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四九(1 / 1)

夏老爺子正在地裡忙活,看見他們來了,這才扔了鋤頭往家裡走。

江栩還困著,燕廷梟直接把人從車上抱了下來,夏老爺子走路走一半,回頭看了眼,就看見這一幕。

當晚,夏娜娜打電話過來時,夏老爺子就說了這麼一句,“燕廷梟這人不錯,娜娜,你要找男人,也可以找他這樣的。”

“爺爺,我也挺喜歡他的,我這正等著江栩離婚呢。”夏娜娜掩嘴笑。

夏老爺子臉一黑,“說什麼呢,人小兩口好好的離什麼婚。”

夏娜娜哈哈大笑,“開玩笑呢。”

夏老爺子又問她今天怎麼沒跟江栩一起過來,夏娜娜說輕鬆室比較忙之類的,夏老爺子也不耽擱她時間,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而夏娜娜此刻卻是在和呂連城約會,她其實想帶呂連城回去看望爺爺的,但是又擔心以後兩人有可能走不到結婚那一步,因此就瞞著夏老爺子,沒告訴他自己已經戀愛的事。

“你爺爺?”見夏娜娜掛了電話,呂連城這才出聲問。

夏娜娜點了點頭。

呂連城沒有多問,隻是牽著她的手說,“我們出去散散步吧。”

“好。”

這些天呂連城一直帶她出去,不是私人的公園就是一些私人的娛樂場所,她可以放鬆地摘了口罩四處遊蕩,也沒人攔著她要簽名,更沒有狗仔盯著看她是不是和男人約會。

她這些天過得很開心,呂連城是個很紳士的人,牽手也好,擁抱也好,他都不會讓人反感,夏娜娜甚至開始享受和他接吻的感覺,因為他很溫柔,偶爾一點的強勢也會讓她覺得怦然心動。

她或許太缺愛了,少時的經曆讓她對於新得到的東西都有過分的依賴性,因為害怕失去,所以一旦擁有,就顯出幾分偏執的占有欲。

和前男友交往時,因為當時忙著拍戲,所以她並沒來得及表現出她的黏人,而和呂連城在一起之後,她幾乎早中晚都會和他待在一塊,哪怕隻是吃個飯,她也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時光。

或許,這就是戀愛的甜蜜之處。

她不知道,此時的她有多甜蜜,後來就有多痛苦。

另一邊,夏老爺子給梟爺換了治療方案,夜裡還需要在露天外泡一次藥浴。

江栩白天睡了會,到了夜裡反而不困了,隻盯著木桶裡的梟爺看個不停。

燕廷梟閉著眼也能感受到那道視線,薄唇微微揚起,有些無奈地問,“怎麼一直看我?”

江栩托腮看著他光裸的上半身說,“沒啊,我沒看你啊。”

燕廷梟睜開眼,就看見江栩拿出手機對著他哢哢拍了幾張照片。

“……”

夜裡風涼,江栩時不時走過來試試水溫,又給梟爺用毛巾掩住肩背。

夏老爺子晚飯後去散了會步,現在正在屋子裡搗鼓什麼草藥,江栩沒去打擾,隻是和馬超一起把院子裡一些雜草幫忙處理了下,隨後兩個人沒事就蹲在木桶邊,盯著光裸的梟爺出神。

“你們倆……”燕廷梟撩開眼皮,“對我的肉體這麼感興趣?”

“是啊,馬超,你對梟爺的肉體就這麼感興趣?”江栩趕緊盯著馬超問。

馬超:“……”

他趕緊抓了把瓜子去外麵找燕衛們嗑瓜子聊天了。

江栩在院子裡坐了會,想起夏老爺子那個病患來,聽說是住在這裡,倒是他們過來這幾次都沒能碰上。

她想起上次在病患房間裡吃到的那顆草莓味的糖果,於是下意識走了過去,隔著門她先敲了敲,裡麵沒人,也對,如果有人,早就出來了。

門板輕輕一推就開了,這裡的老房子沒有鎖。

江栩掃視了下房間,和上次一樣,十分寬大的一張床,被褥疊得十分整齊,房間乾淨,桌上也一塵不染,看得出來病患是個很愛衛生的人。

江栩走到桌前,糖果罐裡依舊滿滿的糖,過去這麼多天了,這個人居然沒吃幾顆糖,這罐糖倒像是專門放在這做觀賞用的。

江栩撕開糖衣,外麵忽然傳來夏老爺子的聲音,“你怎麼進這屋了?”

