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爾努馬此時已經急不可待了,為了獎賞柳成椽“獻美有功”。他特地賞了柳成椽一頭烤乳羊。並表示享用過此女之後,升遷柳成椽為六品兵馬評事。
晚上,達魯花赤大帳正在宴飲,忽然一個不速之客不請自來。
此人也是個蒙古人,元朝駐高麗西海道肅政廉訪司副使:塔裡失都。
“江華的鎮守官人,聽說你明天去島南打獵?”塔裡失都上來就冷冷問道。他當然知道所謂的“打獵”指的什麼。
圖爾努馬據案高坐,摟著女子喝著美酒,看見塔裡失都仍然神色倨傲,壓根沒有起身的意思。
柳成椽等人卻不得不站起來給塔裡失都行禮。
塔裡失都是正四品肅政副使,掌管西海道幾個郡府的監察。這次來江華郡就是為了敲打圖爾努馬,讓對方有所收斂。
所以,得知圖爾努馬明天要去“打獵”的消息後,塔裡失都立刻趕來質問。
圖爾努馬在旁邊女子身上狠狠捏了一把,掐的她淒聲慘叫。
這是向塔裡失都示威。
“副的肅政官人,我歡喜的帶著鷹犬打獵去,不是蒙古人快樂的美德嗎?為何你要來到我的衙帳,吹這股多餘的風呢?”
圖爾努馬完全不把塔裡失都放在眼裡。
他是三品達魯花赤,他的家族出自成吉思汗最早親封“九十五千戶”之一,父祖皆曾任大汗怯薛親衛官。
而塔裡失都不過四品肅政副使,家族也沒有他顯赫,有什麼資格對他圖爾努馬指手畫腳?
再說塔裡失都信奉漢人那一套,裝模作樣搞什麼監察,學了中原文人的迂腐。忘記了蒙古人的根本。
異族的美貌女子本就是讓蒙古勇士玩弄,繁殖的雌奴。有什麼可顧忌,有什麼可憐憫?塔裡失都還真是忘本。
圖爾努馬固然看不起塔裡失都,塔裡失都也看不起圖爾努馬。
但塔裡失都自己也清楚,像圖爾努馬這樣的蒙古人太多,像他塔裡失都這樣的蒙古人太少。
他雖然是肅政副使,掌管監察不法,但實際上很難順利行使職權。
就是因為圖爾努馬這樣不法的官人太多太多,多到法不責眾,多到違法亂紀成了“理所當然”。
可圖爾努馬太過分了。這幾年,為了霸占女子他身上有不少命案,行徑令人發指,已經有損大元顏麵,再不管一管,就是自己嚴重瀆職。
塔裡失都,是蒙古官員中少有的相對文明的人。
“江華的鎮守官人,你應該用蒙古人的公正威嚴,讓江華的種田人,織布人,買賣人,作軍人,還有高麗的大官人,小官人,擁有一把冰做的尺子。而不是因為你的貪婪,讓他們像嬰兒那樣恐懼,像女子那樣哭泣,像奴隸那樣怨恨!”塔裡失都警告道。
什麼?圖爾努馬聽到塔裡失都如此數落自己,頓時勃然大怒。
“副的肅政官人!”圖爾努馬猛然站起來,像一頭可怖的人熊,“你拿著野雞的翎毛,當成可汗的令箭,將狐狸的威風用在本鎮麵前,難道你不怕有一天你的鞭子離開手,影子離開身子嗎?”
圖爾努馬看到塔裡失都氣的臉色鐵青,繼續說道:“副肅政官,如果你要喝酒吃肉要女人,本鎮就像歡迎朋友一樣歡迎你。如果你來是阻止我得到想要的女奴,那麼就請離開我的大帳!”
塔裡失都知道無法勸阻圖爾努馬一如既往胡作非為,隻能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江華的鎮守官人,我,塔裡失都向長生天發誓:會以我的良心,就像獵鷹盯住貪嘴的獵狗那樣,盯著你!”
