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正當好!(一更)(1 / 1)

越省,淮集縣,嘉穀農牧新落成的超大型養豬場。

又一批臨產的後備懷孕母豬經過層層清洗消毒,在工作人員的協助下,終於安全有序地“住”進了豬場分娩舍。

越省非洲豬瘟防控工作督導組首席獸醫師張漢詳走出豬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這不是他在其他養豬場所見所熟悉的氣氛,空氣中沒有揮之不去的消毒氣味,反而是清新自然的氣息,讓在其中工作的人身心舒暢。

但張漢詳的心情並不怎麼美麗。

“老張,咋了,一張被討債的苦臉。”身後是跟著出來的嘉穀生豬育種工程副總工傅大維,兩人算是老交情了。

“哼,誰在跟我討債,你還不知道嗎?”張漢詳斜睨了他一眼。

作為一省非瘟防控督導組的負責人之一,在張漢詳眼裡,集中爆發的非瘟疫情就像一顆定時炸彈,讓所有上場的人都在刀鋒上走。

隻要疫苗沒出來,他恨不得切斷所有潛在的輸入源。現在好了,嘉穀農牧大規模跨省轉場,讓他愁白了多少頭發。

張漢詳搖搖頭,覺得自己該爭取一下,遂道:“老傅啊,你深居簡出的,可能低估了非瘟的威脅程度,我老實跟你說吧。”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變得沉凝下來。

“非瘟會一再侵襲各地養豬場,生物安全有漏洞、豬場沒有建立切實有效的常態化檢測機製、基礎免疫不合格、豬群抗病力低,這些都是客觀的原因,是確實存在的。但是,非瘟的臨床表現和剖檢病變一次又一次的變化,是更為重要的一點。”

“第一次重裝亮相的時候,估計你也知道了,發病的生豬主要有四大臨床表現:高燒不退、皮下出血、後軀不能站立、便血等。早期在不借助實驗室檢測的情況下,對豬是否感染非瘟,主要就是依據這幾個點來做判斷的。”

“嗯。”

“但是,最新的病例發現,非瘟已經悄悄發生了變化,上麵的那些鑒彆要點幾乎很少在同一個發病豬身上出現。我們發現?很多時候?儘管豬已經感染了這個病,甚至出現死亡病例了?但是這些典型病變不會全部出現?甚至隻出現1、2個。”

“你是說……”傅大維的表情也變得嚴肅了。

張漢詳肯定的點頭:“對,我們看見的?可能是它第二次換裝以後的樣子。”

“類感冒症狀;采食正常、突發死亡;低燒、停食;母豬突然流產了或者肥豬身上出現了類似丹毒樣的變化……如果不是實驗室檢測開始被廣泛使用,包括小型的現場熒光定量檢測設備以及膠體金檢測卡、熒光層析檢測卡都在臨床上大量應用?在非瘟的診斷上?我們可能就有得煩了。”

“那麼,它會不會還有第三次變裝呢?像那些看起來正常的豬,有可能它們已經感染了;那些看起來治好了的豬,其實是個假象?它們隻是暫時沒有死?精神狀態和采食量還有了明顯的恢複,但是它們一刻也沒閒著,往外源源不斷的擴散著病毒?”

“我覺得大有可能。一些人還在鼓吹非瘟毒力變弱了,還在拿著最初的那些刻板的認識科普非瘟,卻忽視了它也在安靜的努力著?不斷掩藏自己的那些指向性特征,大隱隱於市?將自己低調的融到了芸芸豬病中,不斷滲透?並尋找機會,發起致命一擊。”

張漢詳的話有點危言聳聽的感覺?但傅大維還真的不敢小覷。

老友的水平和謹慎的個性他是知道的?如果不是有很大的可能性?他連一個字眼都不會往外蹦。

但傅大維想想,道:“我相信你的判斷,但我也相信我們公司的手段。非瘟再怎麼變身,歸根到底還是沒有腿的病毒,人,才是非瘟防控戰疫成敗的最大的因素。所有的非瘟防控方法,其實拷問的是養豬人最基本的生物安全意識、健康管理意識與應急處理能力,這些我們公司是國內領先的。”