江栩手一抖,糖果直接掉在了地上。

她愣愣地拿著手裡的糖衣回頭,有些無辜地看著夏老爺子,“糖……掉了。”

夏老爺子笑了一下,“吃吧吃吧,他這糖買回來我就沒見他吃過。”

江栩低頭去撿糖,打算丟進垃圾桶。

餘光看見床底下藏著一副裱了框的畫,畫框倒扣著,看不見畫上是什麼,隻露出一個背部的灰色木質框架,鬼使神差地,她覺得這個畫框有點眼熟,沒等她想明白,她的手指已經伸向了那幅畫。

高大魁梧的身影立在陽光下,那張木訥又忠誠的臉上隱約帶著點笑容。

這是她親自送到四九墓碑前的那幅畫。

江栩錯愕地瞪著手裡的畫,一時腦子裡儘是空白。

夏老爺子給燕廷梟的木桶裡又加了兩副草藥,隨後在凳子上坐了會,問燕廷梟什麼感覺。

燕廷梟額頭隱隱出汗,“有點難受。”

“沒事,正常反應。”夏老爺子又倒了點熱水進去,“先讓你的身體吸收這些藥,看看你自身能不能溶解那些毒素,如果可以,你過不了多久,就會痊愈了。”

燕廷梟聽到這話隻點了點頭,他說不出話了,痛苦讓他整張臉發出慘烈的白,不知過去多久,有溫熱的唇覆了上來,燕廷梟憑著本能追逐過去,舌尖嘗到甜味,身體的痛苦消減了幾分,他扣著對方的腦袋,將吻深入。

江栩兩隻手順著他的脊背,安撫他發顫的身體,任憑他的大掌掠過她的腰線和脊骨。

藥浴時間終於結束時,燕廷梟的臉已經沒有半點血色,江栩和馬超兩人把他扶進車裡,隨後找了毯子給他蓋上。

夏老爺子一直送出來,問,“不在這過一夜?”

“不用了。”江栩笑著擺手。

不知是不是天太黑的緣故,夏老爺子覺得江栩的表情有點看不清,明明聽聲音似乎在笑,但是那張臉卻沒有笑意。

大概是看錯了吧。

車子開出去很遠,夏老爺子還候在門口,果然沒多久,四九從遠處一個人披星戴月地走了回來,他一直候在路口,等那輛車開出去之後,這才回來。

夏老爺子見他回來才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

四九沒說話,手裡提著飯盒,他每天都會做好飯帶過去吃,等晚上再帶回來。

他身上臟兮兮的,全是木屑和粉塵,他脫了衣服正要去洗澡,就聽見外麵腳步聲響起,他耳朵一動,想起之前馬超把狗落在這的事,他又靜下心來。

應該是落了東西在這,那麼,過來的人一定是……

他轉身,隨後一雙眼驀地瞪大。

江栩站在門口,她眼睛不偏不倚,就那麼直直看著四九,以及他纏滿整張臉的紗布。

夏老爺子忙走過來問,“怎麼了?小燕他有什麼異常反應?”

江栩搖搖頭,“沒有,落了點東西在這。”

四九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

夏老爺子問,“什麼東西啊?”

江栩這次過了許久才回話,“還不確定。”

“你丟了什麼東西你也忘了嗎?”夏老爺子還沒反應過來。

四九已經渾身僵硬了。

他看見江栩一步一步走過來,麵上帶著點少女的單純和無辜,但那雙眼睛筆直又冷靜,直直看進他眼底,“這位是誰?”

夏老爺子看了眼四九,又看了眼江栩,他並不知道江栩已經發現四九床底那副畫像的事,但是因為四九不願被發現,他自然幫忙維護四九,便說,“這是我的那個病患。”

“他的臉怎麼了?”江栩問。

“車禍。”夏老爺子歎了口氣,“全身百分之七八十的燒傷,臉上有點嚴重。”他說完看著江栩有點詫異,“哎,你怎麼哭了?”

