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挾君(1 / 1)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203 字 2個月前

禦駕出霽都南下,女君與祁君共乘一車。

馬車周圍精銳環行,沈疾馭忽雷駁在側,十月不得不與滿宜乘坐小車隨後,沿途嘟噥:“君上曾在祁國為夫人,這般與祁君同乘,孤男寡女的,不好吧。”

滿宜也不知為何非要同乘,也覺不好,到底國內正亂,陛下們有旁的考量亦未可知。

段惜潤經阮雪音一番剖陳已認清局麵,坐在車裡脊背挺直雙手緊攥。

“這段路視野開闊不易出差池。你放鬆些,留著精神到邊境,若順利,回國還有一場周折。”

段惜潤嘗試鬆了鬆攥著的手。

依然很硬,如她整個人緊繃。“有新消息麼?”

話音未落沈疾聲起於車外,“君上。”便遞進來一個紙卷。

顧星朗閒閒展開。

段惜潤盯著他臉。

“榮王被誅,莊王攜滑國公與你的大姐姐平度侯在坤泰殿相持,”

大公主平度侯奉她命監國。

顯然他沒說完。

“玉印和兵符到了肖賁手裡,說為防變數,女君回來前都不會交出這兩樣東西。”

段惜潤嘗試冷靜,竭力思考,“為何會到肖賁手裡?他如何知道母後將東西放在哪裡?”

顧星朗坦坦看她,“或是你母後被殺時他就在近旁;或是他在你母後還有一口氣時找到了她,表明是奉我命代你前來相助,你母親擔心玉璽兵符無論交給哪方都會危及你君位,不若給他,等你回去主持大局。”

段惜潤依然死盯他,“若非知你腦子快,見字便能拆理,我真要懷疑,這套說辭是本就備好的。母後是肖賁殺的,待我回去,我、平度侯、莊王滑國公,都要死於祁軍攻伐。”

顧星朗動了動眉心,沒解釋。

“我明白。她都告訴我了。此番你保我保白國是冒祁國之大不韙。”她卸下生硬語氣,“祁臣,確都想殺我麼?那肖賁——”

“不排除他受了旁的指令或煽動,作梗殺你母後。”

段惜潤本就亂跳的心顫了顫。“怪不得。”怪不得阮雪音要反複強調他護她之不易——便是不希望萬一殺母後的是肖賁,她遷怒顧星朗而至敵對。

顯然顧星朗此刻明白說也為防這個萬一。

顧星朗等了會兒沒下文,“怪不得什麼?”

“沒什麼。我此回國若成,便欠你一份大恩。你想要的,我都會儘力幫忙。”

是誠意也是再遞橄欖枝以防他變卦。顧星朗笑笑,“我有私心。不想我的子民認為他們的君上靠背信棄義來攻城略地。更不想他們認為這世上的成,其路徑都陰暗、歪斜、不講底線。”

他與阮雪音對世界都有些過分透徹而至於聽起來天真的看法。

自以為世故懂攻伐的人會恥笑他們愚仁。

也許那些人還不夠世故。父君曾說從不世故到世故再到知世故會世故而不以世故為巧為榮,是一整套人間修行,放在廟堂裡實踐便更是高深學問。

她不確定他是否正在練習。

“你從不曾用過麼?陰暗的,歪斜的,不講底線的。”

顧星朗想了想,“應該也用過。許多事情難以自證。你知道坐在這至高處有最大的可能實現理想,也有最強的桎梏促人跌破底線。兩者在某些情形下相斥。比如不殺你的理由和殺你會達成的結果,對祁國而言都是理想。但我必須二選一。”

段惜潤細揣摩這段話,並沒完全懂。但有一點她聽出來了——“所以你還是有可能變卦。還是可能護不住我或者臨到關頭選擇殺了我。”

顧星朗看出車窗簾望向深秋色,“我承諾不了任何,惜潤。隻能踐行當下。”

或因道路確開闊確難受伏,或因那所謂的暗手心知機會不在沿途,一路往南,當真太平。以至於車到邊境的黃昏外間聲震,段惜潤整個人都有些懵,挑窗簾見銀甲鋪天蓋地,最首一人,高馬戰衣。

“參見君上!”

她細瞧方知是寧王顧星延,總見此人閒雲野鶴,一朝帶甲竟沒認出來。

顧星朗隨即下車走近,微一笑道起,“韻水形勢如何?朕沿路收奏報,怕也沒有你這就在邊境的快。”

寧王沉聲答:“三方相持。”

竟然還在相持,而不是你死我活趁段惜潤沒回,決出勝負、拿下君位。顧星朗心裡莫名開出另一條岔路。不清晰,暫想不出是什麼,但整局版圖分明有變。

寧王瞧他入神,有些明白,“該是激戰太久都有所不濟,準備蟄伏智取。”

顧星朗表情依然閒淡,“好事。七哥你帶兵護她回韻水,旁人朕都不放心。”

寧王的臉微繃起來。

離得近顧星朗一直盯著。

忽見他重跪:“請君上三思!”

這句極響,與先前二人對話完全不同,足叫身後萬千將士聽見。

顧星朗嘴角噙笑,也以同樣聲勢回:“寧王何意?”

“白國已亂,宗廟飄搖,當乘勢攻取,統青川之南於大祁!”

顧星延隨性肆意,自來決策行動卻不拖遝,而這句話順暢得聽一遍便知演練過千百遍。

他也猶豫吧。不確定要否攜邊境將士以國之利害挾天子,這兩日該反複斟酌,也便一再打磨措辭。

“白國女君來大祁,為賀珮夫人生辰。祁白百年交好,乘亂攻伐,絕非仁義之師,更是在全天下麵前背信棄義,一時擴疆土,不及大祁信譽損。”顧星朗高聲,語出無波瀾,道完這句複低聲向寧王:

“七哥對朕若還有幾分信心信任,那麼聽朕一句:時候未到,不是這樣。”

寧王單膝在地嘴抿得極緊,好半晌亦壓聲不讓第三人聞得:“君上若是因與白國女君私下有諾,臣弟不認為一己之私可淩駕於——”

“不是。”

寧王眉頭亦蹙。

“寂照閣。”顧星朗片刻沉吟忽道,“我留她有用。”

寧王蹙眉更甚,抬頭看他,那眼神裡難得疑慮。

“許多話不便此刻與七哥解釋。待回霽都必把酒詳敘。韻水此刻局麵不在預期內,本國極可能有人暗中違抗軍令——朕現下不問是不是你,之後亦不追究,你此刻遵聖諭行事,便還是忠臣良將。”

除卻道義上說不過。

顧星延想不出放棄的理由。

寂照閣亦不夠充分,哪怕有傳得河洛圖者得天下——他對寂照閣的敬畏更像是對祖製、對傳說的敬畏——而非一幅圖的所謂神力。

攻必勝,退失機!切!切!

信王短箋尤在心,初冬南境的風中儘皆草木聲。

“請君上,出兵攻伐,一統青川!”

寧王重揚聲,字字破冬風擴向身後大軍。成排大軍齊聲相附亦如漣漪彌散,一圈一圈,直至聲震入天:

“請君上,出兵攻伐,一統青川!”

“請君上,出兵攻伐,一統青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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