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點了點頭：“那麼虛幻實驗室不成問題，技術上可行。”

這位外交官繼續沿著自己的話題說了下去：“還有接下來的第三點，軍事聯盟內的各個文明，擁有獨立自主的政治權利，相互之間不乾涉內政，不輸出意識形態。”

“在遇到重大意外事故時，半球文明將擁有自主選擇的權利……”

這一條是說，大家的政治體製還是平等的，平時各自發展各自的，不乾涉內政問題。保留必要的交流，打仗的時候一致對外。

但如果遇到什麼重大特殊事件，或者某一方日子過得不好，也可以選擇離開這個軍事聯盟，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差不多就是這樣。

這個條件也能夠理解，雙方是合作關係，而不是附庸關係，自然是能夠選擇離開的。

不過合作一旦產生，想要和平分手並不容易，各個科技項目將會持續進行，工業方麵會展開合作，民間的交流活動也會擴大，這些人員一時半會很難撤離。

文明之間的分手，可不是情侶間的分手，說分就分的，按照目前的考察，雙方的政治體係對民間情緒都是比較看重的，如果相互之間融洽相處了幾百上千年，分開並不容易。

而且，“和平分手”至少也得將以前的賬單給結清了。如果半球文明想要帶走一顆戰星，那麼還得付出代價，把人類的10%主導權給交易走。如果人類想要跑路，可能會容易一點，但也要拋棄自己已有的許多利益。

發生這種事情的概率並不是太大，前提是雙方並沒有發瘋，也沒有遇到難以抵抗的滅頂之災。

“大概的框架就是這些，具體的細則還有待商量。”

張遠思考了一陣子，沒有發現特彆大的漏洞，不過他認為，這個大框架中，還稍微差了一點東西。

他舉手示意道：“既然雙方要形成一個聯盟，肯定還是要有一個綱領性質的東西，沒有思想綱領的聯盟是不牢靠的。”

“思想綱領？”外交部長老楊皺著眉頭道，不急不慢地說道：“老張，你這是在給我們出難題啊，一個思想綱領相當於是意識形態的輸出了吧，雙方會起大矛盾的！”

張遠擺了擺手說道：“一個綱領的作用，不僅僅能夠引導聯盟成員，也能夠引導我們內部的民眾，認定其正義性、合法性。如果說起所謂的聯盟，大家的第一印象是各文明聚在一起為了生存，這個第一印象就太過低端狹隘了！”

“生存很重要，但生存隻是最低需求，因此而誕生的聯盟，給人的第一印象就不怎麼樣。如果生存問題解決了，難道聯盟立刻解散？”

“如果我們新人類文明內部的民眾都覺得如此，那麼整個聯盟又如何長久呢，所以我覺得一個能夠充分調動道德層麵正義的綱領不可缺少。”

張遠的意思很簡單，秦朝末年，陳勝吳廣起義，還要在魚肚子中藏“大楚興，陳勝王”的旗幟，那時候的人就已經知道這一點了，你不能說是活不下去了才造反的。

辛亥革命的口號是“三民主義”；秋收起義的口號是“打倒列強、打倒軍閥”。

每一次的曆史級彆大事件發生，都需要有一個正義的口號，否則單單為了生存，是站不住腳的。

但實際上，這些起義、革命，不就是為了解決生存問題嗎？他們為什麼要喊口號，而不是僅僅一個“我們想要活下去”？

這種口號是有意義的。人類不是動物，單純的活下去還遠遠不夠，這種思想綱領，能夠給人帶來力量。

放在星際時代也是如此，一個聯盟，怎麼也得要讓人感覺到正義吧？談起這個聯盟，總歸得產生一個比較好的印象，而不是“哦，我們聚在一起就是為了生存，為了跑路”！

這件事情倒是讓外交官有點犯難。

人類認為的“正義”，半球人不一定這樣認為，人類追求的目標，半球人或許並不追求。

“其他的文明更是如此，如果今後聯盟當中，要加入第三方，第四方，他們會認可這個思想綱領嗎？”

討論了半天，大家一致認為，什麼自由民主，全都是屁話，唯有“進步”算得上是一個很好的綱領。

正如同星際標準禮儀中的“願您的文明永遠進步”一般，這並非一句單純的口號，而是所有有誌向文明的共同追求，是擺脫最終宿命的一種抗爭。

那麼，把“進步”拿來當聯盟的綱領，就沒什麼問題了。

雙方聯合在一起，是為了能夠共同進步，這就顯得相當正義了。

而且這份綱領的旗幟足夠大，一聽到這個名詞，民眾心中就能產生一定程度的使命感，至少不可能感到厭惡。

“銀河進步主義聯盟！”

張遠也比較滿意這一點，“很好，這一個名字很不錯。不過我們還要將其稍稍細化一下，不能過於籠統，最好弄出一份詳細的章程，規範聯盟內部成員的活動。”

包括對沉淪者文明的定義，什麼算是進步，為什麼要進步等等，各種最基礎問題的解答。畢竟涉及到未來的幾百上千年，現在考慮的周到一些，未來就能夠避免很多麻煩……

等這些問題全部討論清楚後，已經到了深夜。

艦長女士上台發話道：“那麼，整個大框架就這樣決定了。”

“關於雙方的全麵合作，大家還有什麼不同的意見嗎？既然所有的利弊都全很清楚了，我們是否真的要與半球文明，組成一個半軍事聯盟呢？”

這一份條約當中，人類很明顯占了比較大的便宜，得到了一大堆科技以及一顆正兒八經的戰星。這樣一來，人類就擁有兩顆戰星了，底蘊瞬間膨脹了一倍。

而半球人一下子獲得了四級文明是軍事實力，活動範圍不在局限於宇宙弦附近，也算是很大的收獲了。而且在未來的科技交流中，他們或多或少能夠賺一點便宜，算得上是潛在利益。

所以，算得上是一次雙贏的結果。

可是……真的要合作嗎？

張遠感覺自己的心跳漸漸加速，這種感覺很奇怪。

事到臨頭，大夥反倒猶豫了起來，就連一向以來非常支持，用“他們擁有五級文明潛力”當說辭的李振東同誌，一時半會間也沉默著，沒有發言。

按照各種公式的計算推演，這一次合作對整個新人類文明的好處也是大於壞處。

可即便如此，人類還是沒有辦法立刻下定決心……

一條未知的道路擺在了眼前，一踏上，就沒有回頭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