江栩隻是看著四九,一字一句地說,“沒什麼,想起我的一位故人。”

夏老爺子此時此刻才發現不對勁,小丫頭這是發現什麼了,不然也不會開車回去的路上又突然返回,殺了四九一個措手不及。

但是具體怎麼發現的,夏老爺子是半點不清楚,他看了眼四九,又看向江栩,最終歎了口氣說,“你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我這把

老骨頭,先去睡啦。”

院子裡隻剩江栩和四九兩個人,兩人麵對麵站著,沒有一個人先開口說話。

江栩看著他說,“說話。”

四九抿著嘴,沒有說話。

江栩忽然一巴掌抽在他胳膊上,“我讓你說話!”

四九低聲喊,“二小姐,彆哭了。”

江栩又走近一步,隨後使勁捶打著四九的心口,聲音嘶啞道,“你活著,你活著不告訴我!你活著不告訴我!”

四九抱著她,替她擦拭眼淚,他嘴笨,不會安慰,隻是喊,“二小姐,彆哭了。”

江栩哭得十分傷心。

曾經,這個木訥忠厚的人像影子一樣伴在她身邊,在他去世後,她甚至很多時候都不習慣沒有他的日子,偶爾午夜夢回,也會哭著醒來,無數次地後悔,無數次地夢魘,那場車禍埋葬了四九,也把她困在了裡麵。

如今,她看見這個人好好地活著,如何不難過,如何不氣憤,如何……不高興。

“混蛋!”她還在口齒不清地罵,眼淚糊了滿臉,“四九,你就是個混蛋——”

四九一直仰著頭,不敢掉下眼淚,怕把紗布浸濕,他抱著江栩瘦小的身體,終於把那三個字說了出來,“對不起,二小姐。”

燕廷梟坐在車上,看著車載平板上,燕衛們輸送過來的影像,眉眼辨不清情緒。

馬超試圖活躍一下車內壓抑又古怪的氣氛,“嗬嗬,爺,我們晚上吃點夜宵怎麼樣?”

“我不至於吃他的醋。”燕廷梟把平板倒扣在桌上,裹著毯子看向窗外,窗外是一片漆黑和濃重的夜色。

馬超點點頭,“對,咱們爺就是大度!”

沒過多久,燕廷梟又打開平板,眉頭微皺,“怎麼抱這麼久。”

馬超:“……”

燕廷梟把平板再次倒扣,隨後不到五秒,又拿起來看了眼,雖然嘴上沒再說什麼,但馬超清楚,梟爺此刻的眼神已經化作利箭,無數次射向四九抱著江栩的那雙手臂。

江栩回來時,燕廷梟特意查看了下,沒看見四九的身影,等江栩上車,他才狀似不經意地問,“四九呢?沒跟你來?”

提起這個,江栩就忽然打了他一下。

燕廷梟身體還虛著,被她這一下打得險些直不起身。

江栩打完人才發現自己下手重了,又趕緊抱著他的手臂揉了揉,揉完了想起什麼,又忽然把他的手臂一扔。

馬超:“……”

女人心,海底撈。

“你們都知道!”江栩癟著嘴,她一雙眼睛通紅,“你們所有人合起夥騙我!特彆是你!”她瞪著燕廷梟,“你也不告訴我!你更壞!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燕廷梟:“……”

馬超忍不住替燕廷梟辯駁,“可是,騙你的人是四九啊,不是我們爺。”

“但是你也知道!你知情不報,是共犯!”江栩氣呼呼地瞪著燕廷梟,隨後口吻不善地衝馬超喊,“你閉嘴!快點開車!”

馬超:“……好的。”

發飆的小巨人好闊怕!

燕廷梟突然捂著心口咳了一聲,江栩趕緊扶著他問,“怎麼了?我打重了?”

燕廷梟抿著唇不說話,臉色很是蒼白。

江栩扶著他靠在椅背上,拿了毯子給他蓋上,手正要抽回去,卻被男人攥住了,她抬頭,就聽見燕廷梟低啞的聲音問,“不理我了?”

“等你好了,我再不理你。”江栩氣悶地說。

燕廷梟:“……”

他捂著心口輕輕地“嘶——”了一聲。

江栩狐疑地看著他問,“梟爺,你是不是裝的?”

“……”燕廷梟蒼白的臉上隱約浮出一絲薄紅,然而車廂太暗,沒人發現,“你看我像那種人?”

江栩盯著他漆黑的眸看了一會,說,“像。”

燕廷梟:“……”

江栩靠在他心口,安靜了片刻說,“梟爺。”

“嗯?”

“抱抱。”她伸手環住他,閉上眼靠在他懷裡,嘴角卻緩緩地彎了起來。

活著。

四九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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