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校出去後,沿著門口的路走出四百米遠,江栩看見拐角一個網吧,網吧門口一群小混混坐在摩托機車上,那天在洗手間碰上的那位李曼也在,她今天依舊化著濃妝,和一群混混們在說說笑笑,那群混混們染著五顏六色的頭發,說話時不時就蹦出幾句臟話,大概覺得自己牛逼壞了,踩在電動車上的姿勢仿佛腳下踩的是鑲金的皇位,揮舞著的手臂頗有幾分指點江山的豪邁架勢,如果忽略露出來的幾條胳膊上那山寨一般的紋身,這一幕還算看得過去。
關妙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找了條長凳,衝江栩道,“坐一會。”
江栩就坐下了。
“你挺沉得住氣啊,沒什麼想問的?”關妙掏出煙點上。
江栩抱著書包,眼睛看著前方,“不是讓我看戲麼,我已經看到主演了。”
關妙將煙徐徐吐出,她抽煙姿勢嫻熟,一根煙抽完又塞了塊口香糖進嘴裡,“戲要開始了。”
另一群小混混走了過來,約莫八九個人,大冷天的個個穿著單薄的襯衫,彪悍地露出花臂紋身,滿頭黃發,斜斜的長劉海,這群人不知道剛剛去了什麼地方,滿褲子都是灰泥,他們跟李曼這邊的人沒說幾句話就走向網吧邊上一條巷子裡。
關妙說,“走,去看看。”
江栩抱著書包剛過去就聽到打鬥的聲音,李曼那邊幾個混混明顯不是新來的混混們的對手,沒打幾分鐘就被全部壓在地上,新來的混混更是把李曼當做戰利品一樣掐在懷裡狠狠親了一口。
“放開我——”李曼對他又踢又打,卻被混混一巴掌甩在地上,其餘混混把她拉起來,按在牆上。
有衣服撕裂聲響起。
江栩第一次看見這種場麵,眼睛看得發直。
耳邊關妙不鹹不淡地說,“正好她上次想丟你試卷,你可以錄一段視頻,下次她就不敢欺負你了。”
“你叫的人?”江栩偏頭看著她。
“我可不乾這事。”關妙被誤會了卻半點不生氣,“小道消息,我猜她要遭點罪,哎——”她被嚇了一跳,因為邊上江栩打開手機調出警笛聲隨後擴大音量點了播放。
那邊那群混混們聽到動靜,趕緊跑了。
李曼一個人窩在牆角,之前那幾個混混也都跑了,牆邊隻剩她一個人,地上是她被扯破的裙子,還有她的包,包在混戰中被打開,裡麵化妝品口紅散落滿地。
牆邊傳來人說話的聲音,李曼嚇了一跳,下意識趕緊胡亂地披上衣服,等她追出去時,隻看到關妙和另一個女孩的背影。
那個女孩穿著校服,裡麵套著一件羽絨,底下兩條纖細的腿,穿著一雙白色板鞋,背著一隻黑色書包。
是……江栩?
“我以為你會趁機錄下來。”關妙嚼著口香糖,“結果你還救了她,她之前要把你試卷丟馬桶裡衝,你不生氣嗎?”
“一碼歸一碼。”江栩看著前方的路說,“這種事比起丟試卷,對她傷害更大吧。”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路燈已經點亮了這條街,兩人站在車來車往的路口,看著遠處放學的校門口那群有說有笑的學生。
“還有,就算我不幫忙,你也會幫忙的。”江栩回頭看著她,“不然,你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關妙嚼著口香糖笑了,“你真的挺有意思的,我叫關妙。”
她伸出手。
“我叫江栩。”江栩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
江栩到家時,韓菲兒幾人已經在廚房忙活一段時間了。
“你來遲了。”韓菲兒把手裡的活兒轉交給她,“馬上都要吃晚飯了,你才來,這些水果我幫你洗好了,麵包和奶油我都給你放這了,接下來的你親手弄吧。”
“謝謝。”江栩換了鞋,把書包放下就趕緊過去穿上圍巾著手準備自己的第一份手工禮物——蛋糕。
梟爺不喜歡甜食,是真的不喜歡,但江栩每次喂過去的甜品他都會吃,哪怕甜到發膩,他都會麵不改色地吃下。
江栩原本打算這次梟爺生日送一幅畫作為禮物給他,後來覺得還是親自做一份蛋糕比較好,做一份能讓梟爺從此喜歡上甜食的蛋糕。
“何必這麼費事呢?”韓菲兒湊到她耳邊悄聲道,“晚上表現好一點,你就算沒準備禮物都可以的。”
江栩:“
……”
“長安!”江栩喊了一聲,“快把她帶走!”
