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天外來客(中)(1 / 1)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168 字 2個月前

顧星朗不言,默許,看著對方漆黑的瞳仁變得更黑。

“此次掩了身份入霽都,確實是父君的意思,但卻是阮仲的提議。”他看向顧星朗,坦然道:

“當初雪音下山,是承父君所求。想必君上也猜到了,她應該定期傳信回去的。”

顧星朗心下不悅,麵上還平靜,“這類事情,已經到了直接說破的地步?你要她在祁宮如何自處?作為兄長,倒毫不擔心。”

阮仲極難得一笑,“確實不擔心。因為她自入宮至今,半個字都未傳回鎖寧城。君上對目前這個結果,應該很滿意吧。”

雖然已有準備,顧星朗還是心下一動,她果然沒騙他,至少到今日為止。

“父君等得不耐,又無法傳信入祁宮,至六月下旬終於忍無可忍,阮仲便請旨親入霽都,一為打探她入宮後的情況,二為找尋機會,向她問話。”

“崟君要知道祁宮裡的消息,也並非全無辦法。”

“君上說笑了。父君安插在祁宮的人,近些年已經一個個被君上處置,最後一位,不也在去年被送出了宮?”

顧星朗嘴角微揚,抬眸看向他,“聽起來,銳王該是六月末,最晚七月初便入了霽都。這麼長時間,到九月中才設法送金印入宮邀約。這期間,想來還有其他事情?”

阮仲神色不變,“君上此刻也看到了,阮仲今日沒帶任何一個人上來,甚至,我的隨從都還住在泉街上的客棧,並不知我來了同溶館。因為此次跟我來的,全是父君的人。對他而言,我入霽都隻有一個目的,便是設法見雪音一麵,弄清楚她到底想做什麼。那麼這兩個月時間,阮仲哪怕裝模作樣,也得為此事奔走。他們,全都看著我。”

顧星朗意外。阮仲不得阮佋喜歡,寧願留著不中用的阮佶繼續做太子而至今不易儲,已是奇怪;今日聽來,不僅是不喜歡,甚至頗防範。而瞧阮仲此次舉動以及到目前為止的言談,似乎他對自己的父親,也不甚尊敬,甚至都算不上忠誠。

“所以,你隻是用找阮雪音問話為幌子,其實另有目的,而且,需要找朕?”

“是。”

“隻是打探情況,兩個月時間,未免長了些。且你至今也沒見到她。”

“我入霽都時,天長節將近,確實諸多不便,第一個月幾乎廢了。且阮仲此次身份是一介草民,要打聽宮裡事,並不像君上以為的那麼容易。”

雖不完全可信,總歸說得過去。

“你在信上說,事關天下局勢,且對祁國有利。”

“不錯。”

此時滌硯上前,附在顧星朗耳邊說了幾個字。

顧星朗會意,看向阮仲道:

“你還有一炷香時間。”

言下之意,進展太慢。

阮仲聞言,環顧四下,又看向立於顧星朗左後方的沈疾,“這位便是沈大人吧。”

沈疾欠身行禮,“見過銳王。”

阮仲點頭致意,看著顧星朗低聲道:

“阮仲今日隻身上南樓,亦未攜帶任何兵刃,這一點,樓下將士已經確認。且沈大人也在。君上大可放心。”

他再看一眼候在近旁的幾名侍從,相比一般侍從,他們當真是身形高大,氣宇軒昂,哪怕躬身俯首,仍擋不住勇武之氣,

“能否請這幾位將士先行退下?”

今日南樓內外,乃至方圓數裡內,所有侍從都是禁軍,甚至還有暗衛。

對方輕易看破這一點,顧星朗並不意外,略轉頭示意沈疾。沈疾揚眸,那幾名侍從便在頃刻間消失於涼台。

場間寂靜。隻偶爾聽得一聲鶴鳴,格外清亮,不知是同溶館裡養著的那些,還是天外來客。

阮仲沉一口氣,眼睛盯著桌麵不知在準備什麼,再抬頭時眸色比先前更黑,仿如深淵,

“當今崟君,徒有野心。對內,治國無方,亦不勤政愛民;對外,盲目樹敵,致使崟國處境兩難。自古君王能者當,為國家計,阮仲欲取而代之。”

台上眾人麵色皆變,饒是沈疾這樣的沉穩性子,也忍不住挑了眉。

顧星朗卻神色如常,徐徐吐出四個字:

“你要逼宮?”

“不敢隱瞞君上。阮仲籌備,已半年有餘。”

“預備何時動手?”

“兩年內。”

“兩年。這麼早來便告訴朕,是否急了些?”

“時機難得。兩年內不知還有沒有今日這般,與君上相談的機會。”

“你是想,求得支持?”

“是。”

“如何支持?”

“無需君上一兵一卒。”他停頓,端起茶杯,飲下見麵以來的第一口茶,

“名義上,他畢竟是我父親。既然要逼宮,便難保不見血。萬一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阮仲不願背上弑父奪位之罵名。為君之道,勝負以外,還需民心,我此番做法的合理性、正義性,到時候,還需大祁幫忙正名。”

沈疾和滌硯皆是吃驚。要逼宮,還要好名聲,且已經做好了,弑父的準備?

青川三百年曆史上,何曾發生過這樣的事?

顧星朗的注意力卻落在那三個字上:

“名義上?”

阮仲暗歎他聽言辨事之強,冷靜道:

“阮仲既誠意前來尋求支持,便做好了坦誠一切的準備。不瞞君上,阮佋,並非我生父。”

場間震動,便是顧星朗也動了動眉心。

“至於來龍去脈,若君上時間充裕,阮仲願意詳述。但在那之前,我更希望把該說的先說完。”

“這件事,阮佋知道嗎?”

“應該知道。但我沒有向他確認過。他或許,也並不知道我知道。”

“但你認為,他是因為這樣,所以從未考慮過立你為太子。”

“是。阮佶的情況,想必君上很清楚。除了這個原因,我想不出彆的。”

顧星朗垂眸,拿起茶杯啜一小口。

“以個人喜好論,朕不喜歡逼宮這種戲碼。”

“理解。君上是嫡出,名正言順,無須玩弄這些把戲。”

“所以你要給朕理由。你為何要稱帝為君,朕又為何要幫你?”

“先回答君上第二個問題。畢竟我在信中陳述,此事於大祁,有百利而無一害。”一個坐姿,他從談話開始保持至此刻,終於略作調整,繼續道:

“其一,若我為崟君,決不沿襲阮佋的野心,意即不會爭霸青川,更不會與大祁對立。”

“為何?”

“同君上一樣,我並不喜歡戰爭。而且,崟國並無勝算,何必以卵擊石?”

顧星朗覺得很有意思,“你如何確定朕不喜歡戰爭?更何況,你並不完全清楚阮佋有何種籌謀,做了哪些準備。你認為無勝算,他卻可能很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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