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雙韓(四)(1 / 1)

“死了沒?”黑暗中有人問。

“死不了,還喘著氣呢。”一個男人過來用腳踢了踢地上的一個男孩。

男孩的身體被踢翻轉過來,露出的那張臉上全是血。

“怎麼把這臉打成這樣?”之前問話的男人走了過來,低頭看了眼,“那倆客人點名還要他呢,你把人打成這樣,怎麼交代?”

“洗一洗應該能看。”

“不過……”之前說話的男人用手勾起男孩的臉,嘴角一彎,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有些人就喜歡這樣的,看著有淩虐感。”

男人走了出去。

剩下的一個男人抬手抓起男孩的頭發,男孩痛苦地睜開眼,眼底充血,裡麵覆滿了濃重的恨意與殺意。

“切,瞪我?”那男人不屑地冷哼,“待會就讓你再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男孩被丟去洗澡,身邊到處都是同齡的男孩女孩。

有女孩過來問話,問他知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他隻是看了她一眼,便低著頭。

發生什麼事。

還能發生什麼事。

他被帶去一個房間。

那兩個畜生又出現了。

男孩憤怒地撲上去,用牙齒撕咬著其中一個人的脖子,死不鬆口,直到那個人斷了氣,不再掙紮。

他擦掉嘴角的血,轉身看向另一個人。

“救命啊!救命!”那人喊著奔向門口,“救命啊——”

“韓東延!”莫老四拍打著韓東延的臉,“你怎麼了?你怎麼出這麼多汗?”

韓東延渾身僵硬,牙齒死死咬著,他睜開眼,眼底泛著一片血腥的紅意。

“你還是第一次喝醉哎。”莫老四驚奇地看著他,“做夢了嗎?”

韓東延按著太陽穴站起身,他步伐踉蹌,腦子裡全是鮮紅的血,手腳還在發僵,身體卻燙得厲害,心跳劇烈。

莫老四扶著他,“不去洗澡嗎?”

韓東延不發一言地進了房間。

“我去給你倒杯水。”莫老四說著要走,卻被韓東延伸手扯了過來。

“砰”地一聲,門被關上了。

梁嘉和夏娜娜幾人還在喝酒,聽見房裡的動靜,掩著嘴偷笑,“不是吧?這是不把我們當外人了啊?”

韓菲兒站了起來,有些擔心,“我哥好像醉了。”

“醉了怎麼了?他耍酒瘋嗎?”梁嘉問。

“我沒見他醉過。”韓菲兒搖搖頭。

“韓東延這人防備心很重的,今天估計是太開心了。”梁嘉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說,“真的,我和你們喝過這麼多次酒,誰防備心重我一眼就能看出來,當初江栩都沒怎麼喝酒,而且就算喝醉,邊上也因為有梟爺在,韓東延不一樣,莫老板和菲兒你在他邊上,他都不敢喝醉。”

韓菲兒點點頭,“因為他說,命在自己手裡,不能相信任何人。”

“任何人?”夏娜娜問,“家人也不能信嗎?”

韓菲兒看著他們,忽然低頭喝了一大口酒,隨後才說,“不能信的。”

“為什麼?”梁嘉問,想了想,她又補充道,“如果不方便說的話,就不說。”

“都過去很久了。”韓菲兒拿起一杯酒再次一飲而儘,“他當時很輕鬆地跟我說,他是被他爸媽賣給人販子的。”

全場寂靜。

“人販子給他們編了個很美的明星夢,說他們的兒子長得很好看,未來當明星很有錢賺,然後……”韓菲兒說到這停了下來,“然後,我們在地獄裡相遇了。”

夏娜娜和梁嘉都知道他們遭遇過什麼,一時都沉默了。

長安輕輕擁住韓菲兒的肩膀。

韓菲兒回頭衝他笑了笑,隨後看著眾人說,“哎呀,都過去了,喝酒。”

梁嘉和夏娜娜也都站了起來,“喝酒喝酒。”

“安淘出去買東西買好久了啊。”梁嘉看了眼手機,“這孩子,該不會是跑楊市去買了吧。”

“你以為他是我兒子啊?”韓菲兒自嘲,“天天跑楊市,早知道我當初應該給他報楊市的大學。”

“彆,你這樣,我兒子就孤單了。”梁嘉拿起酒杯朝韓菲兒碰了一杯,“當然,你兒子過去了,我兒子依舊孤苦伶仃,媽的,他活該。”

夏娜娜突然看向四九,“咱女兒呢?”

四九正在給她泡茶,聞言看了眼表,“已經出去十五分鐘了。”

“哦。”夏娜娜又放心地繼續喝酒。

梁嘉問,“你放心她一個人在外麵啊?”