長安正低頭研究新菜係,聞言抬頭,表情有種單純的茫然。
韓菲兒回頭摸了摸他的臉,“沒事,你繼續。”說完她拍了拍流理台上一個紮了蝴蝶結的箱子,衝江栩說,“禮物,晚上睡前拆開。”
江栩眼皮一跳,“拒收。”
“沒事,反正我寫的是送梟爺。”韓菲兒眨眨眼,隨後笑著走向正在研究新菜係的長安。
長安見她笑得十分愉悅,不由得問,“在笑什麼?”
韓菲兒往他後背一趴,隨後往他耳邊說悄悄話。
長安餘光看了眼,見沒人看他們,親了韓菲兒一口。
韓東延正在照著百科炒菜,邊上燕衛們也在打下手,洗鍋開火熱油,準備配菜和調料,拌冷菜,清理垃圾,把冰箱的肉拿出來化凍等。
幾人身處大型虐狗現場,一邊目不斜視,一邊拿出手機進群裡吐槽:
燕衛1:我應該在桌底。
燕衛2:不應該在這裡。
燕衛3:看見你們有多甜蜜……
燕衛4:不會唱,下一個。
燕衛們:……
今天燕老爺子過來了,燕廷梟和他在偏僻地方秘密見了麵,隨後拿上老爺子送來的生日禮物回到了家裡。
沈亦白和唐玄幾人早就到了,一群人亂哄哄地擠在廚房裡幫忙,莫老四舉著紅酒不停地征詢韓東延的意見,“這個菜要不要放酒?”
韓東延說,“滾。”
“好的。”莫老四出去一趟,舉著酒回來繼續問,“這道菜呢?”
韓東延舉著刀說,“滾。”
莫老四趕緊拿著酒滾了,這一滾出來就瞧見了門口的燕廷梟。
“老大!你總算回來了!”莫老四舉著酒衝過來,“生日快樂!我給你帶了我多年的珍藏!當然了,還有彆的禮物,喏,驚不驚喜刺不刺激意不意外?”
莫老四從身後拿出一頂生日帽。
燕廷梟:“……”
“啊,拿錯了。”莫老四收回去,又從身後變魔術一樣變出個小薯片盒,一按開關,盒子裡就往外噴出來一條長蛇狀物體,他自己戲精附身怪叫一通,結果發現燕廷梟麵無表情地站在那,頓時攤手,“不嚇人嗎?我得投訴賣家。”
燕廷梟回頭衝馬超道,“把他丟出去。”
“哎哎哎!彆!老大!看在我對你死心塌地的份上……啊,看在我跟了你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看在我……臥槽?你們不能這麼對我——啊!救命啊韓東延救我——”
馬超和燕衛們把莫老四堵了嘴丟了出去。
門一關上,房間裡霎時安靜許多。
沈亦白扇著扇子走出來,遞給燕廷梟一份禮盒,“生日快樂。”
馬超伸手接過,燕廷梟問,“你在樓上買了房?”
沈亦白點了點頭,“是啊。”
廚房正在忙碌的江栩聽到這話抬了頭,“啊?誰買房了?在我們樓上?”
沈亦白一揮扇子,“我。”
“為什麼?”江栩問。
“我未來老婆在這邊上學,我隻能在這邊買房陪讀了。”沈亦白笑得很是得意。
江栩詫異了片刻,“你說總攻?”
