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十年(1 / 1)

長歌回過神,認真說,“送你們的房子。”

韓菲兒:“……”

她不由得暗暗地想,長歌這是想把自己的哥哥給趕出家門?

長歌大概看穿她的想法,臉色白了一瞬,大概經曆了這麼一番事,她也成長了些許,被人這樣誤解,她隻是平複著心情解釋說,“房子是頂層,沒人打擾,長安不喜歡住在家裡,我知道。”

長安不喜歡住在家裡?

韓菲兒不太明白,但是壓住了心思,沒有多問,隻是看著長安,眼神示意他拒絕。

結果長安卻是說了聲,“謝謝。”

這下換來長歌長久的沉默,片刻後,才聽她哽咽的聲音說,“我以為你這輩子不打算開口了,爸媽會很高興的,你……和她的事,還有你說話的事,我都不會告訴爸媽,等他們哪天來了,你可不可以也跟他們說說話?”

“好。”兜帽裡的長安輕輕點頭。

長歌擦掉眼淚,衝韓菲兒說,“謝謝你,如果有需要就打我電話,我隨時都有空的。”她說完放下一張名片在地毯上,然後看著長安的方向說,“長安,謝謝你。”

門被關上後,韓菲兒有點莫名其妙地問,“你為什麼接受了啊?難不成你真要搬進去?還有,我和你之間的事不需要上報給你父母吧?我根本就沒同意什麼結婚啊,你彆亂來啊。”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長安看起來單純無害,可韓菲兒莫名覺得他有一雙洞穿所有事物的目光,明明那雙眼睛溫溫涼涼的,看著安寧又平靜,可偏偏一旦對上視線,她心臟就會轟然亂顫。

腦子裡無端就想起他說的那句話:

“你會喜歡我的。”

“趙小花。”

“嗯?”韓菲兒條件反射地應了,應完才發現不對勁,長安叫了她的原名。

不等她開口說話,就聽長安低聲說:

“我們一起搬家吧。”

韓菲兒當天夜裡回了住處,睡到一半又做了噩夢,但她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卻像是鬼壓床一樣醒不過來,等韓東延趕過來拿了冷水把她澆醒後,她才惶惶然地抱著枕頭發呆。

耳邊是韓東延不解的聲音:

“你剛剛一直在喊長安,你們之間發生什麼事了?”

韓菲兒捂住臉,深深吸了口氣說,“韓東延,我好像喜歡上他了。”

“‘喜歡’還是喜歡‘上’?”韓東延問。

“……韓東延你最近怎麼變得這麼猥瑣?”韓菲兒把枕頭扔過去,又抱住雙膝,把臉埋進去,低低地說,“他跟我求婚了。”

韓東延伸手過來探了探韓菲兒的額頭,“你發燒了?”

韓菲兒:“……”

“噩夢還沒醒?”韓東延睨著她,又拿了杯水過來,“喝一口清醒清醒,剛剛都是做夢。”

韓菲兒:“……”

第二天一早,韓菲兒開車把韓東延帶到公孫家,當著眾下人的麵,上了閣樓,從帷帳內摸到那把鑰匙,順便還給韓東延做了個介紹。

“這是長安,長安,這是韓東延。”

韓東延對這個天才倒是挺有興趣,以為對方會在帷帳內跟他說話,哪知道,韓菲兒剛介紹完,長安就從帷帳內出來了。

他光腳站在地毯上,身高比韓東延隻矮了一點,因為太瘦,也或許因為時常弓著背,他有一點駝背。

韓菲兒暗暗地想,如果他穿上鞋應該和韓東延差不多高。

“你好。”長安伸出手。

韓東延低頭看向這隻手,皮膚很白,一看就是那種病態的蒼白,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大概是平日裡都不曬陽光。

他輕輕回握住那隻手,“一直想跟你說聲謝謝。”

長安低聲說,“我也想跟你說謝謝,謝謝你這麼多年對小花的照顧。”

一句話簡潔扼要地概括了自己跟韓菲兒的關係。

韓東延錯愕之餘,總算相信韓菲兒夜裡說的話不是做夢,長安是真的想和她結婚。

隻是,他不明白,這兩人明明好像才見了不到三次麵。

但愛情的事,誰說得準呢?

就像韓菲兒噩夢醒來時說的那句話:

“韓東延,我好像喜歡上他了。”

韓菲兒勾起那把鑰匙盯著長安說,“合住而已,你懂嗎?就是我們住同一屋簷下,但不是夫妻不是男女朋友,隻是舍友,純潔的舍友關係。”

長安嘴角彎出淺弧,“懂。”

韓東延:“……”

不知道該擔心誰。

韓菲兒覺得自己睡在長安邊上(事實上是睡在長安懷裡)就不會做噩夢,加上昨天晚上回去就做噩夢更加證實了這一猜測,而另一邊,因為長歌送了那把鑰匙,而又加上長安突然求婚(事實上他隻是說結婚),但是舉一反三四舍五入,就等同於當眾向韓菲兒求婚,於是韓菲兒思考了一夜之後,覺得大家做個舍友很不錯。

於是……事情就這麼愉快地敲定了。

韓東延:“……”

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他和韓菲兒兩人高調地出入閣樓,又高調地下來,早就引起公孫家全體上下的注意,但對方是徑直去的閣樓,公孫父母是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因為來的是陌生麵孔。

好在韓東延下來後看見了公孫父母,禮貌地頷首打了招呼,“你好,我是長安的朋友,過來看望他。”

公孫父母連連點頭,“好,進來喝杯茶吧?”

