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捷報未必喜開顏(1 / 1)

朔明 特彆白 1844 字 1個月前

十日後,駱駝城中,關爺府上,從範秀安那裡知道古北寨戰事已了的關爺有些發呆。

“範掌櫃,你且在我府中稍歇,待會兒自有消息。”

關爺坐不住了,他得立馬趕去總兵府知會大公子,說起來前幾日這位大公子還當著他的麵說起那古北寨的戰事,不知道打得怎麼樣,可是誰能想到那麼快就分出了勝負結果。

範秀安和關爺說的自然隻是這戰的結果,至於過程則是模棱兩可,以自己在城中並未親自觀戰為由模糊其詞,隻說是賊軍主將抵達古北寨後急於攻城,結果久攻不下後內亂,才被高進抓住戰機大獲全勝。

對關爺這樣的老行伍來說,自然一下就能察覺其中的貓膩,不過他知道那位大公子向來隻看結果,高進贏了這一仗那就足夠了。

範秀安在關爺府上沒多等多久,杜鐵牛便親自到了關爺府上,客客氣氣地把範秀安給請走了,他是杜弘域的心腹,曉得古北寨這一仗高進隻要贏了,那便是會被大公子視為依仗的自己人。

依然是銅駝樓裡的雅間,範秀安再次見到了宛如世家公子般的杜弘域,“見過大公子。”

“來,範掌櫃,坐這邊。”

杜弘域很是熱絡地招呼著範秀安,他的心情極好,古北寨這一仗,高進贏了,便足以說明他的眼光已然勝過父親,從今往後這總兵府裡,他才是真正做主的人。

沒人知道,剛剛接任鎮西將軍印的總兵大人舊疾複發,每日被病痛折磨,早就意氣消沉,甚至想要上奏朝廷請辭。

可是杜弘域卻用古北寨這一仗,打消了父親辭官的念頭,他會向父親證明,他能震懾得住這駱駝城裡的諸多將門和勢力,而現在他成功了。

按照慣例,杜弘域也詢問了一番古北寨的戰事經過,對於範秀安那春秋筆法式的模糊其詞,他也沒有放在心頭,高進能打贏是他的本事,至於用了什麼手段,他不在乎。

“大公子,我來時,高百戶有事托我向大公子請教!”

範秀安見杜弘域混不介意高進麾下兵馬幾何,於是便將那些將門家丁願意自贖的事情一一道來,“高百戶說了,此事他不敢擅自做主,還請大公子示下。”

杜弘域一時間沉默下來,他當初對高進說,不許一人活著回駱駝城,說穿了不過是要逼高進出死力,當然高進若是真把那些將門家丁全都殺了,他也樂見其成。

範秀安這個時候沒有多說什麼,像杜弘域這樣自負又眼高於頂的人,就算是要做說客,也要順著他們的意思去說話,而不是在沒有摸清他們的想法前,就擅自開口。

關爺同樣沒有吭聲,他隻是悄悄觀察著這位大公子,當看到這位大公子手指忽地在桌上有節奏地敲擊起來,他心裡稍稍鬆了口氣。

杜弘域想到了父親對他說的那句話,“你不怕這刀太利會割了手?”,如今想想,這高進確實是把太過鋒利的刀,可是杜弘域很快就笑了起來,刀會割手,那是因為握刀的手不夠有力!

杜弘域有著不少世家子都有的毛病,比如自負驕傲,可是正值盛年的他,有著遠超其父的雄圖壯誌,這時候他的器量也遠超這駱駝城裡的任何人,他的父親隻想杜家太太平平,所以對於高進這樣能力和野心兼具的人才並不喜歡。

可杜弘域隻怕高進不夠強,他要的可不是在駱駝城裡粉飾太平,他要的是建功立業,收複河套,搏一個封侯拜伯。放眼這延綏鎮十五萬兵馬,他隻得高進這一個能打的,若是還要營營苟且用那鬼蜮伎倆去猜度人心,他連自己都要瞧不起。

“這事我允了,高百戶這一仗出了死力,我怎能坐享其成,便幫他再多要些好處就是!”

杜弘域的話,讓範秀安不由有些失神,他沒想到這位大公子的器量似乎超出了他的預想,這倒是叫他肚裡準備的那些說詞全都派不上用場,於是他隻能道,“大公子果然豪爽。”

“範掌櫃,客套話就不說了,你上次帶來的那批煤爐和蜂窩煤,早已發賣一空。”

要收複河套,除了要有高進這樣的虎狼之將,更重要的是要有錢,對於朝廷,杜弘域從來沒有太大的指望,所以他才會答應範秀安合夥做那煤炭生意,如今這煤爐和蜂窩煤在駱駝城中大受歡迎,也是叫他更加看好這樁生意。

“大公子,我去古北寨前,便已吩咐下麵全力打造煤爐,壓製蜂窩煤,隻是這生意最大的賺頭還是在於那把持煤價。”

範秀安沒想到這一趟回來,杜弘域居然會對這蜂窩煤的生意如此上心,於是他連忙說道,心裡猶豫幾番,還是沒把高進會探礦的事說出來,隻是提了幾個不怎麼賣他麵子的大豪。

“哼,這些豪強,占礦自立,個個家裡蓄養打手私軍,實在是不把朝廷放在眼中。”

對於那些地方豪強,杜弘域是極為不喜的,這些人不僅占礦,還往往兼並土地,囤積糧食,可偏偏又財雄勢大,彼此勾連,真要動他們,就會激起所謂的民變。

到時候便需要出動大軍鎮壓,可是這駱駝城的兵馬什麼德性,杜弘域還不清楚,那些將門和地方豪強間本就有著不清不楚的關係,更彆說大軍一動,就得先使銀子把上下喂飽了,而且還得防著那些文官使壞,在朝中拖後腿。

