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隨手功夫(1 / 1)

蘇廚 二子從周 1437 字 1個月前

第一百四十五章隨手功夫

然而不要臉的還在後麵,老頭拉著蘇油不鬆手,說是少了侍應童子,蘇油他一看就喜歡,就你了!

蘇油倒是不怕侍候老人,相反他侍候老人還很有一套。

可問題是——我是正二八經的州學學生好不好?可不是你家的小書童!

再說剛剛那情形,我哪隻眼睛看你是一見我就喜歡?!老頭你怕不是想要節約經費喲!

求救的目光看向唐淹,唐淹卻不敢說話了。

敬老尊賢,古有明訓。隻好拿眼神示意,乖徒兒,你自求多福吧……

扶著老頭回到精舍,我的個去,簡直跟狗窩差不多。

老頭坐到書桌前:“去把書架上我治印的工具拿來。”

蘇油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在一堆亂七八糟的書中找出了工具。

老頭在桌前都擬了半天印稿了,嘴裡還在挑剔:“你看你這字就沒取好,明,潤,兩個字都是左右結構,都是左小右大,排布不好就失了變化,呆板無趣。”

說完寫了個“油”字:“哈?!要不我就刻一個字吧,這個印出來倒是挺好看。”

蘇油都被折磨得無語了:“老人家,除了油字,你愛怎麼玩怎麼玩,我先收拾屋子了。”

老頭“哦”了一聲,倒是沒脾氣,隻道:“書不要給我分門彆類,就按散布次序隨意放到書架上便好。”

這是什麼古怪的讀書法子?!蘇油也懶得跟老頭理論,這樣我還省事兒了!

吭哧吭哧搞了一下午,總算將書架,幾案,床榻都收拾出來,還打來清水,該擦的擦該洗的洗,連地板都拖了幾遍。

老頭由得蘇油折騰,直到太陽西斜,才拿刷子刷乾淨印上石屑,將蘇油剛剛打掃乾淨的書桌再次弄臟,然後取來印泥印到一張小紙方上觀瞧:“沒法子了,隻能取漢印的方正平直,簡拙明快。”

說完取過老梅詩,自己毫無廉恥地將印蓋了上去,然後將印章丟給蘇油:“拿去玩吧。”

蘇油接過圖章,發現竟然是和田白玉材質,通體明潤,顯然是主人經常把玩的心愛之物。

翻過來一看朱文,印文和刀痕疏達蒼勁,古意盎然。

再看印側,還有兩行小字:“視遠惟明,溫潤而澤。施之為行,在心為德。”

老頭調皮歸調皮,學問是一等一的。

第一句取自《尚書?太甲》:“視遠惟明,聽德惟聰。”

第二句取自《禮記?聘義》:“昔者君子比德於玉焉,溫潤而澤,仁也。”

後兩句取自《周禮注疏》:“德行,內外之稱,在心為德,施之為行。”

四句來自三本書,都以德為中心思想,諄諄告誡用心良苦,采珠擷絮即成章韻,還完美地解釋了明潤二字與德的關係,隨便露一手都是功夫。

蘇油不由得愛不釋手,對老頭佩服得無以複加,漫天的怨氣頓時消散無蹤,樂得見眉不見眼,連連躬身:“多謝大宗師費心了,多謝大宗師費心了。”

篆刻,也是中華傳統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中華文字,在小小的方寸之間,蘊涵了動人的多樣風貌,跌宕生姿,有情有致,既有時間的古樸,又有空間的渾厚。

這門非遺,集成了詩詞,書法,繪畫,雕刻諸多藝術。曆來就是士大夫的高雅情趣。

不是文化深厚的人,不可能玩得好的。

老頭笑道:“篆刻的‘篆’,古作‘瑑’,所謂‘圭璧起兆,瑑也。’凡是在玉、石上雕琢凹凸的花紋,都叫做‘瑑’。”

“等到竹帛通行,篆字的形符,也由從‘玉’,改為了從‘竹’”。

“篆刻印章起源甚早,據《漢書·祭祀誌》載:‘自五帝始有書契,至於三王,俗化雕文,詐偽漸興,始有印璽,以檢奸萌。’”

“到了周代,‘璽’大為興起,以青銅為質,始分白文朱文兩種。”

“到秦代李斯車同軌,書同文,中華文字由是一變。印文也由籀書演變成為篆書,此時的印文,圓潤蒼勁,筆勢挺拔。”

“到漢代治印興盛,史上正式有了漢印之說,字體由小篆演變成‘繆篆’。”

“這門技藝,至新莽而大成。篆書作印,也於此時成為了定製。”

“我本是對文字流變有興趣,因而開始研究。結果幾十年下來,篆刻的愛好越來越深,而本末卻倒置了。”

不要謙虛!你這末,已經夠我仰望追逐一輩子了好不好?!