“放心啊。”夏娜娜想到什麼,表情有些一言難儘,“應該沒人敢惹她,你不知道,學校的學生稱她叫毒王。”

“……”

“好好的小公主,被你

們養成什麼樣了。”梁嘉“嘖”了一聲。

“你好意思說我,你兒子養著養著都成彆人家的了。”夏娜娜反駁。

韓菲兒大笑。

梁嘉和夏娜娜同時轉頭看向她,“笑什麼笑,你兒子除了腦子好一點,其他也挑不出優點。”

韓菲兒:“……”

“我看你們是瘋了,想打架是不是?”韓菲兒擼起袖子,後來發現穿的是禮服,沒有袖子,頓時,一把撩起禮服裙擺,就要跟人動手。

“老公!”梁嘉嗲著嗓子喊,“有人要打我!”

安僅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長安也站到了韓菲兒跟前。

夏娜娜不用喊,四九已經站到了她邊上。

六個人對峙乾瞪眼。

瞪了沒幾秒,房間裡傳來莫老四的喊聲。

眾人麵色詭異地轉身看向房間。

緊接著聽到更多的聲音,那聲音令在場的男士全部默默低下了頭。

而令在場的女士——夏娜娜和梁嘉,則不約而同地掏出手機點擊錄像。

另一邊。

安淘剛從酒吧裡出來,他胳膊受了點傷,正要去藥店買點東西隨意包紮一下,就見正前方站著個女孩。

她穿著白色對襟衫,肩上挎著一隻小巧的竹編包。

“安淘哥哥,你受傷了。”她出聲,眼睛笑眯眯的,彎成月牙形。

夏以寒和夏娜娜不像,她長得比夏娜娜還要漂亮一些,隻是年紀太小,那份奪目耀眼的魅力還沒成型。

她比安淘小三歲,但是個實實在在的人精。

或許是因為從小呆在夏老爺子身邊的緣故,她比同齡人早熟,心理年齡也更成熟,對待生老病死更是從小就看得很開。

“沒事。”安淘走過去,“你怎麼在這?”

“等你啊。”夏以寒笑著抬起他的胳膊看了眼,“找個地方,我給你包紮吧。”

安淘除了江韌和沈星辰,幾乎不和女孩子來往,比方陳家嫻,比方夏以寒。

但是,韓東延和莫老四常年駐紮在莫有酒店,而梁嘉安僅山夏娜娜四九等人沒事也會來這喝酒,一來二往的,他和夏以寒碰麵的次數也多,兩人倒是不怎麼說話,頂多算是個點頭之交。

安淘不知道,她今天為什麼突然跟著他出來了。

“不用。”安淘拒絕了,他往莫有酒店的方向走,身後夏以寒依舊笑眯眯的,“韓叔鼻子很靈的,你確定要這麼回去?”

安淘回頭。

夏以寒拍了拍自己的竹編包,“跟我走吧。”

她熟門熟路地找到一家咖啡館,要了個包間,跟老板打完招呼後,這才看著安淘說,“脫了吧。”

安淘看了眼胳膊,“需要脫?”

“那就剪掉這一節的袖子,你看怎麼樣?”夏以寒從包裡找出一把剪子。

安淘:“……”

他默默地脫下襯衫。

夏以寒半點沒有女孩的羞澀,她大大方方地看著他的身體,“我爸說得沒錯,你果然是練過的。”

安淘不做聲。

夏以寒給他清理傷口,消毒,隨後給他上藥。

“下次去遠一點的地方,太近了會被發現的。”她低著頭,笑容甜甜,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安淘看著她,“你知道我在做什麼?”

“知道啊。”夏以寒拍了拍他的手臂,“不然,你以為我那麼好心替你包紮?”

她說話依舊笑眯眯的,但是安淘清楚,她本性和他一樣,都不是那種愛管閒事的好心人。

也真奇怪。

夏姨那麼單純的人,生出來的女兒,心眼跟馬蜂窩一樣多。

“哎,人家給你包紮傷口,不說聲謝謝就算了,也不能在心裡腹誹我吧?”夏以寒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安淘重新穿好襯衫,“謝謝。”

“襯衫沾血了,不能穿,我跟老板打過招呼了,他待會送衣服來。”夏以寒把東西收拾好裝進包裡,站起身,衝他揮手,“那我先走啦。”

安淘點頭。

他光著上身坐在那,二十三歲的身體,肌肉鐸滿了力量,單單坐在那,後背都崩出塊狀分明的肌理線條。

夏以寒開門時,突然扭頭說了句,“安淘哥哥,以前我還真挺看不上你的。”

安淘微微側頭,隻露出半個側臉。

他長得確實很一般,坐在那很沉默,但是脫了衣服才發現,他沉默的身體裡裝滿了力量和不曾向人訴說過的秘密。

夏以寒衝他豎起大拇指,“現在,我發現你帥斃了!”

