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一章 絕色(下)(1 / 1)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227 字 2個月前

顧星朗步入太樂署時黃昏將至,院中桃杏與夕輝相映成翳,粉金錯落叫人想起那隻大鳥——真乃一日好辰光。

印象中今上登基九年來沒踏足過此地,以至於新人不識,舊人惶惑,偏滌硯得了示意不報聖駕至。直到象牙色暗龍紋常服的顧星朗走入花林間,眾人方反應不是主君還有誰,分布在各角落齊刷刷跪,便要高聲呼出來。

顧星朗豎指抵唇,不讓出聲的意思。

一院子姑娘家皆被此舉此景惹得春心蕩,教習亦自裡間奔出,受製於眾人噤聲沒敢呼,走近了,低聲拜,方聽主君問:

“她在裡頭?”

還能是問誰,教習點頭應。

“正跳著?”

教習回頭望二樓,“應該罷?夫人臉皮薄,練舞時除了小挽從旁指點,不讓閒雜人等觀摩的。”

顧星朗滿心偷襲得逞之雀躍,滿腦子“不讓看我偏來看”之得意,擺手叫眾人散,由教習引路上樓。

快走到了又讓教習與滌硯也退,自己小心翼翼抵著門框扒拉出一條縫,一隻眼對正,地麵絨毯上兩名女子身影便入視野中。

阮雪音穿了身淺湖色薄裙,相當薄,隱約甚可見後背上那對漂亮蝴蝶骨。

她是背向,跪坐她對麵的蘇晚晚便正臉朝著門。

今日之前顧星朗不知這姑娘警惕如斯。

他單眼架門縫才不過兩瞬,未及鬱悶裡頭人怎沒在舞——蘇晚晚偏頭抬眼望過來,怔了怔,旋即起身,整理裙擺立旁側。

阮雪音莫名其妙,回身,顧星朗心知沒得躲,站好一咳,推門而入。

“你怎麼來了?”

當然為賞舞。有第三人在顧星朗斂著脾性,一臉正氣道:“這會兒得空,尋你未遂,才曉得在太樂署,便過來瞧瞧。”

阮雪音方反應自己坐著迎駕還不問安,忙起身將禮數做周。

實在薄。這裙子。流水般熨在她身上,勾勒鎖骨之下玉峰橫,纖腰驟緊盈盈握。所以是舞裙?

太不像話了!

蘇晚晚自覺該退,兩下行禮,經過顧星朗身邊時極不顯一頓。

當事人沒感知,全副心神凝在阮雪音身上。

阮雪音卻瞧得了,眼觀姑娘出去,又等片刻確認人走遠,方一歎:“顧星朗的桃花太多了,走了四個春,一出門還能碰上花開正盛。”

她一壁說,坐回地上絨毯間。

此事去春便被她問及過,當時他就答了:蘇晚晚性孤僻,雖處青樓,賣藝不賣身,這些年真正交道得多的男子不過他一個——芳心暗許,也屬尋常。而他隻負責表明態度,沒法強令人家不準許芳心——此話也很傲嬌,而阮雪音當然知道,與蘇晚晚打交道過多少男子都沒關係,顧星朗生來就是獵芳心的料。

而這塊好料,如今日日在她這裡撒嬌犯渾。

真不知該喜該擾。

顧星朗自覺去年已說得很明白,懶為這種事費神,也過去坐毯上,觸感厚且軟,不由笑:“什麼舞講究至此,還要毯上跳。”

“地麵動作多。”阮雪音隨口答。

顧星朗便明白是為隔絕地上涼氣,雖已暮春,她產後一直講究,素重保暖。

然後他反應不對。“地麵動作?”