塔裡失都走前留下一句話。
圖爾努馬也對著他的背影喊到:“副的肅政官人,我,圖爾努馬,也以長生天的名義發誓,當風吹落你的帽子,我會手持鞭子來到你麵前!”
看到塔裡失都離開,柳成椽等人才鬆了口氣。雖然兩人剛才說的是他們聽不懂蒙古語,但也知道兩人在激烈爭執,已經完全翻臉。
蒙古主子之間打架,他們這些高麗人也隻能裝作沒看見。
…………
二月二,龍抬頭。今天風和日麗,是初春後難得的好天氣。
一行足有五十人的隊伍出城向南而去。正是圖爾努馬和柳成椽等一行人。
達魯花赤大人出行“打獵”,連郡守衙門都驚動了。但是就連鄭律也沒有出麵勸阻。
圖爾努馬此時滿腦子都是畫中女子的影子,導致昨夜對其他女子都沒了興趣。
所以,一大早,他就雷厲風行的帶著十幾個蒙古武士出城“打獵”。
除了十幾個蒙古武士,同行的還有柳成椽和他三十多個精銳私兵。
圖爾努馬一行人出發後小半個時辰,一輛豪華馬車也出城望南而去。
這輛馬車中不是彆人,正是塔裡失都。他跟著圖爾努馬,當然是要抓個現行彈劾對方一本。
至於阻止圖爾努馬作惡,他還真做不到。甚至,扳倒圖爾努馬都是不可能的事。讓朝廷訓斥他一次,令他以後有所收斂就不錯了。
…………
柳成椽一邊奉承圖爾努馬,一邊偷偷觀察圖爾努馬的蒙古衛士,不禁暗暗吃驚。
同樣騎馬,他的私兵奔馳不到三十裡就已經流露疲態,馬也累了。可是包括圖爾努馬在內的十幾個蒙古人,不但仍然龍精虎猛,毫無疲意,連他們的馬也看不到累。
這說明什麼?說明蒙古人的體質不但比他的精銳私兵強的多,控馬之術也極其厲害。
什麼才是真的騎術高超?光是你控馬熟練還不夠,還需要“人不累馬”。
就是讓你的馬儘量感到輕鬆。這本事才是蒙古軍隊奔馳縱橫,總出敵先的重要原因。蒙古人,才是真正的馬上民族。
而且這些蒙古武士都是身材魁梧,異常彪悍。尤其是如人熊般的圖爾努馬,他騎著一匹高大的大食馬,就像一座鐵浮圖,轟然突進。
完全就是一個軍中猛將的做派。
事實上,圖爾努馬本來就是出自軍中,骨子裡仍然是將領。
柳成椽心情複雜,這十幾個蒙古人,能輕易擊敗他三十多個精兵,壓根就沒有懸念。
他如今已經相信沒有內奸,不然李洛也不會不阻止他進城。
既然李洛還蒙在鼓裡,那自然不會伏擊他。
退一萬步說,就算李洛知道消息,又怎麼敢伏擊達魯花赤大人?他要造反嗎?絕無可能。
再退一萬步,就算李洛知道了消息,又敢喪心病狂的伏擊圖爾努馬。可他也沒那個實力!
就憑那些鄉勇,伏擊自己三十多精兵都難,何況還有十幾個更驍勇善戰的蒙古武士?
所以,此次回程的路上,柳成椽沒有再像進城那樣小心翼翼派人打探路情,一來實在已無必要,二來免遭圖爾努馬恥笑。
可是忽然,圖爾努馬一勒韁繩,立刻駐馬仰立,十幾個蒙古衛士不約而同的勒馬停下,動作很是迅捷整齊。
“這處地方,喚作什麼名號?”圖爾努馬問道。
柳成椽催馬上前道:“稟告大人,此處喚作紅鬆林。”
“紅鬆林,哈哈哈!此處倒是個打伏的好所在。”圖爾努馬大笑道。
不過,他不認為有人敢打他的埋伏。
之所以突然停下來,隻是出於軍中宿將和野獸般警覺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