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狗狗(1 / 1)

“呼叫總部,發現一名可疑男子,臉部戴有麵具,核查身份時往西南方向逃跑……呼叫總部……”

警車上的呼叫機一疊聲地響著,所有警車出動,滿大街尋找那個戴有麵具的可疑人。

而此時此刻,那個男人躲在洗手間裡的隔間裡,將自己臉上的麵具摘了下來,他看不見自己的臉,隻是伸出手試探性地觸摸了下頰邊的皮膚。

那一刻他沒有任何知覺,手指像觸到了樹皮,上麵覆滿了坑窪的蟲洞和凸起的樹乾經脈,他閉了閉眼,拿出準備好的帽子和圍巾圍住臉,隨後戴上墨鏡,推開門往外走。

外麵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他第一次無措地站在喧鬨的街口,入目是燈紅酒綠,入耳是歡聲笑語。

一輛公交車駛過,車身貼著夏娜娜的海報,她歪著頭,手裡拿了一瓶飲料,紅綠相間的瓶身,她微微眨眼,眼角的淚痣很是動人。

他在原地又站了許久,等夜色徹底降臨,這才低頭走向公交車,投了幣之後,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司機和乘客都看了他一眼,大概以為他是明星什麼的,所以把自己裹得這麼嚴實,他沒說話,靠著窗看向外麵,夏娜娜越來越紅了,高樓大廈到處都是她的橫幅海報,市區的滾動屏上還放著她的采訪視頻。

聽不清她說什麼,隻是隔著玻璃能看見她的微笑。

到終點站了,司機喊了聲,靠窗位置的人才驚醒般睜開眼,他很久沒睡了,孤狼和念雲夫人死後,他看著無人島的那群人將兩人的屍首丟進了林子裡喂狼,這才轉身離開。

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可當他走出這片天地時,才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去哪兒,更不知道……什麼地方能留下他。

出租車司機打了個哈欠問,“小夥子,這麼晚了去那兒乾嘛啊?我記得那邊很久沒人住了……”

“嗯。”

司機透過後視鏡又看了他一眼,“你不會是明星吧?待會給我簽個名?”

“不是。”

“不是明星,你裹那麼嚴實乾嘛?而且大夏天的,你還戴著圍巾,不熱嗎?放心,在車裡不用怕,可以摘了鬆快點。”

“不用。”

司機完全沒話了,到了地方後拿了錢就把車開走了,開了沒多遠,車窗裡才隱隱飄來一句:“大傻逼,大夏天戴圍巾……”

沿著小路一直走,路上沒有路燈,但是遠遠地有一戶人家門口亮著燈,那是夏娜娜讓人安的聲控,夏老爺子大晚上的睡不著,搬了椅子到門口納涼,隱約聽到腳步聲,還以為聽錯了,從椅子上坐起來時,就看見一個身形魁梧的男人遠遠走了過來。

還沒到跟前,夏老爺子就樂了,“你小子活著呐!”

四九低著頭站在他麵前,伸手撫上自己隔著圍巾的臉,聲音帶著慣有的木訥,卻又分明多出一分淺顯的放鬆,“您怎麼認出我的?”

“就你這傻大個,走路的聲音我都聽出來了,進來坐。”夏老爺子熱絡地起來招呼他,“沒吃飯吧?屋裡有剩飯,不嫌棄就去吃。”

四九點點頭,猶豫著伸手想摘下自己的圍巾和墨鏡,夏老爺子笑了一聲,“吃完洗個澡睡一覺,有什麼事明天說。”

末了他拍了拍四九的肩,說,“活著最重要。”

四九默不吭聲。

是啊,活著最重要。

**

“……宙斯拒絕為人類提供火種,而火種是人類最需要的一樣東西,普羅米修斯想出了一個好主意,他拿來一根又粗又長的茴香稈,扛著它悄悄地走近太陽車,太陽車正燃燒著熊熊的火焰,於是他將茴香稈伸進去點燃,然後馬上帶著閃爍的火種回到了大地……”

低沉的嗓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靜靜流淌,看著江栩閉上眼沉沉睡著,燕廷梟才合上手裡那本希臘神話書,他坐在那靜靜地看了江栩一會,小丫頭睡夢中帶著滿足的笑,嘴角彎起,像是沉浸在美夢中。

關門出來時,恰好遇到隔壁開門出來的董玉華,這幾天雖然在這裡玩得挺高興,但她有些擔心,擔心如果以後江栩一直恢複不了怎麼辦,梟爺是對她很好,可這份好會持續到永遠嗎?

