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釀意(1 / 1)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211 字 2個月前

段惜潤邁入折雪殿大門是在第二日未時尾巴。

如春不如夏的珊瑚粉宮裙。帶了點心,亦帶了香露。

竟然是水狀。阮雪音眼見她將細長頸琉璃瓶隨意放在桌上,又見她招呼滿宜將一應精巧點心擺出來。

“新做了些入夏宜吃的花樣,還用了我殿裡的薔薇,姐姐且嘗嘗,看合不合胃口。還算甜而不膩,我自己挺喜歡。”

“來我殿裡,還勞煩你帶這麼些吃食來。”阮雪音微笑,“不過我這裡的點心定不如你做的,能者多勞,大概便指此類情形。”

“姐姐這般說,倒叫我不好意思了。長日無聊,養薔薇製甜食,也就這麼點愛好,尚填不滿每日空閒。我來了祁宮才知道,原來睡覺以外的時間,這般難熬。”

才第二年。再一年,又一年,漫漫無儘頭的匱乏與空洞,足將任何暖也變成冷,軟也變成硬,善也變成惡。

她半晌未接話,段惜潤略反應,忙道:

“姐姐彆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

阮雪音一個人占了本該人人分杯飲的酒壺。於是人人無酒可飲,自然長日無聊,乾再多事也填不滿缺憾。

而高牆圍築,本就沒有多少事可乾。

“與君上討論了嗎?何時回韻水城?”她打起精神。

“尚沒敢問。姐姐打算何時回鎖寧城?”

“原也想著天長節之後,”與上官妧差不多時間,“如今情勢,我可能不會回了。”

段惜潤思忖半刻這句“如今情勢”,不得要領,眨眼問:

“為何?”

避孕之題如果鬨大,很可能牽扯出自己身為崟公主的立場、動機問題。這種時候,更須與鎖寧城保持距離。

本計劃回去見一見阮佋的。

“姐姐當真,與母國、與家人,這般不親近?”對方不言,段惜潤換個說法續上。

“一個人想去一個地方,總有緣故。或有事要辦,或有人想見。我都沒有。”

段惜潤若有所思,“從沒聽過姐姐言身世。幾番想問,總覺得不太好。”

“我自己也不清楚。所以你即使問,我亦答不出。”阮雪音不欲多談此節,趁機道:

“倒是你,上次說起白君陛下近來身體有恙,巴不得最近就回吧。”

“嗯。”段惜潤輕點頭,“但現下距離天長節已經不到一個月時間,哪怕今日請旨,過幾日出發,一去一回,怕也來不及。再彆說今年的獻禮,我還沒準備。”

是還有這檔子事。阮雪音恍然。竟渾忘了。

“姐姐今年又備了什麼好東西?我猜呀,相比飛星壯觀,如今君上最想要的,是一位皇子。”

片刻安靜。

段惜潤乾咳,“姐姐,”

“我知道。”阮雪音一笑,終落視線於桌上那瓶寂寞許久的香露,“就是它吧。”

話題轉換略快,段惜潤愣神,

“是。倒出來些許於脖頸、手腕、耳後塗抹,我有時候也撒些到袖口裙紗上。昨日突然接到傳召,出門出得急,可能撒多了些,導致姐姐聞不慣。”

阮雪音伸手將那細長瓶拿過來。

暗赤色半透明的琉璃,厚重,瓶身紋路清晰深刻,讓人誤以為其間香露也是暗赤色。

血色。

“香露本身是透明的。”段惜潤道,“但看起來頗震撼對不對。我當初也嚇一跳。”

連容器都這般用心。阮雪音抬手,將瓶口湊至鼻邊。瓶塞阻隔,氣味若有似無,淺嗅片刻,暈眩感再次升上來。

她放下,連飲四口濃茶。

“確實特彆。此前好像沒見你用過。”

“前幾日瑾姐姐送的,我聞著喜歡,又覺新鮮,最近都在用。”

意料之中。段惜潤與自己往來相對最多,給她最用得上。

而無論是否眾人皆在的場合,自己突然暈倒,都會驚動顧星朗和太醫局,都會號出來昨日之脈象異常。

唯一得保證的是,號脈時上官妧必須在場,言語引導,才能讓崔醫女生出猜測,才掀得起風浪。

機會算是對半開。對方也當真好運氣,香露剛送出去不久,便有昨日挽瀾殿眾人皆在的場麵,段惜潤也如願塗了香。

還塗多了。

“姐姐今日再聞,”段惜潤也伸手拿瓶至鼻邊,“依然不舒服麼?姐姐昨日問我時那般神情,”她看一眼殿門,低下聲量,

“可是覺得這香有問題?”

“隻是好奇,怎會有香氣令人眩暈至暈倒。”阮雪音微笑答,“哪有什麼問題,你們不都好好的?我昨日該就是餓了,加之前一晚沒睡好,乍聞濃香,反應大了些。”

“這樣。”段惜潤喃喃,“終歸這味道姐姐不喜,以後我少用便是。尤其與姐姐見麵時,一定不用。”

但上官妧已經借惜潤試過了。若真為藥性相克之理,此後她大可以自己用。

在需要鬨事的場合。比如天長節夜宴。然後當著顧氏皇族,將避孕之論、又或其他各種論,旁敲側擊來一遍。

除非自己停止用藥。

暗赤色琉璃瓶已經被再次放回桌上。阮雪音心下思量,不自覺又盯上那些明明無色卻如血色的清露。

“姐姐若感興趣得緊,”段惜潤觀她凝眸,“這瓶香露,就留在折雪殿?”

阮雪音踟躕一瞬,微笑道:

“君子不奪人所好,何況我隻是好奇,哪及惜潤你真心喜歡。見識過了便罷,給我也是浪費。”

“姐姐一個女子,動輒將君子之道掛在嘴邊。”段惜潤抿嘴笑,“那都是男子們的場麵話,於咱們,作不得數的。”

“你真這麼想?”阮雪音反問,似乎隨口。

段惜潤眨眼,“姐姐在問什麼?”

“你真覺得,男女之彆,連讀什麼書、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都該有彆?”

“姐姐。”

“我在蓬溪山接受的那套教導說,女子立於世,與男子無異,當頂天立地,乘奔禦風,追己所求,無愧於心。”

段惜潤怔怔看她。不像是沒懂話的意思,更像是沒懂說的原因。

“白君陛下多年來憂心何事,你比我更清楚。如今陛下身體有恙,那件事,隻會更催磨他心神。惜潤,你是他最疼愛的女兒,完全可以憑借自己如今所在的位置、擁有的條件,助你父君一解困局。”

“姐姐你在說什麼。”段惜潤睜大眼睛,“我父君所憂,”她再次壓了聲量,

“乃國本大事,豈是我一個已經外嫁的公主有能力相助的?且不說外嫁,就算我尚在白國,”她難得斂容,竟肅穆,

“君位承襲,事關重大,也沒有我插手的餘地。”

“當朝白君是你父親,已故端獻太子是你兄長,關心自己家事,有何不能?身為子女,為父分憂,也是孝道。”她定定看她,

“若有契機,亦有可能,導致最終能助白君陛下解決難題的人是你,你也不邁這一步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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