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一十五章 蓋棺定論(1 / 1)

蘇廚 二子從周 1398 字 1個月前

第一千五百一十五章蓋棺定論

“信裡有《哀荊公詩》曰:‘門前無爵罷張羅,元酒生芻亦不多。慟哭一聲唯有弟,故時賓客合如何!’”

“陸佃幼從荊公學,過江寧時,率諸生往吊,寫信給我,也痛說淒涼。”

“太皇太後、陛下,王相公一生毀譽參半,然蓋棺定論,雖嘗有所負於民,卻亦有大功於國。臣見二人書信,心裡非常難受。”

“這也和朝廷追贈安石相公太傅,諡號為文的召命初意,大相違背。”

“如今蔡確、邢恕、呂惠卿貶竄,章惇告哀守製,韓縝出外,以致群下惶惑。”

“臣乞陛下命分司江寧諸官往吊荊公,稍加優禮,以示寬容。”

“並遣使江南,再申新法乃有誤而非失,先帝與朝廷著意改良,斷不廢毀之意。”

高滔滔沉吟一陣,沒說新法好壞,開口先道:“這個陸佃,倒是個有風骨的。”

蘇油說道:“陸佃幼從安石學,然青苗法起之初,卻也曾提醒王相公‘法非不良,但推行不能如初意,還為擾民’。”

“其後相公不再用之於新法,而命修《新義》。”

“安石父子在經筵,陸佃有‘潤色聖猷雙孔子,燮調元華兩周公’句,議者以為太過。”

“修新義拘泥《字說》,亦為當時所譏。”

“然其精通禮製,修禮甚當。曾經得到先帝讚譽,稱‘能言禮者,無過陸佃’。”

“提舉《神宗實錄》編修官,處處維護安石相公,與同列範祖禹、黃庭堅爭辯。”

“黃庭堅曰:‘如公所言,蓋佞史也’,陸佃抗聲:‘如魯直意,即是謗書’。”

“當時曾上書陛下出先帝敕黃,以證其實,事後也證明陸佃非誤。此事陛下儘知。”

“不論才術隻論德義。相公逝後眾皆觀望,能為所當為,而無終項背者,唯張舜民、陸佃二人耳!”

這是一樁公案,修《神宗實錄》的時候,黃庭堅、範祖禹摘錄當時禦史的彈章,以禦史彈劾王安石曾作書“無使齊年知”“無使上知”給呂惠卿為由,認為王安石有罪,並以此罪,作為王安石二次去相的主因。

當時陸佃以此為禦史“風聞”,不能當做史實,力爭不已,最後鬨到請求查閱神宗皇帝給中書下的“敕黃”,以證明事實。

高滔滔命中書翻閱舊檔,沒有查到呂惠卿當時告發過這樣的內容,最終命編修官不錄此節。

高滔滔對王安石其實是不怎麼感冒的,大宋變成現在這般繁榮,到底是誰的功勞,她心裡清楚得很。

蘇油之前送趙煦硯台巧讚呂公著,今日又力保王安石的地位不失,讓高滔滔也不禁生出“終究還是當年明潤”的感慨:“之前司馬相公也有進言,奈何朝中官員,如相公司徒這般高風亮節,不修人怨,行所當行的,實在是太少了。”

“這事情我記下了,本該如你們所議。”

“對了,司徒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此事?”

蘇油這才說道:“不全是,現在大學堂初步建起來了,有幾樣機械發明,堪稱國朝重器,臣想請陛下去看看。”

“哦?是何等重器?”

“物理學院第一個重大課題,就是與軍器監聯合研發連機銃,如今已然試製成功,須臾之間,可發八彈,以威力計,以此武裝新軍,相當於一人可當三人。”

“臣給太皇太後與陛下道喜,從今之後,騎射之族於我農耕之族,再無威脅!我們再也無懼北朝了!”

“當真?!”高滔滔又驚又喜,不由得從簾後站起身來:“司徒,此物成本幾何?”

蘇油說道:“成本相比熙寧舊式,並沒有增加多少,不過機件卻複雜了很多,臣想請陛下去體驗一下。”

“另外,臣也乞太皇太後召軍機處蔡京、樞密使王韶,提舉詳論軍製。”

“連機銃一出,如何裝備,如何成軍,如何部署,都涉及到軍製巨大的改變。”

簾內久久沒有說話,好一陣後,人影才重新坐下:“司徒有何設想?”