又把目光移向韓東延身後的漂亮女孩,韓菲兒是素顏都很靚麗的女人,這種長相在老一輩兒眼裡是不討喜的,覺得紅顏禍水禍國殃民,他們不喜歡太漂亮的女孩,覺得這種女孩都不是什麼正經女孩,可公孫父母不一樣,他們看著韓菲兒,目光充滿了善意。

韓菲兒被這些目光盯著,平白生出一分不好意思來,低頭微微一笑,“你們好,我也是長安的朋友。”

“你好,你好,真漂亮,叫什麼名字啊?”公孫母親笑著問,那眼神熱情得儼然就像在看未來兒媳婦。

“我叫菲兒。”韓菲兒禮貌地笑著回。

“吃飯了嗎?進來坐會吧?”公孫母親又問,又看向韓東延,似乎想問又似乎不好意思地打量了半晌,才問了句,“你們倆是……?”

韓東延聽出她的話外音,解釋了句,“我是她哥哥。”

公孫母親果然笑意又深了一層,“留下來吃頓便飯吧,我這就讓人去準備,哎呀,長安好久沒認識新朋友了,我這……一開始都不敢跟你們搭話,我怕他不開心……”

公孫父母都是很謙卑的性子,說話做事都十分替對方考慮,韓東延遊刃有餘地應付之餘,腦子裡不著邊際地想,不知道長歌是隨了誰的性子。

但發現韓菲兒和長安在交往,長歌非但不阻止,還送了套公寓……這件事倒是挺令韓東延詫異的,畢竟以長歌最近的表現來看,她是個以自我為中心的我行我素慣了極少會在意其他人情緒的被寵壞的大小姐,如今看來,隻能歸類為,公孫全家上下對長安是有求必應的,畢竟‘他’屬於異類,一個自閉症患者,一個從不和外界聯係,把自己一關就是二十年的孤僻天才。

說起來,韓東延對另一件事也挺好奇,那就是長安二十來年沒有開過口,韓菲兒是怎麼做到非但讓他開口,還能當眾向她求婚這件事的?

生活充滿太多驚喜和困惑了:就好比他今天明明是來確認韓菲兒是不是做噩夢說胡話,卻意料之外被撒了一斤狗糧,以及半小時後,手裡拿著富島花園的公寓鑰匙回住處幫韓菲兒收拾行李準備搬家。

果然應了那句古話:女大不中留。

韓菲兒是拎包入住,她不知道長安跟家裡怎麼說的,也不知道長安到底要怎麼住到這裡,畢竟從家裡到富島花園有二十多分鐘的車程,以及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

韓東延搬家後,又花了兩天時間把整個公寓上下的監控摸清,查了房間各個角落沒有發現隱藏的攝像頭和竊聽器,這才交代韓菲兒可以安心入住。

甚至還貼心地去了趟菜場買了不少瓜果蔬菜和肉填進了冰箱,又買了一套運動器材盯著工人搬運上去,自己裝好之後,這才把地拖乾淨,把鑰匙丟在門口的毯子下方,利落地走人。

韓菲兒原本打算在富島花園等長安來,後來怎麼想都有點不放心,於是開車去了公孫家門口,直接上了閣樓。

長安是昨天跟父母攤牌講自己要搬出去住,父母一邊驚喜他居然開口說話,另一邊慌亂地不知如何是好,因為他們沒法拒絕這個孩子的所有要求,哪怕這個要求會讓他們做父母的心疼難過。

“對不起。”

二十年了,孩子整整二十年沒有開口說話,結果一開口就是對不起,當父母的又是難過又是欣慰,眼淚流得停不下來,還是公孫父親率先點的頭,“長安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想出去住就出去住吧。”

公孫母親這才跟著點頭,隻是心裡的難過又怎麼能輕易抹掉,隻不過是換來一夜不眠。

長安靜靜站在地毯上,看帷帳上掛滿的父親和母親求來的平安健康符,以及地上他親手製作的不會老去的玫瑰花。

門被人推開,韓菲兒站在那,逆著身後的光,一步一步踩在地毯上,走到他麵前,問,“長安,你為什麼不喜歡住在家裡?”

長安迎著她的視線抬頭,她的身後是萬家燈火點亮的楊市夜晚,入了夜的涼風滲透進來,激得他皮膚顫栗。

他搖搖頭,不是不知道,而是:

“不喜歡。”

韓菲兒沒有多問,隻是伸出手,“那走吧,你會喜歡我們的家。”

我們的家。

長安握住她的手,他排斥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唯獨接受了她,並搬離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閣樓和家。

公孫父母都很難理解,他為什麼會突然就想搬出去,為什麼突然就喜歡了一個女孩,為什麼突然就想和那個女孩結婚。

太多為什麼。

長安卻是不說,沒人會理解的。

他們從未曾謀麵那一刻起就試圖拯救對方。

明明各自都深陷囹圄,明明各自都墜落深淵。

韓菲兒說錯了一句話,他從沒有施舍過她任何,他們兩人從頭到尾都是互相救贖,像是動物的本能反應。

從十年前的過去,到十年後的此刻。

他們是天生的一對。

所以,她一定會喜歡他,就像他不由自主被她吸引,是一樣的道理。

“你……叫什麼?”

“很久沒人喊我的名字了。”

“你沒朋友嗎?”

“有。”

“那為什麼他們不喊你名字?”

“因為……很久沒見麵了。”

“我以後可以打給你嗎?”

“不能。”

“那我怎麼才能見到你?”

“你好好長大,就會見到了。”

“好,你等我長大,我去找你。”十年前,那個脆弱又無助的女孩,用帶著鼻音的聲音說,“我跟你做朋友,做很好很好的朋友。”

那一句話,自十年前紮進了長安心裡,從此綿延出無限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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