徐驍封王就藩北涼的前一刻,成功逃入北莽南朝的姑塞州龍腰州。
在這其中,出現了多次隱藏極深的關鍵手,一次是當時被離陽老皇帝趙禮敕封為異姓王的徐驍,突然揚言要殺儘西楚讀書種子,要讓西楚讀書人的屍體堵住廣陵江的入海口。由於西壘壁戰役打得實在太過慘烈,無論是落敗方的大楚薑室,還是戰勝方的徐驍,都怨氣滔天,所以當如日中天的徐驍公然在太安城廟堂上放出這句話後,不但朝野震動,更讓山河破碎的西楚遺民愈發絕望,那徐瘸子擺明了是連做太平犬的機會都不給他們啊,除了逃,還能如何?
還有一次是照理本該憑借戰功入主西楚版圖的趙禮之子趙炳,也就是後來的南疆燕敕王,非但沒能去往富甲天下的廣陵道,連雄踞中原腹地的靖安道青州都沒去成,趙禮當初僅是有意讓這位“最似寡人”的兒子前往淮南道,大概是想在徐驍封王就藩北涼道已成定局的情況下,讓能征善戰的趙炳與離陽唯一的異姓藩王徐驍做個鄰居。但是到最後,曾經想過去兩遼關外的趙炳,去了最出人意料的南疆,一個徒有廣袤疆土卻是蠻瘴橫生的地方,野史流傳嗜殺成性的趙炳在出京之前,持刀砍掉皇子府邸的一株千年古柏,誓言殺絕一切高過車輪的南唐青壯,以此泄憤。恰好在趙炳南下途中,在春秋後期抵抗絕對不算頑強的南唐,竟然起兵造反,殺死顧劍棠部數千留守士卒,趙炳原本還想在廣陵道故意跟新任廣陵王趙毅掰掰手腕尋個樂子,不得不驟然加快馬蹄火速南下。
第三次便是徐驍的封王最早,就藩最晚。
前兩次世人不曾深思的關鍵手,離陽帝師半寸舌元本溪冷眼旁觀,因為他樂見其成,他效忠的趙室想要真正讓一家太平火報天下太平,務必要讓那些“百年國,家千年”的高門豪閥“樹挪而死”,想要讓他們在兩大藩王極有可能一語成讖的威脅恫嚇下,乖乖轉入天子眼皮底下的離陽京畿,與科舉士子一樣“天下英傑,儘入我趙家甕”,同時以絕後患,既能防止失去根基的各國餘孽起兵反複,又能保證離陽一鼓作氣北征草原的時候,徹底沒有南邊的後顧之憂。隻可惜在這個時候,變故橫生,徐驍大軍西行尤為緩慢,一路賞景,在薊州甚至停步逗留了足足一個月,當元本溪和離陽朝廷意識到情況不對勁的時候,便讓擔任兵部尚書的大將軍顧劍棠麾下頭號猛將,駐軍於江南道的蔡楠率軍一路奔赴,試圖截下那支突然向西北方向聚攏的遺民洪流,逼迫其掉頭東遷進入太安城。蔡楠部大軍因為騎軍規模不大,加上對西北地形極為陌生,最終還是沒能攔下那股浩浩蕩蕩的春秋遺民。
當時世世代代戊守邊關抵禦草原馬蹄的薊州韓家,正因為那次按兵不動,才導致之後的滅門慘禍,那位身為張巨鹿的授業恩師以及老丈人的離陽老首輔,雖說與薊州韓家確實有私人恩怨,可要說是因為老首輔一人導致一個世代忠良的龐大家族就此覆滅,既高估了那位位名義上極人臣讀書人的朝堂分量,也低估了老首輔的讀書人風骨,實則真相是離陽朝廷不敢明麵上,遷怒已是天高皇帝遠的北涼邊軍,就隻能拿臥榻之側的薊州韓家開刀,除此之外,便是順勢讓同為春秋功臣的楊慎杏帶兵入駐薊州,加上蔡楠屯兵北涼道邊境,竭力壓縮北涼鐵騎的退路餘地。
這局棋,四名謀士分坐中原四方,擔任國手,聯袂挽袖落子。
最終,需要從棋盤上撚起棋子之人,便是那位莫名其妙前往北莽的北涼世子殿下。
書房內,唯有書香清淡,一男一女陷入長久的沉默。
徐鳳年壓抑下內心的浮躁,儘量心平氣和道:“東越駙馬王遂,是不是納蘭右慈的棋子?”