所以倒不是杜弘域不想辣手鎮壓了這些所謂的大豪,實在是要動這些人,若不能雷霆一擊,將其徹底當成亂黨鎮壓,便會惹來一身騷。

“大公子說的是,可咱們這生意,還真就繞不開彼輩。”

陝西雖然產煤,可是煤爐出現前,範秀安還真沒想過,這家家戶戶一年四季都能燒煤,而且不獨陝西,整個北地,甚至整個大明,這煤爐都可以大為推廣,畢竟這煤爐除了取暖,還可以燒水煮飯燒菜,這是多大的生意。

正是因為其中蘊含的利益實在是龐大到足以讓範秀安瘋狂,所以他才會在知道高進會探礦的本事後,想到了要勾結陝西的鎮守太監還有礦監,直接使用武力來強取豪奪。

“大公子,可知道礦監?”

範秀安也是豁了出去,這民間爭礦的事情,向來便是看誰的拳頭大,他雖是商人,講究的是和氣生財,可隻要利益足夠,他也是能提刀殺人的。

“礦監,你想做什麼?”

杜弘域皺了皺眉,這礦監的名聲可謂頂風臭三裡,在大明乃是人人唾沫的對象,哪怕是他也得做出厭惡的樣子來。

“大公子,我有個主意,能讓我等獨吞那蜂窩煤之利,就是不知道大公子有沒有這個魄力?”

範秀安眼裡的貪婪,讓杜弘域都為之心驚,他本以為這是個精乾的商人,縱然有些能耐,可也就那樣了,但是聽著範秀安接下來的話,連他都不由為之震驚。

範秀安的主意簡單得很,陝西的鎮守太監和礦監在陝西,可是收不了那些煤礦的稅收,如果他們以納稅為由,便能爭取到這些能直通宮內的太監們的支持,而接下來無非便是民間爭礦,範秀安會派人出麵和那些大豪爭礦,然後便是高進的兵馬下場。

杜弘域沒有說話,這範秀安的膽子著實夠大,他這是分明打算一旦和那些大豪談不成,就打算掀桌子用強的,可杜弘域也不得不承認,範秀安的主意雖然夠狠毒,但管用。

這陝西的鎮守太監還有礦監,杜弘域也打過交道,他知道這些閹人固然貪財貨,可是比起這國朝官員來,對皇爺那就是赤膽忠心,天日可鑒了。

範秀安主動向礦監納稅這招,當真是神來之筆,杜弘域欲動那些豪強而不得,說穿了最怕的便是朝中文官彈劾他激起民變,到時候什麼戕害無辜良民士紳的罪名他可吃不消。

可如果是按著範秀安的主意來,當今皇爺雖然英明,可這些年來越發貪財,隻要向那礦監繳的稅額夠多,便是朝中文官再怎麼跳,皇爺也是全然不會理會的,隻要他這裡不出大亂子就行。

“範大掌櫃,當真是好毒的心思。”

聽到杜弘域這話,範秀安也不惱怒,反倒是振振有詞道,“大公子,彼輩豪強,兼並土地,魚肉鄉裡,草菅人命,其所行所為可謂是天怒人怨,小的也曾讀史,知道彼輩若在前漢時,早被官府拿去治罪砍了腦袋。”

這能占礦的地方豪強,有哪個是心善的,個個切開來,那心都是黑的。

杜弘域看著一臉正氣的範秀安,忍不住笑起來,“範大掌櫃說得不錯,可本朝不是前漢,那縣太爺出了城池,狗屁都不是,這些大豪可不好對付,你覺得高百戶應付得了。”

“高百戶應付不了,不是還有大公子您嗎?”

“你倒是打的好算盤,這最危險的活全讓高百戶和我乾了……”

杜弘域覺得範秀安的主意可行,隻是若是真要對那些占礦大豪下手,範秀安原先說的那些好處可不夠,換句話說,要他出力,得加錢!

“隻要大公子願意,鎮守太監和礦監那裡,小人自去分說,當然這些礦拿下後,小人隻拿兩成利,剩下的都歸大公子。”

範秀安有個優點,那就是認得清自己的位置,這壟斷之利,杜弘域出權勢,高進出力,所以他取二成利,已經足夠了。

“範大掌櫃,這事情還得從長計議,還是等來年開春後,等高百戶來了駱駝城,咱們再一起商議下。”

杜弘域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複,要對付那些地方占礦大豪,他是不能開始就下場的,所以還是得看高進的兵馬夠不夠強。

要是高進有把握對付那些地方大豪,杜弘域自然不會猶豫,不過他心裡已經傾向於範秀安,所以打算幫高進向沙家和那些家門多要些好處。

一個時辰以後,沙家和七家將門的家主都出現在了杜弘域麵前,一起的還有跟著範秀安回來報信的沙得刁和其中兩家的家丁頭子。

知道古北寨戰事已定,那些家主們自然清楚杜弘域這位大公子大勢已成,總兵大人不理事,今後這駱駝城裡就是這位大公子說了算,於是原本高進定下的百兩贖金在杜弘域口中直接翻了番,變作了二百兩。

“給你們三天時間,把錢送去關府,過時不候。”

杜弘域離開時的一句話,讓那些家主們都是色變,可沒人敢反抗,等消息傳開,這駱駝城裡有的是人願意給這位大公子做狗,他們若是不出這筆錢,怕是連家門都要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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