沈亦白一展扇麵,之前的攻氣十足反麵寫著“總攻大人的老公”。
江栩:“……”
說起總攻大人,自從飛回國內之後,她就聯係了幾家學校開始申請複讀,因為學籍和戶口的問題,免不得要跑家裡,但她又不願意回家裡,還是沈亦白冒著她男朋友的名義去了一趟,幫她把之前學校的學籍直接牽到了悅城,又拿了她的戶口簿藏了起來。
總攻複讀一事非常繁瑣麻煩,但沈亦白父母出麵聯係了不少人,最終根據沈亦白的提議定在了悅城,於是,總攻對沈亦白是感激的,就連戶口簿被他私下扣住了,也說不出半個不是。(因為沈亦白實在太不要臉了,打不得罵不得,又厚顏無恥至極,總攻乾脆放棄了。)
因為學校課程暫時跟不上,所以總攻最近正在補課,補課老師也是沈亦白千挑萬選的一位女老師,五十幾歲,很有學問,當然年紀很大,長相十分滄桑衰老,不存在總攻愛上她的任何可能性,所以沈亦白很放
心。
因為總攻打算住校,所以在悅城這邊簡單租了個房子,沈亦白卻不放心,愣是在江栩樓上買了套公寓,這幾天正準備重新裝修——打算改造成一間有遊戲室和書房共存的公寓房。
“她今天怎麼沒來?”江栩問。
“怕喝醉。”沈亦白搖著扇子一臉無奈,“喝醉了隻會纏著我,我就不讓她來了。”
江栩:“……”
可信度有待考察。
畢竟總攻的樣子不像是會纏人的人,倒是麵前這個人才像是纏人的那位。
沈亦白眉毛一挑,“小嫂嫂,你什麼眼神?”
江栩禮貌一笑,“沒有。”
沈亦白說得確實沒錯,總攻是一杯倒,但她心裡更多地是因為回國前一晚,自己醉了留在隊長房間裡,和他纏吻了很久。
她並沒有醉到沒有意識,起碼她還能認出眼前的人是隊長,不是彆人。
她以為那一晚,隊長不會放過她。
但是……他沒有。
她做好了準備,但他卻停下了。
“等我成為你生命裡最重要的那個人時,我再來索要獎勵。”他說。
她一開始就做好離開的準備,並沒想過,在結束時,會招來隊長這樣的人,他正經時十分帥氣,不正經時透著幾分壞壞的痞性,臭美又自戀,常常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帥的男人,出場總喜歡高調,但是他對自己的每一個隊員都十分友善,他說自己剛進入這個圈子時,什麼都不懂吃過很多苦,他不想自己的隊員吃這樣的苦,他說自己可能不適合做隊長,但他會慢慢成長,直到成為一個合格的隊長。
他說過很多話,總攻都記在心裡。
最深刻的那句話幾乎每個晚上都會在她腦海裡浮現:
——“以後你的人生裡沒有我,可以,不喜歡我也可以。以後我的人生裡有你,我來喜歡你就行了。”
未來的不確定因素太多了,就像她的弟弟,他曾說要站在職業賽最頂端,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看見他。
可是結果呢?
總攻不敢輕易承諾任何人,她覺得生命裡的每個小事件都像是上帝同他們開的一個玩笑,開小了,出點事,開大了,人就死了。
曾經最親的親人從此陰陽相隔,她不敢也不願再承受第二次這樣的痛楚。
她寧願從此和隊長保持距離,也不願……此後的每一天都活得膽戰心驚。
可惜,沈亦白不知道。
門外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馬超過去開門,隻看見段木央和江逸城站在門口,邊上站著可憐巴巴的莫老四。
江栩的蛋糕已經完成了,正罩在盒子裡,她在廚房忙著另一道菜——長壽麵。
隻有一根麵條,她親手揉麵搓成一根,下水煮了之後,她學著網上在鍋裡加料,甚至擔心太難吃了還做了一小碟子的調料。
韓東延說,“彆等熟透了才關火,半生不熟就可以關火。”
江栩點頭關了火,往外一看,就看見江逸城和段木央正走了進來,她趕緊走了出去。
“生日快樂。”段木央把手裡的禮物遞給燕廷梟,隨後走向江栩,伸手抱了抱她,“才多久沒見,你好像胖了,不會是懷孕了吧?”
江栩:“……”
段木央最近都住在江逸城的租房裡,她和家裡吵過一次之後就再也沒回去住過,倒是被江逸城說通過一次,回家看過父母,帶了點禮物,也給了一筆錢。
段父段母問,“這是誰的錢?”
“我的錢。”段木央說,“江栩給的工資,東西是江逸城買的,你們如果不喜歡就丟出去。”
幾句話把父母氣得半死。
段母心口起伏不定,顯然被氣得不行,“你可以自己租房,但是不能住他家裡,被彆人知道了,我們段家的臉就被你丟儘了!”
“我們領證了。”段木央雲淡風輕道。
“什麼?!”段父錯愕。
段母詫異地問,“什麼時候的事?!”
“反正我們領證了,那我住他那也沒什麼不好的。”段木央看著他們,“也不會丟你們段家人的臉。”
“你——”段母氣得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段父直接指著她大罵,“滾——”
段木央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