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兩生花(感謝千尋暖暖萬賞)(1 / 1)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350 字 2個月前

阮雪音孕後不覺自己智減。隻是嗜睡,恨不得一日十二個時辰賴在床上。

顧星朗近來事忙,難得午後回來瞧一趟,她永遠小豬似的拱著被子呼呼。

卻不見胖。這日他手進被窩仔細摸一遍,果然沒長肉,小腹仍平坦,經過豐潤雪腴時終沒忍住逗留。

阮雪音睡歸睡,其實不舒服,尤其白日,從來眠得淺。夢魘中隱覺異樣,由癢而至酥麻,一個驚神,睜眼望見顧星朗的臉。

以及他手臂。

手臂儘頭消失在薄被中,五指正不安分。

“登徒子,做什麼!”

“查驗你近來將養得如何。這幾晚都忘了。誰讓你不穿裡衣?”

確實滑進寢裙便沒了阻滯,一馬平川而至峰巒起伏,如何收得住手?

這樣睡比較舒服。阮雪音心下快答,自沒臉皮說,撐起來不知日頭在哪兒,“快入夜了?”

以他近來忙碌,白日很少回。

“未時剛過半。”顧星朗拉起帳幔,外頭果然大亮,“忙裡偷閒,來看看家中小豬有沒有好好吃飯。果然沒有。”

“實在吃不動,二十多年來不曾有。”阮雪音也覺泄氣,“你不能亂怪人,從禦膳房到殿中婢子都儘心得很,是我沒胃口。”

“初孕症狀人人不同,我詳問過太醫局那幫人,都說無礙。但確實,”他蹙眉,捏她臉,“怎麼反像是瘦了,臉小一圈。”

“吃得少睡得多都要瘦的。更彆說渾身好東西現下都往孩子身上聚,哪有我胖的份。過了頭三個月,慢慢該會好。”

遂起身,就著雲璽捧進來的小食隨意用了些。顧星朗道成日躺著也不行,走動走動於胃口有好處,便帶著她出了折雪殿的門。

六月中,第一波睡蓮已開,皆在呼藍湖北岸,占水不多。兩人漫步賞蓮,阮雪音先是想到隱林蓮燈,然後憶及去夏在韻水皇宮見聞,

“宮中有池,池中蓮葉巨大如盤,花亦大,花瓣繁,不似蓮花,更像曇花,又如芍藥。惜潤說叫王蓮。”

顧星朗稍忖,轉身正色向她,“我看過。”

“小時去過?”阮雪音隻知他曾在韻水城外習水書,不知還曾進過宮。他和段惜潤,極可能先後拜的同一位老師,就在那間木屋。【1】

“去年夏。我入宮見了白君,也與惜潤道了彆。”

阮雪音怔幾瞬。“應該的。”

何時?她驀然想起卻非殿外從天而降的一托盤吃食。【2】

“我那時候尚有疑慮。”他認真看她,“問白君你以解此國困局為條件,向他換了什麼。”

“他怎麼答?”

“模棱兩可,誅心之言。”

“那你現在想知道麼?”

顧星朗搖頭,“不必。”

阮雪音淡笑起來,“走吧。”便繼續沿岸看花。

“對我失望,心裡難過。又不說。”顧星朗邁步,如方才並行。

“沒有。你知道我如今已不是悶葫蘆。”

“不氣我疑你?”

“以夫君論,該氣。以國君論,”她轉身,也認真看他,“去夏我同你,也才不到一年。最早百般防範,一朝情篤,立時信得掏心掏肺,好君王不是這麼做的。所以你才是顧星朗。”

赤心而偽裝,強大而孤獨。隻此一位,故慕之。

“而你如今,將許多不該與我說的話都與我說了。”寂照閣,紀桓入鎖寧的隱秘,還頂著萬千壓力做空了後宮,“相比這些,昔年疑算什麼。你全不疑,我才要疑你是昏君,被女人迷昏了頭。”

顧星朗笑起來,頗誇張晃一晃,“何止昏頭,神魂顛倒。”

阮雪音也笑,粉拳錘他。

“還有一事須同你報備。”

“你說。”

“其實去歲就告訴過你,白國女君會與我通信,和蔚君一樣。”他故意沒說段惜潤和慕容峋的名字,以強調公事。

“嗯。”