一老一小總算是找到了共同話題,篆刻雖然是蘇油的苦手,但因為熱愛非遺,後世篆刻的理論倒是所知頗多。

用他自己的俏皮話說,就是我也刻得一嘴的好印。一邊準備飲食一邊和老頭聊天,倒是頗得老頭喜歡。

沒一會兒,唐淹來了,後邊跟著張藻,挑著一個擔子。

老頭看著蘇油從擔子裡邊一樣接一樣拿東西,不由得好奇:“明潤,你這是作甚?”

蘇油說道:“哦,沒啥,都是炊具調料之類。”

老頭就奇怪了:“調料不就是油鹽醬醋嗎?”

蘇油點頭:“對呀,不過油分葷素,素油有茶油,香油,花椒油,辣米油,豆油,現在找得到的花生差了些,不然還該有花生油。”

“葷油有豬油,羊油,牛油,雞油。”

“鹽我主要用的雪鹽,偶爾用粗鹽做鹽焗菜,炒堅果,做鹹蛋。”

“醬就太多了,豆瓣醬,豆豉醬,甜麥醬,韭菜花醬,麻醬,豆腐醬,蝦醬……哦,還有醬油,醬油又分生抽老抽……”

老頭舉手叫停:“得!我還是隻負責吃好了!”

給老人準備飲食,就是軟糯適口,粗細搭配,營養均衡,還有重要的一點,補鈣。

土地廟彆的不多,豆腐多,臨時也來不及買菜了,蘇油便準備給老頭做一個熊掌豆腐。

吃不完的豆花,用紗布裝上,放木盒裡壓去一些水分,打開來就是豆腐。

豆腐切厚度合適的片,鍋中倒入適量的豆油。將豆腐一片一片的放入油鍋中,小火慢煎至兩麵金黃。

豆腐煎好後撈出,利用鍋裡多餘的油將薑蒜碎翻炒出香。

然後加肉末,炒到肉末開始焦酥,接著加入豆瓣醬,繼續翻炒出香味。

加醬油,加水,將煎至金黃的豆腐放入鍋中,燜一會兒,澱粉加入適量水,倒進去勾芡。

小火煮至沸騰後關火,起鍋裝盤撒點香蔥花和青蒜碎末,熊掌豆腐就做好了。

用雞蛋調上一點蝦醬,加水打散蒸了一個蛋羹,蒸到一半的時候再撒上點小蝦米,燜熟後端出。

人老中氣空,全靠湯湯衝,這是八公的老話兒,因此還得給老頭弄個湯。

兩條鯽魚,豬油炸了,加入蔥白段,薑絲,倒入熱水,魚湯瞬間變得奶白。

熬夠火候,將魚湯潷出來,其餘都不用,加入幾絲榨菜,幾葉白菜,煮好後放入厚陶碗中保溫端上桌。

蘇油的規矩,上門就是客,他可不管是不是在老頭的精舍——精舍二字自己說著都覺得有些虧心——布上四副碗筷,老頭主位,自己次主,唐淹主客,張藻次客。

張藻在幫忙做飯的時候小少爺小少爺的叫著,穿著也是短行頭,老頭一直以為是仆役之流,現在竟然和自己坐了個對臉,不由得覺得事情隻要和蘇油有關,就會變得古怪,對張藻上下直打量。

張藻不知道這老頭是誰,不過他主管了半年商務,眼力價早培養出來了,小少爺和唐老師對這老頭都如此尊敬,那就不是一般人,不由得被看得有些縮手縮腳。

蘇油見一老一小隔著桌子對望,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張藻,土地廟夥伴裡邊行六,小名叫糟娃,我一般叫他糟娃哥。糟娃哥,這是學宮山長,龍起之龍老先生。”

糟娃趕緊站起身來:“起之先生,小少爺隨你讀書,以後多煩你照顧了。”

老頭饒有興味地看著兩人:“還真是兄友弟恭,坐吧,上門是客,我們吃飯。”

蘇油就不由得抱怨:“那是,老人家你趕緊動筷,我一般都是吃三頓的,今天被你考了半天,又拉著打掃了半天,早都餓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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