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風波(1 / 1)

大叛賊 夜深 1549 字 1個月前

淮安是蘇北重城,從建城至今已有二千多年的曆史,淮安知府文棟正在府衙後院,相比其餘州府,淮安府衙不僅占地麵積廣闊,其建築也異常氣派。

比起江寧、杭州這些大城,淮安府似乎不怎麼起眼,可實際上淮安府在康熙四十七年之前一直都是肥得流油的差事。其餘的不說,僅說挨著淮安府衙不遠的總督漕運衙門就能知道了,再加上淮安府還是清廷囤糧重地,在曆史上李毓昌案的審理就在淮安,後世還根據這個故事拍攝了《天下糧倉》一劇。

“大人,東西拿到了。”文棟的師爺周士興懷裡揣著個木盒進了後院,轉身先把院門關上,隨後對已等了些時間的文棟說道。

“進去再說。”文棟雖然有些心急,但神色卻顯得很是平常,招呼著周士興進了書房,等再關上書房門後,他這才接過周士興帶來的那隻木盒。

打開木盒,裡麵是厚厚的一疊紙,當然這不是一疊普通的紙,這些紙無論是紙張的大小和做工都和普通紙不同,上麵還印著繁瑣的花紋和數字,另外在紙上還蓋有特殊的印章,相比錢莊的銀票更為精細。

“麵額一千元的共五十張,麵額五百元的共二百張,合計十五萬元。”周士興輕聲說道,同時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這個不起眼的木盒子裡裝的是大明剛剛發行的債券,總計十五萬元,是文棟讓周士興通過關係購到的。

文棟拿起幾張債券細細看著,邊看邊微微點頭,隨後又仔細清點了一下數額,數額沒錯,正是周士興所說的數字。確認完畢後,文棟起身走到一旁,從腰間取下一串鑰匙,把這木盒連同價值十五萬元的債券小心翼翼地放進了櫃中。

等鎖上櫃子,文棟這才說道:“辛苦你了,搞這些不容易吧?”

“給大人辦事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談不上辛苦,不過搞這些的確不容易,如不是同鄉幫忙還真是難弄。”

文棟點點頭,周士興說的倒也不錯,這筆債券價值十五萬元,折合白銀在十二萬兩左右,但實際上購入這筆債券文棟花了足足十四萬兩白銀,一進一出就差了二萬多兩的虧。

再加上大明發售債券在包銷中是有折扣的,如果把折扣算上文棟付出的代價就更大了。說起來,這幾乎是一筆虧本生意,周士興也是托了人好不容易才打通的路子,這才花大代價搞來的。

“你再和你同鄉聯係一下,看看能不能想辦法再購一些。”文棟說道。

周士興一愣,隨後說道:“這個應該問題不大,不過需要些時間,大人您也清楚,這債券從南邊過來不是那麼容易的,再加上銀兩的交接更得小心在意,此外,不知大人需要購多少?”

文棟伸出一根手指,周士興明白道:“十萬兩?小人知道了……。”

“不!一百萬兩!”

當文棟開口說出他要的數字時,周士興頓時嚇了一跳,滿麵都是驚愕的表情。

“大……大人,我沒聽錯吧?一百萬兩?”

“沒錯!正是一百萬兩!”

周士興怎麼都沒想到文棟居然要這麼多,而且一下子拿出如此巨額的銀兩,這簡直有些不可思議。要知道作為文棟的師爺,他對於文棟的收入應該知曉一二的,淮安府是個肥差,常言說得好,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句話其實最初說的就是淮安府,文棟在淮安任知府已有三年多了,他之前能拿出十四萬白銀購入十五萬元的債券不足為奇,但要一下子拿出一百萬兩這簡直太離譜了。

“這筆款子不是本官一人的,本官也是替人購入,至於是誰你就不必多問了。”

聽到文棟如此說,周士興這才明白過來,他也不敢多問,連忙點頭,但同時又臉露難色道:“大人,這數額實在是太大了,恐怕難以入手呀。”

“能購多少就先購多少吧。”

“這可以是可以,但是大人,這其中差額巨大,如按這個數額購入的話,得多折不少銀子啊!依學生看來,還是覺得用其他方法好些……。”

不等周士興把話說完,文棟就開口打斷道:“這個……你不懂,本官之所以這樣做自然有本官的深意,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你隻需按著本官的意思去辦即可。”

