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鄆州方略(1 / 1)

蘇廚 二子從周 1393 字 1個月前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鄆州方略

眾人趕緊起身迎接,卻是王克臣到了。

王克臣哈哈一笑:“子瞻,宦海浮沉,固常事耳,但才高抑鬱,則以文字為戲,不為無過。”

蘇軾滿臉通紅:“謹受教。”

王克臣對王師約說道:“前年我為開封、度支二判官,見過明潤的條製規模。後遷鹽鐵副使,胄案的工坊,也多見其法。本以為明潤心思工巧而已,今日才知這番說法。”

“原來工匠作坊之間,不光需要巧思,甚至也能提列出大道,可見明潤常說的‘處處留心,皆是學問。’端是正理,師約你要多向明潤請益。”

王師約躬身道:“是。”

王克臣有看向蘇轍:“你是子由?”

蘇轍躬身:“蘇轍見過學士。”

王克臣點頭:“陛下今日下了旨意,複我為戶部副使,以龍圖閣學士知鄆州。子由是赴遼使臣,節後尚可同行。”

眾人趕緊恭賀。

王克臣對蘇油問道:“京東多盜,梁山泊如今波濤八百裡,明潤有沒有什麼好建議?”

蘇油這才知道,王老頭為啥對自己示好,拱手道:“京東多盜,亦多豪傑,自有忠君愛民之士。”

“學士可以與陛下請旨,許便宜處決,昭告諸郡,令有力者械之。”

“徐泗間有豪強程杲,程嶽兄弟,建議學士用之,斬其首領,流其腹心,其餘散給田地為民,盜匪必寢。”

王克臣點頭:“正有此意。”

蘇油拱手:“相比盜匪,蘇油更擔心的是河患。”

“哦?”

“據都水監宋用臣,提舉京東河務竇仕,以及胄案河渠司測量小組奏報,如今河患最危急處,在濮陽,內黃。”

“鄆州梁山泊,其實是黃河的一條泄洪通道。一旦黃河危急,則當決曹村,以保下遊。”

“而曹村之水,必注梁山泊,鄆州就在梁山泊邊上,又是工業重鎮,堤防還得加固加高,以備不虞。”

“保得住鄆州,縱然京東有水患,恢複起來也在須臾之間。保不住鄆州,那京東必定流民大起,移汴京就食,到時候……”

不用說了,到時候自然災害變成政治影響,朝廷總要拿人樣子說話,王介甫公是怎麼下的課?不就是鄭俠的一幅流民圖?

王克臣完全沒有考慮過這方麵的問題,他的治理規劃裡,一心隻是發展工業,將蘇油叫來主要就是為了向他請教這個。

結果蘇油沒有提這邊,反而說起了河患。

精細純蘇明潤的口碑,現在朝中不信的也不多了,嚇得王克臣心裡直打鼓:“明潤,真有如此嚴重?”

蘇油說道:“水不來,就沒有如此嚴重,可是水要是來了,而鄆州毫無準備,那就難說了。”

“有備則無患,鄆州這些年得水利之便,發展迅猛,可既然有水利之便,難道就沒有水患之憂嗎?”

“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就在數年前,洪水還到過鄆州城外。”

“而興利除弊,智者之機也。還請學士好好考慮。”

王克臣手扶腦門苦笑:“本來要明潤來,是要請教經濟之道,工業之道,如今看來,《河情谘要》也得帶上一套才行了。”

蘇油拱手道:“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才去完成就行了,學士的事情,是管理好這些人才。這也是剛剛說說的——按照特定的目標,在一定的限製條件下的協調和最優。”

王克臣這才點頭:“如此看來,標準化一說,不光可以用於工坊,一樣可以用於治政,等等……莫不成,還可以用於官製?”