“您有話可以直說。”燕廷梟停了下來。

“如果……她以後一直這樣,你打算怎麼辦?”董玉華糾結許久,還是問了出來。

“我會一直陪著她。”燕廷梟轉頭看著她,一字一句,“不會丟下她。”

董玉華聽出他的話外音,勉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好,把她交給你,我就放心了。”

她說完轉身進了房間,關上門之後才捂著嘴巴咳嗽了幾聲。

馬超拿著平板跟在燕廷梟身後,“爺,江小姐那兩支股從上個月就一直在持續漲,可能和上個

月地區暴雨有關,那隻醫藥股漲了十三個點……”說到最後,馬超聲音裡都帶著亢奮,“江小姐是真厲害啊,市中心兩套房,又投資茶莊,一幅畫又能賣個百千萬的,還有個江氏集團,加上爺您給的那些,現在算下來,江小姐已經算是小富婆了,爺您就是被包養的小白臉。”

空氣靜默了一秒。

馬超拍了兩下嘴,“抱歉,說禿嚕嘴了。”

燕廷梟:“……”

“孤鷹已經到了濟州島,下一站是衝繩島,今天發了很多美食圖片過來,還有他的個人照,看情況應該是獨啄幫他拍的照片。”馬超打開平板遞給燕廷梟,照片中央,孤鷹頭戴帽子,手裡拿了個紅色的果子,天空低低掠來一隻鷹,背景裡的其他人都麵露驚駭,唯有鏡頭裡的孤鷹笑得十分開懷。

“獨啄小姐是真的好好啊,可惜遇上了直男癌。”馬超感慨道。

燕廷梟掃了他一眼,“怎麼?你看上了?”

馬超趕緊搖頭,“沒有,沒有,我就是隨便感慨一句,都說女追男隔層紗,我感覺他們這層紗好像刀槍不入的金絲軟甲。”

燕廷梟把平板丟給他,“給你放一周的假,找個女人約會去。”

馬超:“???”

暗處的燕衛1:嘖嘖嘖,特助居然有一周的假期!

暗處的燕衛2:還可以找女人約會!

暗處的燕衛3:有假期有女人有約會!

暗處的燕衛4:可惜。

暗處的燕衛1:可惜什麼?

暗處的燕衛2:可惜他不會去?

暗處的燕衛3:可惜他舍不得梟爺?

暗處的燕衛4:可惜他沒女人。

暗處的眾燕衛:……

全聽到的特助:……

這幾天,江栩玩遍了各大遊樂場,包括海洋館滑雪場溜冰場,以及跑馬場,每天娛樂行程已經足夠豐富不說,晚上回來梟爺還會盯著她練字,每晚寫二十遍,但是與此同時,梟爺也會給她個小福利,夜裡讀故事書給她聽。

幾天相處下來,她早就和梟爺以及馬超那幾人混熟了,每天早上看他們在花園裡忙活著除草時,她也會忍不住拿了鏟子進去幫忙——雖然幫的都是倒忙。

“小巨——江小姐!你把我的根鏟了!”馬超失聲叫道。

燕衛們全部回頭盯著馬超的襠部看了一眼。

馬超:“???”

他憤怒地把手裡的花莖往眾人麵前一送,“是特麼花的根!”

燕衛們:“哦。”

馬超:“!!!”

燕廷梟從外麵回來,手裡抱著一隻灰色紙盒,江栩丟了鏟子趕緊迎上去,“梟爺,你去哪兒了?這是什麼?”

今天沒有外出活動,因為天氣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雨。

燕廷梟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抱著手裡的紙盒,到了花園才半蹲著把紙盒放了下來。

江栩聽到裡麵的動靜,眼睛睜得大大的,紙盒被她輕輕打開,裡麵躺著一隻奶白色的小奶狗,很小一隻,腦門上印著黑色的王字。

“哇!狗狗!”江栩衝到屋子裡喊,“媽媽!梟爺帶回來一隻好小的狗狗!白色的!”

她每次看到稀奇的東西總要喊董玉華出來一起看,董玉華在客廳吃完藥,用力拍了拍蒼白的臉,拍出點血色來,這才噙著一抹笑走了出來。

“梟爺,這是你買的嗎?”

“你要養它嗎?”

“它有名字嗎?”

“它好小啊,它吃什麼?”

“它吃糖嗎?我有糖,可以給它吃嗎?”

江栩小嘴叭叭叭一個勁問,眼睛直溜溜盯著紙盒裡的狗狗,想碰又不敢碰,可是滿心滿眼都是喜歡。

燕廷梟把紙盒往她麵前推了推,“送你的,名字你起。”

江栩瞪大眼睛,嘴巴都因為驚喜無措而微微張大了,片刻後,她回頭去看站在門口的董玉華,可能擔心媽媽拒絕,她聲音都弱了幾分,“媽媽,我,我可以養狗狗嗎?”

出乎意料的是,董玉華點頭了,“可以。”

江栩開心得直接蹦了起來,“真的嗎?我可以養狗狗嗎?我可以養梟爺送的狗狗嗎?媽媽?我真的可以養嗎?”

董玉華無奈地笑,“可以,但你要照顧好它,不能讓它生病,不能讓它受傷,要保護好它。”

“好,我會的,我會把它當做我的朋友。”江栩蹲下來,伸出自己的手輕輕地碰了碰裡麵的那隻白色小奶狗,聲音軟軟地說,“以後我就是你的朋友了,我叫江栩,你呢?要不就叫你小白吧?”

燕廷梟腦海中無端想起沈亦白的發飆現場:“老子他媽不叫小白!誰他媽再喊一遍試試!”