聽到文棟這麼一說,周士興心中頓時反應過來,馬上就閉上了口。

等周士興走後,文棟這才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同時細細想了想,緊接著站起身來把剛才的鑰匙取出,打開櫃門,把裡麵的盒子拿了出來,轉身離開了書房。

把裝著債券的木盒在自己的臥室中藏好後,文棟這才徹底放心,之所以購入這些債券,文棟完全是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如今局勢大變,大清國力衰退,而南邊的大明又蒸蒸日上,不僅是朝中,就連地方也極為不穩。

作為淮安知府,文棟也算是中層官員,所知曉的事遠比普通官員更多。何況,淮安地理位置重要,離長江也不算遠,再加上大運河通過淮安,連通南北,文棟的消息更比其他州府靈通許多。

大明拿下廣東後,已基本占了江南半壁,而今大明又在整兵,明擺著接下來的目標就是江北。

一旦明軍渡江北擊,除了已占據的安慶之外,首當其衝的就是揚州。文棟非常清楚,以江北清軍實力想保揚州是異常困難的,一旦揚州被下,那麼接下來就是淮安了。

所以,文棟必須要提前做些準備,如果在三年前,文棟是根本不會有這個念頭,身為大清臣子,為大清死忠是理所當然的。可隨著局勢的變化,如今許多大清官員的心態也起了微妙的改變,文棟就是其中一員,這一方麵是因為大明日漸強盛的原因,另一方麵也是這兩年裡康熙對漢臣的不信任所導致的。

尤其是今年,地方上的漢臣任期到後,朝廷並沒有按照以往的慣例進行升遷或者調配,而是很明顯消減了漢臣作為地方主官的比例,取而代之的是大批滿人。

能做官的人都不是傻瓜,尤其是像文棟這種進士出身的官員。另外,就在不久前,山東布政使趙弘燮突然被下旨調至京城,出任刑部右侍郎,從品級來看是一樣的,可實際上趙弘燮從地方大員直接變成了一個在京侍郎,這其中的奧妙如何看不出來?

要知道趙弘燮此人在山東的官聲極好,威望極高,如按朝廷正常升遷的話,不是轉任一地巡撫就是入京為尚書,或者直接去都察院任都禦使之職。可現在居然隻是給了區區一個刑部右侍郎的職務,明擺著就是把趙弘燮找了個閒差掛了起來,而接替趙弘燮位置的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滿人。

由此可見,康熙如今對漢臣的防備甚嚴,這種現狀不能不讓文棟感到心寒。孟子有言: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所謂的滿清一家,原來隻不過是一個笑話而已,文棟不是讀死書的人,更不是不懂得變通的人。如果文棟僅僅隻是一個書呆子的話,他也不會在淮安府任上呆了這麼多時日了,更不會一下子拿出如此巨額的銀子來。

思來想去,文棟還是決定為自己早尋一條退路,但要以他的地位和所處的位置找一條退路不是那麼容易的。恰好,當大明發行債券的消息傳來後,文棟馬上就想到一個好辦法,那就是趁此機會私下購入大明債券,以此來為自己打通退路。

一來,文棟在任上撈的銀子不少,但這些銀子要帶走或者轉移不是那麼容易的,銀兩目標太大,帶起來不便,但換成債券就便利得多了。不過還有一種辦法,那就是存在錢莊裡換成銀票,這樣也可以起到類似的效果,可這樣做的話,錢莊的保密性遠不如大明債券來的好,要知道大明的債券可是不記名的,拿著債券就能隨時隨地去大明的皇家銀行進行兌換或者轉讓,這點比起普通銀票要強得不少。

再則,購入大明債券,文棟也可以用這種方式婉轉的表示他對於大明的親近和投靠,在必要的時候這就是一條退路。實際上,文棟了解到,大明債券發售後,在江北和他存著同樣心思的人不少,許多漢臣,甚至有些低級的滿人官員也在偷偷地購入這些債券,他們一樣打著差不多的算盤。

而他同周士興要求的再購一百萬兩債券,這筆巨額的款項中其中自己的部分隻占少數,也就十萬兩左右,更多的都是一些可靠的同窗和同鄉私下募集委托他代購的,另外還有一個人,在其中占了很大部分,這人的身份說出來恐怕誰都不信,因為這人不僅是滿人,而且是滿人中的高官大員,他就是如今漕運總督赫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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