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他們會同意我們的要求嗎?”在王昱業的辦公室,兩人看著皮埃爾離去的身影,王昱業轉頭向齊政問道。
齊政向皮埃爾提出醫藥公司聯盟支持嘉穀收購美國穀物貿易商高鴻的要求,顯然出乎了皮埃爾的意料,以至於他一時都無法給出明確的答複。
“這就要看他們對於嘉穀牛奶的渴求程度了。”齊政說話還是留有了一定的餘地。
但其實他還是挺有信心的。說到底,蘊含“高能生長因子”的牛奶就是他最大的底氣。美國醫藥公司聯盟此前花費了這麼大的精力,才將嘉穀“逼”上談判桌,想想也知道不可能這麼輕易放棄了。
而王昱業顯然也是這麼認為的:“隻要我們堅持將這條件作為談判底線,應該是問題不大的。對他們來說,這條件雖然麻煩了點,但並不算困難。”
齊政頷首讚同。皮埃爾他們的出現,從另一方麵來看,也是恰到好處,尤其是美國高鴻露出破綻之後。
嘉穀國際早就盯上高鴻了。
高鴻是集穀物采購、存儲和銷售為一體的糧食貿易商,經銷網絡遍及北美全域、加勒比海諸國、中美、南美及歐洲,而這些地區幾乎都是嘉穀集團發展的“盲區”。
去年,高鴻通過收購另一家大型糧食貿易商DeBruce後,成為了僅次於ADM、嘉吉的美國第三大糧食巨頭。
但正是這一筆收購,讓高鴻陷入了困境。
收購本來就讓高鴻資金緊張,緊接著,高鴻還誤判了今年美國糧食的收成。它怎麼也想不到,美國今年的乾旱如此嚴重。尤其是在高鴻的糧食收購區,幾乎慘到顆粒無收的地步——這當然少不了某人的推手。真當齊政對美國的下黑手僅僅是為了出氣嗎?
總之,內外形勢的夾擊下,高鴻背負了不輕的債務,也就給了外人收購的機會。
而齊政要醫藥公司聯盟做的,就是為嘉穀收購高鴻提供支持。這個支持,更多是政治上的支持。
“如果沒有得到皮埃爾他們的支持,我都不敢說對收購高鴻有多少把握。”王昱業喟然道。
齊政聳聳肩:“我明白,這也是我沒有對公司的這一筆收購施加壓力的原因。”
彆看嘉穀之前在澳洲,在巴西收購了兩家規模不小的糖廠,算是開啟了“走出去”的步伐。但與高鴻相比,體量是完全不一樣的。
後者的收購金額,可能會突破40億美元,更彆說它在美國糧食貿易界的地位了。這也注定了嘉穀對高鴻的收購會受到更多的阻攔。
後起國家要發展起來是有多難?
無論時代怎麼發展,世界永遠是一個金字塔的形態。
現在這個時代,金字塔的頂層住著盎格魯-撒克遜人,他們建立的國家結成同盟,分享世界資源並保持國家領先優勢。盎格魯-撒克遜人的旁邊站著微微笑的猶太人,他們一起手挽著手,吃著火鍋唱著歌,控製著世界的石油、金融、頂尖軍事科技、話語權。他們一副救世主的神聖表情,偶爾向底層國家或民族扔一兩塊肥肉,下麵就聽到一片相互撕扯的歡騰之聲。
世界資源隻有這麼多,不可能大家都爬上塔尖,第一層的人端著槍在上麵走來走去,充滿警惕,誰敢往上爬多一點,他們就會開上一槍,將後麵的人打下去。
曾經掙紮在最黑暗的底層的中國,能從一窮二白往上爬,是靠著頑強拚搏的人民,是靠著不受塔尖之人的蠱惑,最後還靠著會裝孫子……才爬至今天的位置。
但爬至金字塔中層的中國,已經無法被上層忽視了——中國的體量太大了,隻要往上爬上一小步,就有一大票國家,跟下餃子似的紛紛往下掉。
資本主義體係主導的“全球化”,從來就不存在什麼“平等自由”的市場競爭。我們國家需要進口高技術,但卻受到發達國家的嚴格控製;本來我們國家就具有人工成本低的優勢,卻被發達國家以傾銷為由加以嚴厲製裁;發達國家要自由進入我們國家的所有產業,卻嚴格限製我們國家的資本進入他們的重要產業……
當中國從一個資本短缺的國家轉型成為資本過剩的國家,從而讓資本出海的時候,外人隻看到那些出海的資本(大部分是國有資本)紛紛折戟沉沙,然後開啟“大嘲諷術”,或痛罵主導者浪費資源——他們並不懂得其中的難處。
齊政承認,那些失敗的海外收購當然是有不少不當之處;但他更清楚,很多時候,失敗的主要原因,在於中國資本與全球資本主義之間的衝突。
全球資本主義體係的運作,是典型的政治經濟學體係。嗯,說人話就是“任何經濟學上的交易,必然包含或者產生出政治上的意義。”
其他領域先不說,就拿糧食貿易來說好了。
在沒有嘉穀的平行時空,作為國內糧商領軍者的國糧集團,出海並購的對象,基本集中在歐洲,這與島國國際糧商的主要並購對象集中在美國,形成鮮明的對比。
是國糧集團不想進軍美國嗎?
當然不是。誰會拒絕進入世界第一大農產品出口國呢?
除了沒有合適的機會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國糧集團很難突破美國的“政治壁壘”——作為全球資本主義的大本營,美國一直以來對中國企業(特彆是國企)收購美國企業,尤其是高科技企業,都給予特彆關注,動輒把企業並購等經濟問題政治化,打壓中國資本的擴張。
譬如美國有個CFIUS,即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享有對境外並購方投資美國基礎設施、技術或能源資產的交易的自由裁量權,用一句話來說就是“說你不行就是不行”!
——嘉穀對於高鴻的收購,因為涉及到倉儲、碼頭等基礎設施,同樣避不開CFIUS這個“攔路虎”。
嘉穀的情況要比國企好上不少,但齊政肯定不敢賭美國人的“良心”。
這樣的話,就免不了要花錢遊說貿易委員會,甚至還要公關兩院。
如果僅僅是花錢,齊政真的不在意,但怕就怕在,提著豬頭都找不到廟門——嘉穀在美國的勢力還是太嫩了。
這種時候,就凸顯美國醫藥公司聯盟的作用了。他們在美國政界的恐怖影響力,是嘉穀在美國並購通過最重要的安全審查關卡的有力保障。
“當他們與我們作對時,他們的影響力越恐怖,我們的壓力就越大。但當他們是站我們一方時,又希望他們的影響力越大越好了。”王昱業搖頭道。
“還不一定是站我們一方呢?”齊政笑著提醒道。
王昱業撇撇嘴:“他們也有求於我們沒錯吧,再說了,我們這次的直接競爭對手,不是美國人,而是島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