女子瞪大眼眸,臉上的錯愕神色並非作偽,好奇問道:“難道李先生沒有對王爺提及?”
徐鳳年內心震動,但是麵無表情道:“不曾。”
這位納蘭右慈的婢女何其聰慧靈犀,頓時洞悉玄機,恍然大悟道:“原來李先生去世之時,已是反悔了。”
她歪斜著腦袋,“既然李先生臨終前改變初衷,不願你挑起這副重擔,王爺你又為何如此執著?”
徐鳳年直截了當沉聲道:“北涼處處在死人,我沒有時間跟你廢話!”
她瞥了眼左手按住刀柄的年輕藩王,挑了下眉頭,滿是躍躍欲試的神情,“北涼戰刀一向被中原兵家稱為豪壯徐樣,言下之意,即是世間戰刀,莫不模仿徐刀,王爺,能不能借奴婢瞧瞧?”
徐鳳年冷笑道:“死人提得起刀?”
她佯裝驚恐地摸著自己胸脯,“這可不是有求於人的姿態呀,難怪我家先生說西北塞外……”
一聲突兀的砰然巨響。
這位國色天香的年輕女子背靠房門,光潔白皙的額頭之上,被一隻手掌死死按住。
她嘴角滲出血絲,麵麵相視,她最開始嘴角還扯出一個譏諷笑意,但是當她望向那個年輕藩王的眼睛,那是一種拚命竭力克製的暴戾意味。
生死一線,她卻沒來由記得自家先生曾經笑言,怒至極點,讀書人恨不得剁掉天下所有武夫的持刀手臂,而武夫同樣恨不得剁掉全部讀書人的捧書之手。
就在她以為徐鳳年哪怕讓那個秘密埋入故紙堆也要殺她之時,一陣不輕不重的敲門聲響起,然後她便看到年輕藩王的臉色驟然變化,變出一張乾乾淨淨的溫暖笑臉,他毫不掩飾厭惡地瞥了眼自己後,鬆開手掌,隨手一揮將她推到一堵牆壁下,輕輕開門,她擦拭嘴角的血跡,轉頭望去,結果看到一張連她都要感到驚豔的容顏。那名同齡人女子在跨入門檻後,立即左右觀望,看到自己後,迅速從頭到他打量了一番,然後蹩腳擺出一副我什麼都沒看見的嬌憨模樣,拎了一壺茶過來的女子對徐鳳年淡然道:“嗬嗬姑娘說你這邊來客人了,我就幫你捎壺茶水過來。”
徐鳳年嘴角抽搐。
在藩邸內眼觀八方耳聽六路的賈嘉佳那妮子,肯定還補了一句,客人是位漂亮女子。
要不然以薑泥的性情,才懶得管你徐鳳年書房是來了位離陽天子還是北莽皇帝。
薑泥像是剛剛發現了那位杵在牆根的大活人,提了提手中的溫熱茶壺,問道:“姑娘,口渴不,要不要喝茶?”