阮雪音方醒轉,想及早先蘇晚晚說此舞似何舞,恨不得刨洞鑽。“嗯就,就偶爾跪一下,那種。”

跪一下你臉紅什麼。且剛還說地麵動作多,又成偶爾了?這身薄裙也讓人浮想,他稍做關聯,有了猜測,掌不住笑,逗她:“地麵動作多的舞我還真沒見過,跳來看看。”

“還沒學會。”

“欺君是吧?分明能跳整支了,連轉五圈不在話下。”

天仙落凡塵之語便因那五個圈,據說湖色裙擺如蓮瓣,而她翻腕過頭頂,皎皎天鵝頸,麵容展在春光裡,比院中桃杏更耀。

究竟誰大嘴巴傳得這樣快!阮雪音細思忖,隻一回合跳舞開了門,足叫樓下眾人瞧見——但太樂署的人無故不會在宮中亂走,自己白日出門也沒覺得合宮皆知。

分明是單獨報給顧星朗的。

她旋即恍然,頓覺失策——詩扶曉山長久以來奉命監視晚晚,自要定期報備,哪怕文綺已死——顧星朗同自己一樣,從不放過任何條線,終局未解之前,卒子再小也不會就當作廢子。

當然便將“習舞”之事一並報了。

“這宮中還有何處不在你掌控之下?!”阮雪音氣悶。

“你該問,這青川還有何處不在我掌控之下。”顧星朗笑答。

好大的口氣。她剛想揶揄,忽想起先前蘇晚晚之言,收起嬉鬨勁兒便要正經論,登徒子卻挨過來,目光濃稠意圖昭昭。

阮雪音一個抬手便捂他嘴。“不許在這裡。”

“可你都穿成這樣了。”

阮雪音低頭自查,果然衣料輕薄,順視線往下,隱見峰巒堆雪。

“這就去換。你來了,我也沒法練了。”

顧星朗哪裡肯依,因她要求一直未能真正遂願,自去年確定有孕至今,已近一年了!今日此地原也沒打算亂來,不過想溫存片刻,竟不能夠?!

遂不管她阻,柔聲哄,終得唇齒廝磨又大手探裙擺。

這舞裙擺也大,輕易鑽入溯溪而上,儘是冰肌玉骨錦緞滑。他禁不住用力複克製,直叫阮雪音也失了分寸,整個人被放倒在絨毯上,隻覺眼前暮光花影繁亦填不滿內裡虛空。

“可以麼?”顧星朗已不能忍,終礙著地方不宜強壓著問。

實在不可以。難保下一刻滌硯就至,難保這門不似方才般被人扒開一條縫。阮雪音搖頭,那人還在繼續。她以為他是不管不顧了,剛要清腦子再震嗓子,顧星朗卻停在了左側鎖骨下。

是去歲被信王劃出的深口。

小半年養護,疤痕愈發淡,暮色中粉紅,與外間桃杏之色近似。

他抽手退出她裙擺,撫上那處痕,是平的,經年累月或也可淡至無蹤。“還疼麼?”

“早就不了。”阮雪音輕答,尚未平複,聲有些軟。

顧星朗撐回來抵她麵龐,“小雪。”

她知他歉疚縈懷又礙於言語蒼白,笑撫上他臉頰,“知道了。”又想及他背上傷口其實比自己的更長,前不久檢視過,也有疤,遂探手過他脖頸至後背一路往下摸,癢得顧星朗直躲,“彆動。”

隻能摸出大概,是也長平了且沒長出多餘的來。她放心抽回手,兩人都清明了些,又一時不想動,乾脆並躺在絨毯上望藻井。

暮色仍盛,將桃杏的影打在藻井間。本就紛繁,成影連片後更顯花多,暖風蕩進來,如被一整個春日包裹。

“你來那陣,我正同她聊前塵。”

“嗯。”顧星朗不知在想什麼,也可能還陷在方才情緒裡,答得漫不經心。

“她說雖為文綺做事,當初找到她的卻不是文綺。”

顧星朗莫名為這句凝神,也便收起散漫,依舊望藻井間花影等她講完。

“上官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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