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占國人肉類消費的七成。
“非洲豬瘟”頻頻刷屏,一夜之間,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舶來詞。
作為國內養豬名頭最大的嘉穀農牧,自然不會在這種關頭失聲。
記者武鐳在對嘉穀養豬場的采訪報道中,通過強有力的範例,指出了一點——沒有人比嘉穀更重視“非洲豬瘟”的防控!
相比於一眾上市養豬企業表示“密切關注疫情、做好預防和應對措施”雲雲,嘉穀養豬場絕對是重視到了骨子裡。
你品——“嘉穀農牧總經理親自抓生物安全,從高層到基層都嚴陣以待。飼養員白天喂豬,晚上加強培訓。嘉穀養豬場的生物安全流程不是寫了一大堆,掛在牆上密密麻麻的看不清楚,那是沒用的。他們是把關鍵的崗位細化,你的崗位職責是什麼,你的生物安全風險是什麼?你的生物安全操作要點、效果和目標是什麼,怎麼考核?一二三四五條,你要記到腦海裡、滲透到骨子裡,要檢查,還要考核。”
“嘉穀養豬場現在權力最大的,是專門的搞生物安全和消毒的生物安全官,他有一票否決權,說哪個地方有問題就必須整改。如果人有問題,甚至可以直接把他開掉。就算嘉穀的齊董事長要到豬場瞅一瞅,生物安全官不同意,齊董也不行……”
你再品——“不過給記者印象最深刻的,還是嘉穀養豬場對辦公區、員工宿舍、食堂和廁所的風險的關注。其他養豬場想當然地認為這些地方跟非瘟有什麼關係呢,但是它跟人有關係。這些地方也是重點防控區,嘉穀養豬場的檢測采樣不光是針對豬圈,還覆蓋了辦公區等區域……”
不過,這次武鐳的報道遇到了一個強有力的打擂台對手。
——楊博也在他的采訪報道中,試圖用鐵一般的事實,向讀者展現,嘉穀農牧是在過度驚慌,“他們在‘非洲豬瘟’的名頭下瑟瑟發抖……”
之前合作社違約事件中,嘉穀法務部已經展現了其震懾力。因此楊博雖然懷疑嘉穀養豬場中出現了非洲豬瘟,但在沒有確切證據的情況下,也不敢信口雌黃——說一家養豬企業感染上了非瘟,是很嚴重的指責了。如果失實,有一點可以確定的,嘉穀是真的敢把他所在的媒體告上法庭的。
但不敢明說,不代表著不敢放“陰言陰語”——“明顯的,政府此次采取措施及時果斷?從一定程度上已經切斷了傳染源。但嘉穀農牧‘清空養豬場周邊’的舉動?表現出了極度的不信任,又或者說?嘉穀究竟在怕什麼?”
難得的?楊博此次的言論得到了很多附和。
“國內是發現了首例非瘟疫情,但不用過度驚慌?疫情已被有效控製!”
“不必談‘非瘟’色變,非洲豬瘟並不是洪水猛獸!”
“……”
這樣的媒體標題?在首例非洲豬瘟被公布後的幾天時間內?幾乎成為了主流。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這幾天謠言亂飛,朋友圈裡到處是各種標題驚悚的非瘟謠傳。
雖然非洲豬瘟不會傳染人,但關心食品安全的消費者似乎已經不敢吃豬肉了?導致市場上豬肉價格一時間大幅下跌?這是所有從業者都不願意看到的。
尤其是南方的同行,覺得非瘟離他們遠著呢,沒必要大驚小怪的,反而是豬肉價格的暴跌更令他們操心。
提振市場信心、辟謠,才是他們樂見的。而嘉穀農牧的“如臨大敵”?並不為他們所喜。畢竟,這有渲染恐慌之嫌。要知道?不少謠言就是以嘉穀養豬場的如臨大敵作為“佐證”的。
得到眾多聲援的楊博大喜,立馬閉關碼字?半天的時間,終於撰寫了一篇自認為更有“內涵”的批判文章。
他興衝衝地拿著文章來到主編麵前:“我們要乘勝追擊?這一次打擂台?我要讓嘉穀灰頭土臉的。”
媒體?尤其是大型媒體,總是有一個錯覺,仿佛所有的思想和思路,都是誕生於己,最起碼是從自己這裡傳播出去的。
為了這個世界的美好與真誠,媒體記者們不惜以身犯險,對抗權貴,歪曲事實,粉飾語言……楊博很自信,這是他從業以來寫的“粉飾語言”最出色的文章之一。
然而主編壓住他的文章不看,麵無表情道:“你還沒看到新聞?”
楊記者愣了片刻,再次露出笑容,道:“什麼新聞?我忙著斟字酌句的寫文章,剛寫好就拿來見您了。”
主編低頭看了眼文章標題,苦笑搖頭,道:“半個小時前,農業農村新聞辦公室發布消息確認,繼吉省之後,遼省、冀省、豫省,相繼出現了非洲豬瘟病例。”
“什麼?”楊博的腦袋發懵了,他是“閉關”了半年嗎?
怎麼撰寫一篇文章的工夫,感覺世界全變了?
“現在看來,國內養豬業,麻煩大了。”主編搖搖頭,道:“我不想讚同,但事實證明了,嘉穀又一次走在了麻煩的前頭。”
“隻是北方幾個省而已……”楊博呐呐道,然後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現在,具體有幾頭豬感染非瘟都不重要了,關鍵是這種蔓延的勢頭——這才幾天?三四個省份就“淪陷”了,足以證明非瘟來勢洶洶。
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正如主編所言,嘉穀再一次證明了其先見之明。
隻是,這樣的先見之明,與楊博的唱衰截然相反。
“那,我去重寫一份?”楊博此前的意氣風發全都看不見了。
“也許你可以先休息一下。”主編站起來,將稿子遞還給了他。
楊記者愣愣得看著主編。
似乎這麼一句話,就決定了他的命運。
自家媒體當然可以與嘉穀為敵,但不可能與公眾為敵。
所以,主編這是篤定了,嘉穀將再次站在風口,現在還與之為敵就是公眾之敵?
如果不是自己被當做棄子,他是不是該讚主編一句“反應敏捷”了。
此時,他的腦中隻回想起不久前的采訪中一位豬農說的話:“今年,大概又是無數豬農覺得命運殘酷的一年吧。人呐,大多時候命運都在起起伏伏。”
確實是命運殘酷,卻不止是豬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