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八章 玉龍為君(1 / 1)

大叛賊 夜深 1088 字 1個月前

坐上轎子,張廷玉的臉沉如水,其實他剛才和馬齊說的那番話並沒講完,但見馬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就把最後的一句話給咽了回去。

現在大清的局勢不僅如此,除去他講出口的那些外,還有一點是更重要的,而這點也是致命的問題。

這就是糧草問題,自去年年底來,明軍攻擊關中,雖說那一戰到如今已經得知明軍是使了一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策,把滿清的注意力吸引在關中方向,但實際上卻掩飾了嶽鐘琪對四川的舉動。

現在嶽鐘琪已經攻進四川,清軍在川中地盤丟了十之八九,僅僅遏製住由川入陝的通道罷了。

可是大戰至此,再加上四川的丟失,這給滿清的局麵是雪上加霜,從軍事上的後果就暫且不說,在經濟上的打擊是致命的。

陝甘兩省,原本就不是什麼富裕的省份,在大清強盛時期幾乎年年有災,免稅賑災是經常的事。換句話說,在後世這兩省就是吃著救濟糧,靠著扶貧款過日子的地方,眼下要靠這兩省來支撐起整個大清財政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之前清軍西進,攻略西域,靠著從西域那邊的掠奪這才勉強穩住了災情,並有餘力麵對明軍對關中的攻擊。可是現在,幾仗打下來不僅丟了地盤,就連原本手裡的金銀糧草也耗費得差不多了,作為上書房大臣的張廷玉自然是很清楚國家的財政情況,這個仗接下來就算能打恐怕也打不了太久。

這件事張廷玉沒說,想來馬齊事後也會悟到,所以從這些來看,滿清已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治了。如果說還有一線生機的話,那麼就如同張廷玉剛才建議的那樣趁著手上還有實力的情況下果斷壯士斷腕,西撤遠遁。

可惜的是,建興皇帝現在是絕對不肯這樣做的,就算要做恐怕也是山西敗局已定的消息傳來後的時候了。

可等到那時候,滿清還能留下些什麼?僅僅靠著關中的這些力量再加上甘肅和西域的兵力麼?再者,明軍定會一路尾追,滿清最後寶貴的力量也會在這種情況下不斷消耗,而到時候滿清作為一個完整的政治團體恐怕就要麵臨土崩瓦解的局麵,徹底成為一個殘餘的地方力量了。

想到這,張廷玉就不由得感慨萬千,一時間他忍不住回想到當年在北京陪著康熙接見蒙古王公的場景。那時候的大清富有四海,強盛無比,誰又能料到短短幾年的時間就會落到如此模樣?

不知不覺,張廷玉的兩行淚情不自禁落了下來,這兩行淚或是為大清流的,也或許是為的自己。有句話是這樣說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而他張廷玉就是這隻哀鳥。

西安雖是古都,但早就不複當年強漢時的景象,就連現在建興皇帝的皇宮也是用之前的陝甘總督衙門所改建,再加上滿清的財政問題,就算經過了幾年擴建,也隻能勉強稱為行宮罷了。

連皇宮都是如此,更不用說大臣們的住處了。張廷玉剛剛到西安時不就因為他是漢臣的身份再加上當年康熙的重用而被狠狠收拾了一頓麼?要不是建興皇帝想起張廷玉,對惜才於他,主動赦免了他的罪過並又讓他官複原職,恐怕那時候張廷玉已在風雪之中凍死在柴房裡了。

就算現在,張廷玉住的宅第也隻是一般富戶人家的模樣,這種規模的房子自然和張廷玉在北京時無法相比,恐怕那時候自己的管家的外宅都比這房子來得好。

可在現在,這已經是很不錯了,要知道朝廷官員中許多人還不如他,甚至有些七八品的小官兩戶擠在一個小院裡過日子的,以此可見整個滿清的狀況。

轎子很快就到了地,不知什麼時候又刮起了風,西北多風,今年風更多,這風夾著寒氣如同刀子一般割的人臉生疼,再加上卷起漫天的沙塵,讓人極為不適。

微眯著眼,張廷玉看了看天,隨後馬上低下了頭,用帽子和抬起的衣袖擋在臉上,快步邁進院子,過了正堂,張廷玉來到後堂,仆人端上水來,張廷玉洗了一把臉,這才讓自己好受一些。

“相爺……。”在一旁伺候的管家等仆人端水離開,這才上前輕聲道:“剛才有人上門送了張條子給相爺……。”

“什麼條子?”張廷玉漫不經心地問道。

管家從懷中把紙條取出,隨後遞給了張廷玉。張廷玉接過打開一看頓時一愣,這張條子上麵寫著一首詩,此詩張廷玉自然是熟悉的很,這是一首李賀的詩。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角聲滿天秋色裡,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

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李賀的這首詩張廷玉少年之時就熟記在心,自然不陌生的,而且這寫這詩的條子上僅僅隻落下了這詩而已,並沒有落下其他字。但是這字跡張廷玉是熟悉異常的,一時間他有些愣神,緊接著心中一沉。

“來的人是何模樣?”張廷玉裝著不經意的樣子把這紙條折入手中,對管家問。

“回相爺,來的人自稱是相爺的故舊所遣,穿著甚是普通,至於其他並未多言,隻是叮囑小的把這交給相爺即可。”管家小聲地回答道。

“裡麵的內容你可看過?”張廷玉隨口問道。

“小的看過了,一首詩。”管家神色平靜道:“小的猜想,或許是相爺之前翰林院的舊友吧,所以小的就接了過來,相爺您也知道小的,小的隻是會字而已,至於說詩小的是十竅之通了九竅罷了。”

聽到這話,張廷玉緩緩點了點頭,這個管家是他家裡人,年齡不小,當年張廷玉父親在世時就跟著他家了,自然是可靠的。而且這管家也是聰明人,從他剛才那番說的滴水不漏的話就能聽出來了,張廷玉自然也就放了心。

接著張廷玉閉口不再說此事,而管家也很知趣地仿佛這件事沒有發生過一樣。換了身衣服,張廷玉步入書房,關上門再一次把那張紙條取出在燈下細看,翻來覆去地看了許久,最終長歎一聲,把紙條在蠟燭上點燃,然後愣愣看著這紙條漸漸燒成了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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