已經擦去血跡的婢女東嶽故意攏了攏自己的衣領,咬著嘴唇,仿佛心有餘悸,真是楚楚可憐。
薑泥頓時瞪大眼睛,一腳偷偷踩在北涼王的腳背上,狠狠擰了擰。
東嶽隻見那位背對自己的可憐藩王似乎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把手按在那位絕代佳人的腦袋上,可比按在自己額頭上那一掌,實在要溫柔太多太多,他笑道:“想什麼呢,這位駐顏有術的大姨,來自南疆,是納蘭右慈的貼身婢女,是來這裡跟我商量正事的,剛才切磋了一下,我沒把握好輕重,不小心傷了她。”
小泥人瞥了眼臉色蒼白的女子,雖然依舊將信將疑,不過大姨二字,至關重要,讓她稍稍放心了。
她把茶壺丟給徐鳳年,轉身離去。
徐鳳年一手提著水壺,一手準備去關門,不曾想薑泥沒走出幾步,就猛然轉身,直直望著他,沒好氣問道:“大熱天的,窗戶也沒開,關門作甚?”
徐鳳年悻悻然縮回手,無奈道:“好好好,不關門。”
她撇了撇嘴,再度轉身,嗓門不輕的自言自語道:“要是心裡沒鬼,大大方方關門又如何?”
徐鳳年歎了口氣,輕輕搖頭,轉身把茶壺放在桌案上,取出兩隻從拒北城外那座集市上購置而來的白瓷茶杯,坐下後對婢女東嶽擺手示意道:“坐下喝茶吧。”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搬了條椅子,隔著桌案,與年輕藩王相對而坐。
剛才兩人一言不合地撕破臉皮,好像根本就沒有發生過,此時此刻,書房內雲淡風輕。
這一切,都歸功於那名送茶而來的女子。
她有些心思複雜。
如今中原,隻說那座號稱天下首善的離陽太安城,就有無數性子外向的大家閨秀,差點聯袂私奔前往涼州,隻為見那徐鳳年一麵,這真不是什麼添油加醋的坊間笑談。
人生不過百年,百年修得徐鳳年。
這位新涼王,也算劍走偏鋒地修成正果了。
她原本不信世間男子風流能夠勝得過自家先生,今日親眼目睹,雖然覺得依舊不如先生,但也差得不多了。
徐鳳年身體前傾幫她倒了一杯茶。
女子心思深似海,先前還綿裡藏針與年輕藩王針鋒相對的婢女東嶽,正了正神色,沒有去拿起茶杯,緩緩道:“臨行前,先生與我說過,棋子一事,與聽潮閣李先生僅限於心有靈犀,兩人自當年前往太安城的路途一彆,便再無任何聯係。我家先生還說,因為李先生當時有過一番坦誠相見的言語,故而猜出了李先生選擇的棋子身份,以李先生的謹慎,必然唯有徐淮南一人而已,事實上徐淮南也確實最出人意料,竟然成功當上了北莽的北院大王。我家先生又說,以徐淮南的矛盾性格,這枚棋子未必能夠堅持到最後,當然,徐淮南也絕不至於泄露天機,至多是選擇放棄。”
徐鳳年點頭道:“徐淮南當年在弱水之畔見到我的時候,本可以活,老人仍是選擇一死了之。大概是他不看好北涼能夠打贏北莽,與其愧對中原之後再愧對北莽女帝,與其失望,還不如眼不見心不煩,什麼都不做。”
婢女東嶽舉起茶杯,慢飲一口,輕聲道:“我家先生說他的棋子遠不如李先生那般重要,數目也多些,剛好十人,隻是二十年後,大半都已夭折,病死三人,自儘兩人,因生叛變之心而被先生安插在身邊的死士清理,又有兩人。所以這一趟北涼之行,便是由我東嶽為先生捎話。正如王爺之前所猜,王遂正是我家先生最為用心的棋子之一,但這位春秋四大名將之一的舊東越駙馬爺,與徐淮南如出一轍,都有舉棋不定的跡象,相比同在我名字之中顯露的另外一枚棋子,王遂私心更重一些,也更難掌控。”
徐鳳年沉思不語。
她臉色凝重道:“另外一人,還請王爺記住,此人姓王名篤,曾經自號山丘野叟,老人本身在南朝並無太大建樹,隻是所在家族培養出了一位不容小覷的年輕人,王京崇,正是如今的北莽冬捺缽!而且王家絕對心向中原,毋庸置疑。”
徐鳳年皺起眉頭,對於南朝邊關悍將王京崇,北涼邊軍上下都不陌生,此人現在正率領嫡係兵馬前往姑塞州,負責阻截孤軍深入的鬱鸞刀部騎軍!