安淘:“……”

安淘再次見到夏以寒是在醫院。

莫老四躺在病床上,整個病房塞滿了人,韓東延坐在椅子上沉默

地不發一言。

安淘給莫老四喂了點水之後,被莫老四抓著手叮囑了幾句話。

莫老四在發燒,說話時也不清醒,但還是含含糊糊地把話交代清楚,這才閉上眼睡著了。

韓東延宿醉剛醒,頭還痛著,卻還固執地坐在這裡。

韓菲兒勸了半天,沒把人勸走。

安淘過來說了一句,韓東延就乖乖聽話去隔壁休息了。

夏以寒挺好奇地,過來問,“你剛剛跟韓叔說了什麼啊?”

安淘看著她,“我讓他去休息。”

“不可能,一定是莫叔說了什麼。”夏以寒單挑左邊眉毛,小丫頭做這個動作還沒成熟女性那麼嫵媚,卻也自成風格,顯出幾分古靈精怪的可愛來,“安淘哥哥,說給我聽聽?”

“你不是猜到了。”安淘拿過蘋果,開始削皮,“接著猜。”

“那我猜……”夏以寒悄悄湊近安淘耳邊,“莫叔是不是說……”

安淘的耳朵被她的呼吸噴得癢癢的,他整個人猛地站了起來,搓著耳朵看向夏以寒。

夏以寒不解,“嗯?我猜錯了?”

梁嘉和夏娜娜也從門外帶了不少水果進來,一進門就悄悄問安淘,“怎麼樣了?醫生怎麼說?”

“媽,莫叔住院了,你和梁姨為什麼這麼高興的樣子?”夏以寒問。

夏娜娜:“……”

梁嘉:“……”

夏娜娜摸了摸臉,“很明顯嗎?”

夏以寒點頭,“很明顯。”

梁嘉笑著說,“小孩子不懂,彆問那麼多,我們就是來看看你莫叔。”

她把水果放下,病床上莫老四還在熟睡,一行人都安安靜靜沒打擾。

她索性走向安淘,小聲問,“你這剛畢業,有沒有定好做什麼工作?”

安淘搖頭,“沒有。”

“實在不行,去你爸的博物館上班?”梁嘉提議。

搖頭。

“那,酒店?”梁嘉繼續問。

安淘繼續搖頭。

“那你想乾嘛?”梁嘉頭大了,“你該不是想做米蟲吧?”

安淘沉默。

“兒子,媽跟你說,你這個想法不行,你兩個爸辛辛苦苦養你那麼久,是不是,他們雖說不靠你贍養,但你起碼振作起來找份工作啊。”梁嘉苦口婆心,“以後這樣,你就賺錢養他倆就好,我跟你爸也不需要你養,賺錢不容易,你先慢慢適應社會,以後立足了再說彆的。”

安淘終於開口了,“我本來也沒打算養你們。”

梁嘉:“……”

母子倆對話永遠這樣,一個永遠不停地在說,另一個要麼沉默,要麼一句毒舌立馬終結對話。

看得夏娜娜和夏以寒母女倆歎為觀止。

“那個,不如,我們一起出去吃點東西?”夏娜娜緩和氣氛。

“你們吃吧。”梁嘉轉開臉。

“你們都去吧,這裡有我就行了。”安淘說。

梁嘉看了他一眼,“行。”

一行人走了。

沒多久,隻有夏以寒一個人提著吃的回來,“喏,給你帶的。”

“謝謝。”安淘接過,打開發現是一份素食,沒有肉。

“天天吃肉應該吃膩了吧,吃點素的。”夏以寒笑眯眯地說。

“沒有吃膩,麻煩給我肉。”安淘麵無表情。

夏以寒“嘖”了一聲,從身後拿出一個袋子,“梁姨猜對了,她說你這人就喜歡跟人唱反調,給你素的你要葷的,呐,這些肉,我看你能不能吃完。”

安淘看著那一袋子各種雞肉雞腿牛肉紅燒肉,不禁陷入了沉思。

“怎麼?考慮吃哪個?”夏以寒問。

“我在思考。”安淘抬頭,“你怎麼還沒走?”

“我待會還得給你換藥啊。”夏以寒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你忘了?你現在是我的病人。”

“彆假笑。”安淘打開袋子,拿出筷子,頭也不抬,“看著累。”

夏以寒捏了捏腮幫,“那你早說啊,我笑得也很累的。”

安淘看了她一眼,夏以寒不笑的時候,像個成熟的大人,那雙眼睛安靜地舒展著,裡頭盛著看破紅塵的淡然與寧靜。

“你這人……”他開口。

“嗯?”夏以寒偏頭。

“有點意思。”他吃著米飯,嘴角微微勾起。

“哎,你會笑啊。”夏以寒食指戳他腮幫,“笑起來也挺好看的嘛。”

安淘:“……我又不是木頭。”他覷了眼她的手指,“彆老用手戳彆人。”

“怎麼了?”夏以寒又戳了他一下。

安淘:“……”

很癢。

他張了張口,什麼都沒說,隻是用力嚼著米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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