蘇油說道:“朝廷守內虛外,不當立改,有此新軍器,自然應該先在京畿禁軍中列裝。”

“而京畿以外的軍隊,舊軍當全麵汰裁編練,改為新軍,全部換裝熙寧神機銃。”

“而河西、寧夏等蕃軍,則列裝鶴脛弩、騎刀。”

“至於神臂弩、板甲之類,我朝武庫可以清汰,通過海運、陸運,售與我們願意扶持的外邦藩國。”

“這是一個大體係,如此一來,離大宋最遠的外邦藩國,將得到自保的力量,更加親宋;邊陲蕃部,也將明顯提升武力,成為我朝拱衛。”

“內地新軍,可以實施輪戊,錘煉軍力,貴精不貴多,也足以震懾邊蕃。”

“新軍嚴重依賴後勤,朝廷也足以製之。”

“大宋疆域,如今有很多新的情況,如日本宋城,新宋、東勝兩洲,各州置軍不過數百,而疆域千裡萬裡,土人皆數十數百萬,而利益更是高達每年數千萬貫。”

“如何以數百之軍保大宋千萬之利,隻能依靠犀利的軍器;而如何控製擁有這些軍器的遠土軍士,也是樞密和軍機處的重大課題。”

“不過好在時日尚久,臣想請陛下先臨嵩陽,試軍器之利,再議軍製。”

“準!”

五月,詔戶部裁冗費,著為令。

司馬光請立經明行修科,歲委升朝文武各舉所知一人,以勉厲天下,使敦士行,以示不專取文學之意。

戶部李常奏常平春秋斂散,以陳易新,及歲饑賑貸,主司應並依法推行。

並請降貸常平錢穀,絲麥豐熟,隨夏稅先納所輸之半,願並納者,止出息一分。

皆從之。

第一道旨意其實對蘇油是非常有利的,因為司馬光列舉了十類應該舉薦的人才,擴大了理工人才的入仕途徑。

一曰行義純固可為師表科,

二曰節操方正可備獻納科,

三曰智勇過人可備將帥科,

四曰公正聰明可備監司科,

五曰經術精通可備講讀科,

六曰學問該博可備顧問科,

七曰文章典麗可備著述科,

八曰善聽獄訟儘公得實科,

九曰善治財賦公私俱便科

十曰練習法令能斷請讞科。

其中,三、四、六、九,幾乎就是為理工人才量身定做的進身之階,其餘六項大家對半分。

有人提出異議,認為這種舉薦的人才的方法,會造成大量善於乾請專營的人進入仕途。

司馬光想得很美好,他的解決辦法是讓這些人試用一屆,然後視政績進退。

蘇油上書表示反對,認為這隻能作為朝廷一時的舉措,試用也可以,但是之後一定要明立製度,十科都必須設立考試,中格者方可試用,以絕幸進。

高滔滔想了很久,最終還是同意了司馬光的這次請求,同時聲明下不為例,並且讓六部設立考試所,明年按照蘇油的意見,考試錄取。

朝命一下,蘇油幾乎瞬間被朝中大佬們的請托貼子所淹沒,都是為自家子弟謀取京師大學堂一張學生證的,搞得蘇油一個頭兩個大。

這幫官僚的嗅覺,實在是太靈敏了!

第二道旨意,是根據蘇油國家糧食儲備的設想提出的第一步改進措施。

常平倉不再僅僅作為調劑物價之用,同時也作為備災糧庫,在遇到地方災荒的時候,常平倉需要發揮出應有的作用。

這是很多生命的教訓買來的經驗,以往地方官員要動常平倉,需要經過提舉常平倉使的同意,而提舉常平倉使的職責,卻又並不包含救災,因此如果輕動糧倉,必然會被朝廷降責。

這是製度造成的不合理,曆史上發生過無數次常平倉使開倉放糧,之後因無法恢複儲備,被禦史彈劾,然後丟官去職的事情。

很多為國愛民的名臣如範純仁、蘇軾,都差點因此背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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