徐鳳年突然問道:“最後僅存的第三枚棋子?”
她搖頭道:“對於此人,我家先生說暫時尚未到可以啟用的時候。”
徐鳳年愣了愣,自嘲道:“難不成還得等我打贏了北莽?”
她坦然道:“先生不曾說,我自然不知。”
徐鳳年也沒有為難這名婢女,不再刨根問底,知道王篤和王京崇的棋子身份,已經是意外之喜。
她沒有喝完那杯茶,站起身,“我家先生最後說,黃龍士最後選中了燕敕王世子趙鑄作為真命天子,所以南疆大軍才能夠如此順利北上,先生希望王爺放心鎮守西北,他日功成,幫助趙鑄完成曆史上第一次將廣闊草原納入新離陽版圖的壯舉,一定不會虧待王爺和北涼邊軍。”
徐鳳年一笑置之。
她離去之前,眨了眨眼睛,嘴角翹起,低聲道:“說了那麼多‘我家先生說’,我其實自己也想說句題外話……王爺你比想象中還要英俊一些。”
徐鳳年非但沒有任何得意神色,反而立即火急火燎地對窗外方向說道:“賈嘉佳,這句話你不許告訴薑泥!”
一頭霧水的婢女東嶽隻依稀聽見身後窗外那邊,傳來一陣嗬嗬嗬。
徐鳳年伸手摸著額頭,唉聲歎氣。
完蛋了。
婢女東嶽重新拿起帷帽,向打算起身相送的年輕藩王施了一個萬福,善解人意地柔聲勸道:“王爺就不用送了。”
徐鳳年瞥了眼茶壺,苦笑道:“接下來彆說喝茶,不喝砒-霜就萬幸了。”
她笑著離去。
她直接走出這座藩邸,在拂水房諜子的護送下騎馬離開拒北城後,她回望了一眼巍峨的城牆,忍不住悲從中來,泫然欲泣,不知是為自家先生,還是為誰。
城內徐鳳年獨自走向藩邸兵房衙屋,重新坐回屬於楊慎杏的位置,繼續提筆寫信。
他突然停下筆,望向屋外。
這次秘密會晤,那名納蘭右慈的婢女的確說了很多真話,皆是納蘭右慈的肺腑之言,但未必不會九真一假,以圖大謀。
而他也一樣,不得不有真有假。
可這些都不算什麼。
讓徐鳳年傷感的是,在聽潮閣頂樓畫地為牢二十年的枯槁謀士,那麼一位心懷天下的無雙國士,竟然為了他這麼一個不爭氣的學生,連天下歸屬也不在意了。
那個男人,明明原本,卻唯獨在臨死前不對徐鳳年詳細講述那盤棋局,那盤由他李義山一手謀劃、可謂畢生最得意的春秋棋局。什麼都沒有留下,不留遺言不留字。
到底是為什麼臨終反悔?
徐鳳年想不明白。
他寫完信交給刑房後,拎了壺綠蟻酒,來到拒北城最高樓的屋脊上,盤腿而坐,眺望南方。
據說師父的南方家鄉,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小鎮,有一座座石拱橋。
徐鳳年沒有喝酒,躺下身,抱著酒壺,望向天空,淚流滿麵。
大概隻有偷偷想起了徐驍和李義山,想起了他們的時候。
這位好像什麼都擁有又好像什麼都會失去的年輕藩王,才會小心翼翼地覺得自己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