江栩很快

搖頭自我否定了,“不行,小白好像太普通了,我要給你起個特彆霸氣的,像梟爺的名字一樣聽起來就很威風的。”

燕廷梟:“……”

花園裡的燕衛4:噗嗤。

花園裡的燕衛1:小巨人膽子太大了,拿梟爺的名字和狗比……

花園裡的燕衛2:讓我猜猜她準備起什麼名字,愛新覺羅.梟?

花園裡的燕衛3:我懷疑她想直接用爺的名字,從此以後我們就多了個‘梟爺。’

花園裡的特助:……

快傍晚的時候,天空下起了雨,烏雲很快湧了過來,壓在頭頂沉沉的,幾滴豆大的雨滴率先落下,緊跟其後的是滾滾驚雷,再然後,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花園裡新種沒幾天的花全都打了傘遮住,燕衛們分工明確地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花地,馬超在平板上確認各處監控沒有盲點之後,這才推門進了客廳。

董玉華和江栩還在客廳吃晚餐,梟爺在半小時之前就進了自己的房間,江栩以為他等一會就出來吃飯,沒想到,等了很久,他都沒有下來的意思,不由得問邊上的馬超,“梟爺不吃晚飯了嗎?”

“嗯,他現在有事要忙,等晚點再吃。”

“哦。”

江栩吃完飯乖乖去練字,但是外麵時不時有雷聲傳來,她就害怕得縮到董玉華懷裡,“媽媽……我怕……”

“不怕,媽媽在。”董玉華摟住她。

紙盒裡的小奶狗也發出弱弱的嗚咽聲,江栩又趕緊蹲過去,輕輕碰了碰它的身體,“你也害怕打雷嗎?不怕不怕,我在哦。”

董玉華無奈地歎了口氣。

明明自己都還怕著,卻還想著去關心那隻狗狗。

“媽媽,梟爺是不是也害怕打雷所以躲起來了?”江栩忽然抱著狗狗抬頭問。

董玉華被問得一愣,隨即失笑,“他不怕打雷的。”

“為什麼?”江栩好奇地問。

“因為……他是大人,大人不怕打雷。”

“那我長大了也不怕嗎?”話音剛落,頭頂又是一聲驚雷,江栩抱著紙盒裡的狗狗一起撲到了董玉華懷裡。

董玉華摸了摸她的腦袋,“嗯,長大了就不怕了,長大了之後,你就什麼都不怕了。”

“可是媽媽,我已經長大了呀。”江栩抬眼看對麵的一張鏡子,在媽媽懷裡的女孩不是記憶中的小小個頭,那張臉也不是自己熟悉的,就連自己的手和腳都大了好幾倍,她的身體早就長大了。

有那麼一刻,董玉華幾乎以為江栩恢複了,可她又旋即想到,恢複的江栩是不會喊她媽媽的。

“在媽媽眼裡,你永遠是我的孩子,所以,你害怕了,不管長大了沒有,都可以躲進媽媽懷裡,媽媽會保護你。”董玉華抱住她,眼角卻悄無聲地落下一滴淚。

江栩懵懂地點頭。

董玉華去洗澡了,江栩悄悄地上樓,路過梟爺房間時,她忍不住輕輕抬手敲了敲門,“梟爺?梟爺?”

裡麵沒人應聲。

她又不敢進去,隻好轉身往回走。

誰知,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燕廷梟臉色極差地倚在門框上,看見她時嘴角露出個極淺的笑,“怎麼了?”

江栩不明白那一刻自己的心裡是怎麼了,眼淚忽然洶湧而出,她不受控地擦著自己的眼淚,有些慌亂地問,“梟爺,你怎麼了?”

“我沒事。”燕廷梟看她哭了,卻沒有走出來替她擦拭眼淚,隻是倚著門框,衝她說,“明天見。”

說完準備關門。

“梟爺……”江栩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

燕廷梟轉身就見小丫頭手裡多出個棒棒糖,“給你吃糖。”

記憶很快和過去的某個時間點重合,那時候小丫頭也是滿臉是淚地遞給他一根棒棒糖。

“謝謝。”他接過棒棒糖,關上門,倚在門後重重喘著氣,額頭已經是一層薄汗。

暗處馬超看了有些不忍,“爺,我們再去找夏神醫看看吧,當時隻不過少泡一次藥浴,我們這次有時間重頭再來,一定可以治好的。”

“他說過,機會隻有一次。”燕廷梟倚在門後,嗓音沙啞,“聽天命,儘人事。”他摩挲著手裡那根棒棒糖,聲音裡帶了絲繾綣的柔意,“上天對我算是不錯了。”

暗處的馬超眼睛通紅,“爺,江小姐會好的,您也要好好的。”

“放心,暫時死不了。”燕廷梟一步一步回到床邊坐下,輕輕撕開糖衣,把那根草莓味的棒棒糖遞進嘴裡。

甜膩的糖分沿著神經末梢緩解了周身那股刺痛,他輕輕閉上眼,任由額頭的冷汗靜靜滑落,房間裡添置著壁爐,寂靜的夜晚隻剩壁爐內傳來的劈裡啪啦的木柴燒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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