張漢詳聽過不少國內領先的話,有點想笑,卻笑不出來。

因為他也無法否認老友的話。

就他進駐嘉穀係養豬場開展督導工作以來對嘉穀農牧的了解,人家說國內領先都屬於謙虛的,說是世界領先也不為過。

例如嘉穀養豬的健康管理,一般人現在可能是關注嘉穀養豬場的環境控製,包括溫度、濕度、密度、陽光、空氣,這些東西無一不決定豬的健康狀態。

嘉穀人也重視,但除此以外,嘉穀人還有一個認識與他是一致的,那就是——很多時候,健康是吃出來的,不健康也是吃出來的。

行業內對“嘉穀豬肉風味就是不一般”這一點眾說紛紜,甚至還有人將其視為玄學。但如果讓張漢詳來解釋,他會把目光放在嘉穀農牧的營養管理上。

——氨基酸的平衡非常重要,合成蛋白、合成抗體需要不同種類的氨基酸,還有能量、維生素和纖維等。而這些物質都是通過豬的日糧和營養來補充的。

沒聽說過嘉穀農牧過分追求什麼“高蛋白”或“低蛋白”日糧,倒是聽說人家會在飼料裡麵加一些富含抗病毒的、抗細菌的原料、中草藥,成本不會增加太多,對提高豬群的健康度卻很有幫助。

世界領先和國內領先的差距在哪裡?就在這些細節上,對細節的要求不同,造成的後果自然也是天壤之彆。

這大概也是老友的底氣之一吧。當少量病毒進入豬群的時候,如果豬群抵抗力比較高,身體免疫係統會消滅一部分病毒;隻有當病毒載量太大的時候,豬群無法吞噬的時候,豬群就會表現發病了。而以他的觀察,嘉穀轉場的母豬的健康狀態杠杠的。

張漢詳長長的歎了口氣,道:“口氣不小,也確實有驕傲的本錢。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隻要發現了一頭感染了非瘟的病豬,整個豬場的活豬都得被撲殺,這是多大的風險啊。”

“且不說這一點,老傅你想過沒有,嘉穀係養豬場已經是整個行業疫情防控的帶頭者和重要主體,你們這麼火急火燎的逆勢擴張,會讓多少人誤判形勢而跟風呢?”

非洲豬瘟進入中國這一百多天來,整個養豬業都經曆著痛苦的煎熬,特彆是有豬的人,有些每天都睡不著。

從目前來看,大家還陷在疫情給行業所帶來的慘痛當中,心神未定,還不敢大動。即使是決定加碼的大型豬企,大部分也在觀望——非洲豬瘟把整個行業都搞怕了,大家都希望有一個試點示範,看下一步怎樣去走。

嘉穀係養豬場對非洲豬瘟的防疫已經由“防守”轉向“進攻”,現在的主要工作是加強防疫防控的同時,逐步將重心轉移到加強生產、提高產出、提高產量中來,這很有可能是一個“壞”的示範。

彆的不說,嘉穀係養豬場把非瘟病毒在豬場之外的一個重要設施——含臭氧熏蒸的丹麥式豬場洗澡間,就不是規模500頭基礎母豬以下的豬場能夠承擔的建設成本。

簡而言之,嘉穀農牧的生物防控能力,它不是單一一個方麵,而是包括了文化、組織、資本和新技術應用等多方麵的融合才實現的。

對此,傅大維卻聳聳肩,不置可否。

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隻是為嘉穀工作而已,行業的跟風與否問題,他才懶得多管。

督導組組長也看出來了,張漢詳氣結:“老傅你彆小看這影響,大環境不好了,嘉穀養豬場能獨善其身?這就像是頭上懸著一把劍,隨時都可能掉下來,一掉下來就血本無歸……”

“我懂。”傅大維的聲音拉的有點長,又低聲道:“你老張應該也不是第一個不讚同在當下大肆擴張產能的人吧,但為什麼還被派來協助我們逆勢補欄?”

張漢詳一噎。

“是因為從部委從省委,都要求穩定生豬生產保障市場供應。”傅大維點出了答案,撇撇嘴道:“你老張無法拒絕,我們嘉穀又何嘗不是?說的不好聽點,能承擔這樣的政治任務,是看得起我們嘉穀,多少人求都求不來。”

張漢詳哼哼了兩聲,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情緒。

壓上了保證豬肉供應的政治任務,他也無話可說。

良久,他又歎了一口氣,嘟囔道:“真要一切順利才好,否則,怕是誰的麵子都不好看。”

一般來說,對於嘉穀農牧這麼大規模的企業,要強調一個“穩”字,而切忌大起大落——大起固然是好事,但是一旦大落,可就麻煩大了,輕則虧錢,重則資金鏈斷裂!

但現在嘉穀都不怕,他擔心又有什麼用呢?