蘇油對王克臣頓時刮目相看,能夠在曆史上留下名聲的人,豈是易於之輩:“蘇油倒是沒有想過工事之法在人事上的應用,學士倒是提醒了我。”

王克臣哈哈大笑:“明潤休要與老夫臉上貼金了……現在看來,要治好鄆州,治匪,治水,治民,乃是關鍵。而這三件事,又都是以梁山泊為關鍵。”

蘇油點頭:“梁山泊方圓八百裡,麵積很大,加之湖周地勢平坦,如果興修堤防水利,未必不能成利。”

“學士還有一個優勢,就是鄆州的工業體係已然完備,因此手裡有大量的生產資源可以倚仗,這一點,比當年蘇油剛到兩浙路時還有優勢。”

“要將這個優勢發揮到極致,商品和金融的流通就必不可少,文公的章奏裡邊說那邊如今已然物價騰貴,這就是局部通脹已然形成,必須趕緊疏導。”

“要給百姓們提供足夠的糧食,商品,讓百姓們手中的錢花得出去,地方政府有大量的賦稅收益,如此甚至可以不勞朝廷撥付,自己就能解決剛剛所說的那些問題。”

“建議學士從此次赴京參加海貿交易大會的行商裡邊留意,要是有從京東河北來的,不妨好好觀察一二,扶持一二。”

“還是那句話,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士去做,學士隻需要把控好政策,協調好需求和供給,處理好上下之間的關係就好了。”

一番分析綱舉目張,王克臣這回心中完全有數了,對王師約說道:“看到沒?什麼叫宰執之才?不是文學優進,陛下寵信,空讀六經就能得來的。而是實實在在,在地方事務上反複錘煉近二十年,才培養得出來的這份乾能。”

“師約你不要以為自己了不起,今日讓明潤來,就是讓你看看什麼叫真正的乾才,聽聽什麼叫真正的諫議,開眼界了吧?”

王師約拱手:“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

蘇軾說道:“從教之謂學,施學之謂術,任術之謂器。”

蘇轍說道:“是故知天命者可達道,能傳道者謂善教。”

張敦禮說道:“從善教得學,而後施為,明道之術,足器之用,天下無不稱焉。”

在座的都是聰明靈秀之輩,如今都明白了蘇油這套方法論,你一句我一句,轉眼就點綴成了一篇文章。

王克臣一副老懷彌慰的樣子,瞧咱家這一屋子,真真的都是人才啊……

這邊屋裡聽得茅塞頓開,那邊屋裡聽得瞠目結舌。

衛國公主輕輕碰石薇的肩膀,低聲調笑:“還是姐姐威武,探花郎這樣的人物都能降得住,我家那位就會描幾筆工筆,我都不敢管他呢。”

石薇見眾人對自家夫君如此推崇,正自又幸福又驕傲,結果為衛國公主如此一調笑,頓時鬨了個大紅臉,低啐了一口:“妹妹你又胡說八道!”

徐國公主咳嗽了一聲:“衛國不鬨,後園中已然設好帷帳,大家移步到那邊,邊吃邊聊吧。”

因為還是國喪期間,大排宴席搞不好就引來彈劾,因此徐國公主搞了個半野餐會一樣的東西款待來賓,既顯得雅趣,有不飾鋪張。

帷帳就是類似兩個相連的大帳篷一樣的東西,棗木的標準杆子,黑漆貼螺鈿的裝飾,用鏤花銅件套接,一看就不是凡品。

帳內溫度還不冷,周圍有幾個盤子一樣的爐具,燒著不見煙也不見明火的火焰。

那是固體酒精爐。

王克臣見蘇油瞅著那幾個爐子,笑道:“舒亶之輩意圖以水運二字構陷子容,聽說被明潤駁斥得啞口無言?”

蘇油笑道:“他們啊,固步自封得厲害,完全不去了解世界已經變成了什麼模樣。”

王克臣點頭:“水火之變,這個酒精就最能說明問題,酒精可以著火,最神奇的是,燃燒之後又生成了水。都說聖人見微知著,古籍當中,這等變化也無人論及過。枯守六經之輩,豈能有這等見識?”

這東西現在是唐四郎在獐子島上的拳頭產品,固體酒精爐沒有一點碳氣,而且安全高效,對於喜歡打野的遼國皇帝來說,是最佳的野外火源。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這東西在遼國那遊牧風俗盛行的國度裡,流行程度遠遠超過了在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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