“隻論邦交事和她拿不準的內政,不聊風花雪月。我字斟句酌,絕對有分寸。”

“好。”阮雪音答,想一想再道:

“百鳥朝鳳箏上的青金,你該問她。為公主時不清楚,做了國君,或有傳承。”

青金塗料出現在白國的傳世巨箏、祁宮的寂照閣內壁和蓬溪山的兩件神器上。

所涉家族分彆是亡國的程氏和宇文氏。

開聽雪燈傳統的是顧氏君王和段氏公主,分彆為前兩個家族的後繼者。

還有哪些聯係?

兩人湊近低語,論起擁王側妃那句無儘夏箴言。湖畔高草盛,人在其間影綽不分明。

滌硯與雲璽一向識趣,本就跟得遠,眺見這幅畫麵以為又要親熱,忙慌慌想屏退四下宮人。

卻有不識趣的同樣忙慌慌衝將過來,附耳向滌硯。滌硯聽罷,去了又回,冒著掉腦袋之險直往高草間去,臨近時閉緊了眼,

“啟稟君上,臣有要信須呈遞。臣知罪,臣什麼也沒看見。”

高草間兩人連手都沒牽,難得揚眉吐氣一臉正氣。

“拿來。”

要信在掌心堪握的一支竹管內。

顧星朗熟練抽出,兩眼掃完眉心挑。

滌硯旋即得令,擺駕回挽瀾殿。

顧星朗飛步走,阮雪音飛步跟,低著嗓:“麓州?”

競庭歌下月將生產,不知顧星朗排的什麼局,她實在不放心。

“不是她。上官宴。”

上官宴出了事?阮雪音自知再跟不得,眼見顧星朗遠去,站在原地出神。

總不會,死了?

競庭歌也怕他就這麼死了。

麓州行事以上官府為據點,老爺死了,自己這深居簡出的如夫人還怎麼興風作浪?

該死的溫家人雷厲風行,蠢死的上官宴還一口咬定對方不敢索命。

官是已經報了,官兵們不如她這大肚子快。

馬車在城外三十裡的荒山墜崖,她得了消息便命人驅車往。崖之深,連馬帶車衝下去,那家夥一身功夫未見使得出,輕功也須有處落腳發力吧?

家仆中有人嚎哭,道“天亡我族”。競庭歌煩得要命,麓州地圖背得不細,好一頓回憶方想起有條下崖底的路,在山對麵,忙托著肚子叫那哭嚎之人再驅車。

官兵們到時,競庭歌已經領著家仆入穀,分頭尋人了。

穀中有水,說深不深,淹死受傷難動彈的人頂頂夠。競庭歌隻覺碰上了話本子裡的爛俗故事——

崖底尋人,半死不活,兩人相濡以沫逃出生天。

爛俗故事寫得真好,總能讓人活。所以上官宴也彆死。

他半攤在水裡如一尾死魚。

車馬稀爛在旁,同樣了無聲息。

競庭歌心跳過速,肚子重腳步沉,至跟前觀他麵色煞白,渾身血漬,胸膛無起伏,居然有些想哭。

“喂。”她艱難蹲下,一探鼻息尚存,懸心落地。又欲將他兩腿拖出水,未果,隻好拍胸口,“死不得,孩子要爹。”

沒反應。

“不是要給我量身裁製?生完孩子讓你量。醒醒。”

仍沒反應。

她又憶了憶爛俗故事裡的橋段,蹙眉撇嘴,湊過去張嘴分開他唇瓣便往裡頭吹氣。

好一頓折騰方覺有熱氣吹回來,伴著兩排牙,竟是趁勢咬了她一口。

自咬在唇上,隨之一吮。

競庭歌笨重彈開便要罵,上官宴閉著眼低聲,聽來力竭:

“又非溺水,吹氣做什麼?是不是話本子看多了?”

是。競庭歌心答,頗慚愧,聞得身後響動回頭一瞥,“真傷假傷?官兵就要到了,什麼盤算趕快說。”

“真要索命。細節容後說。總之我將計就計墜了崖,身上傷勢做不得假,你隻管鬨,我自會指溫據的大名。”

【1】427長門賦(中)

【2】434雙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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