傅大維拍拍他的肩膀道:“就是這個理,大老板有大老板的考慮。我可能隻能看一步遠,你也許能看到兩步外,但上麵的大佬,像我們公司的齊董,人家看到的至少是三步以外……選擇什麼樣的發展路徑,大佬更有眼光不是?”

張漢詳聞言,這才稍微滿意了一些。

……

那麼齊·大佬·政是怎麼想的?

他根本就不用想太多。

靈陣走起!

經過幾個月的“研究”,他終於摸清了獨屬非瘟病毒的“生物頻率”,也得以騰出手來,首先在新建嘉穀係養豬場範圍內布置成片的非瘟病毒“失活區”。

也就是說,即使有“漏網之魚”的病毒突破嘉穀養豬場嚴密的生物防控線,在靈陣的針對性“滅殺”下,也會被無聲無息的團滅。

他現在沒有能力將靈陣覆蓋全國,而且非瘟風暴對於國內養豬業的整合升級來說未必全是壞事,但開開掛,讓嘉穀係養豬場在風暴中“歲月靜好”,還是沒問題的。

這,才是齊大佬的絕對信心所在。

“以嘉穀的核心管理能力,做好生物防控,成為存活下來的大多數,還是沒問題的,對不對?”齊政一點都不心虛,沒啥好心虛的。他的金手指自然也是嘉穀的“競爭力”之一,至於說哪來這麼足的信心,怎麼做出來的?問這些就沒意思了,也沒有人會問,問了也用不著說真話。

說這話的齊政,和越省省委一眾大佬,站在養豬場的大門外,隻能通過鐵柵欄門遠遠地望著連綿的豬舍。

哪怕是大佬們,也不允許進入養豬場生產區,這裡已經是外部人員能接近它們的極限距離了。

當然,眾人對此也沒啥意見的。豬有什麼好看的,養得白白胖胖的、順順利利的被送上老百姓餐桌,才是重點。

為了嘉穀農牧此次的調豬工作,省裡幾大部門也是協助嘉穀,提前部署、提前謀劃,充分考慮整個流程的各個環節,並製定責任到人的詳細調豬方案和應急預案。現在新豬場建成了,待產母豬被引入了,投產周期被大大縮短了,可不能為了一些麵上工夫,平添紕漏,最後造成大麻煩。

雖然他們不知道某人點了金手指,就算敞開了大門,也“無懈可擊”,但一些自覺性總還是有的。

何況,虎視眈眈盯著齊政的官員們,已經被他滿懷的自信感染得心潮起伏不知如何表達。

幾秒鐘後,越省商務廳領導率先問道:“齊董,您覺得,嘉穀農牧在我們省釋放產能的話,還需要多長時間的準備工作?”

如果是彆的事情,他是一定不會問的如此直白的。但豬肉供應的事兒,在眼下,尤其在越省,太牽動人心了。

越省豬肉價格已經創曆史新高。實際上,度過非瘟初期後,豬價上漲早已成為業內共識,但速度之快、幅度之大,依然超出許多人的預料,這也表明非洲豬瘟疫情至少對越省養豬業去產能化的影響,是出乎意料的巨大。

越省一年出欄生豬3500萬-4000萬頭,生豬自給率大概75%,需要從外省調入1000萬-1500萬頭。現在外省調運中斷了,而據省統計部門統計,全省生豬、能繁母豬存欄量同比分彆下降了25%和30%——受非洲豬瘟疫情的巨大衝擊,很多豬場清欄、損失嚴重,沒有“中招”的豬場主動減欄、該補欄的時候不敢補欄,造成生豬供給的“過緊”。

在穩定壓倒一切的形勢下,能在較短的時間內大量釋放產能的頭部豬企,就成了各地爭相籠絡的對象。

齊政比其他人更早考慮過這個問題,在一眾人的目光中並不露怯,點點頭,道:“現在補欄的生豬,最快年底或明年初才能出欄;但如果隻是釋放產能的話,現在嘉穀就能加大生豬供應。”

“現在?無需跨省調運?”這次說話的是一起來的官員,滿臉的不相信。

“嗯。”

嘉穀現在的生豬出欄量對比去年同期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哪來的多餘產能?

齊政知道他們擔心什麼,直白道:“這就要從我們的豬肉出口份額說起了。很多人沒注意到,我們每年出口到南韓和島國的豬肉量,是一個相當可觀得數字。但現在嘛……”

眾人想起國內的非瘟形勢,恍然大悟。

“如果是正常情況,我還要考慮集中釋放這部分產能會對國內市場造成多大的衝擊;但眼下,釋放產能正當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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