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如今的尊號,已經有八個字:文成武運大仁至聖。
要是再加,那就是最少十個字了。
“臣請加陛下尊號光道廣德四字!”崔牧奏道。
翰林院司院使牟巘出列,也舉起笏板,“臣請加陛下尊號,開天立極!”
大唐學宮(國子監)祭酒黃,“臣請加法天隆運四字。”
林必舉和楊漢明兩人也都擬出新加的尊號。
如此一來,文臣們紛紛提出名號,沒有人願意甘於人後。
崔秀寧頓時犯了難。
現在已經有好幾個尊號了,選哪個?
兵部侍郎烏圖突然出列,“皇後陛下,我大唐天子禦駕親征攻取關中,雖說是道德廣大,可終究是武功,臣是武將,認為還是神武威德四字最妥當。”
“不錯。”都烈也出列讚同,“皇後,陛下是出師大捷,開疆拓土,神武威德最好。”
“不妥!”牟應龍反對,“陛下尊號,已經有文成武運四字,尊號怎麼能重複字號呢?”
崔秀寧想了想,覺得開天立極不錯。
“那就開天立極吧,禮部以此四字上尊號,鴻臚寺按禮儀祭告太廟。”崔秀寧金口玉言,裁定了“開天立極”二字。
因為她覺得,李洛做的事,的確就是開天立極。
於是,剛到而立之年的李洛,就成了“開天立極文成武運大仁至聖皇帝”。年僅三十,稱帝一年多,就有了十二字的尊號!
但問題是,李洛光複南國,還收了日國,安南,又收取關中,馬上蒲甘國又要舉國歸唐了,他有這個資格啊。
誰知,駙馬楊漢明再次出列奏道:“臣,請加皇後陛下尊號,昭明!”
林必舉也讚同的舉起笏板,“皇後輔助天子,猶如明月輔弼天日,太陰相濟太陽,是以我大唐國運蒸蒸日上,文治武功大興。皇後陛下昭德明睿,當得起昭明二字!”
群臣紛紛附和,請崔秀寧加尊號“昭明”。
崔秀寧已經有尊號“文成懿德”四字,要是在加“昭明”,那就是六個字了。
“本宮不過代陛下攝政,並無功勞,諸卿之請,本宮不敢承受。此事無需再議。”崔秀寧反對道。
她曆史雖然不好,卻也知道明清皇後的尊號,字數同樣很多。那個葉赫那拉氏,生前竟然不要臉的接受了幾十個字的尊號。
她是真的不好意思接受。
楊漢明堅持道:“皇後陛下,所謂夫貴妻榮,夫婦一體,陰陽相濟,則家國太平。皇後功德,有目共睹,臣民莫不懷德。皇後陛下若是拒絕尊號,恐傷陛下之明矣。”
“正是如此。”林必舉也堅持,“皇後陛下不受,怕是有傷天家之和啊。”
這麼嚴重的麼?崔秀寧當然不相信。
牟巘等人也紛紛堅持,請崔秀寧接受尊號。
坐在崔秀寧下首,已經六歲開始懂事的李征,也不甘寂寞的用稚嫩的童音說道:“母後,群臣之請,母後就答應了吧。”
崔秀寧無奈之下,隻好勉為其難的答應。要說心中到底高興不高興,那就是她自己知道了。
如此一來,崔秀寧就成了“昭明文成懿德皇後”。凡大祭,大典等隆重場合,表文必須用這六個字,不能簡稱皇後,也不能簡稱文成皇後。
林必舉再次奏道:“蒲甘女王阿耶,已經第三次上表請求歸附,青皇後陛下裁決,是否準奏。”
所謂的三次請求舉國歸唐,當然是個形式。事實上,蒲甘女王阿耶就是個傀儡,蒲甘早就被唐廷控製。
“準奏。”崔秀寧點頭,“陛下的意思,是封阿耶為南安郡主,賜姓李。蒲甘國改為緬州。”
“諾!”林必舉領命。
隨即,翰林院就呈上早就擬定好的詔書,由崔秀寧請來傳國玉璽,用印頒布。
收國之事重大,按照唐國製度,凡重大詔書,必須要用傳國玉璽才能生效。
玉璽一蓋,就意味著從法律上將,蒲甘國(緬甸)不複存在,而大唐又多了緬州,加上新得的雍州,達到十七個州。
禮部尚書吳鎮樓,立刻獻上早就準備好的緬州戶口簿冊,和象征蒲甘王權的金箔三藏經和翡翠佛珠,翡翠王印。
“皇後陛下,蒲甘各部族三百三十萬人口,已經俱歸大唐了。”
崔秀寧聲音清冷的說道:“按照陛下旨意,全力推行均田令和改土歸流。廢除緬州的繆沙之製,廢除僧侶特權,廢除佛教國教地位,釋放塔奴為平民,廢除緬文,銷毀典籍碑文,賜漢姓,行漢字,易漢冠。”
這些都是李洛的意思,崔秀寧當然不會心慈手軟。
蒲甘國一直保留著繆沙(領主)製度,繆沙們就像華夏當初的門閥,大肆壟斷土地人口。同時僧侶在蒲甘權勢很大,到處都是佛寺。而且佛寺同樣占有大量土地,掠奪百姓為“塔奴”。
超過三成的人口,不是繆沙的奴隸,就是寺廟的塔奴,過著悲慘的生活。
繆沙和僧侶們過著窮奢極欲的日子,作威作福,壟斷財富和官位。
可以說,蒲甘之前就算沒有亡國,日子也並不比北方漢人好多少。
不過,要是認為蒲甘國落後,那就大錯特錯。
蒲甘國的農業很發達,農作物品種很多,曆代國王也注意興修水利。文化上,蒲甘既受中原影響,也受到天竺影響,也因為佛教昌盛,並不是不開化的野蠻種族。
“敢於抗拒大唐政令者,一律以嚴刑峻法處置。陛下給本宮的信中說的很清楚,殺人肝膽菩薩心腸,大唐為的是緬州百姓,不是繆沙和僧侶。”崔秀寧繼續說道。
這當然是半真半假,將李洛的野心和霸道選擇性的忽略了。不然,毀人文字經典,滅其曆史,強製賜姓,改易漢冠,又怎麼說?
禦史中丞李雍奏道:“皇後陛下,緬州善騎者甚多,緬州多天竺馬,卷耳,高大,不下數萬匹。臣奏請招募緬人為騎兵。”
緬人善騎,的確出乎很多朝臣的意料。
其實說起來不奇怪。緬人的主體,是華夏西北南遷的羌人。他們的祖先,乃是地地道道的西北遊牧民族,當年一路南遷,也必定帶了馬匹。
再說,蒲甘臨近天竺,天竺德乾高原上的馬匹,有很多流入蒲甘。蒲甘不缺馬,軍隊除了象軍,騎兵也不少。
“可。”崔秀寧點頭,“可挑選善騎的緬人五萬,招募為新兵。不過,兵員一定要是大唐新政的受益者。另外,對賜姓漢化有抵觸的人,不能招募為新兵。”
兵部尚書都烈即刻領命。招募新兵,可是兵部的差事。但此事還需要戶部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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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了蒲甘的事,鴻臚寺卿李簽又提到一個重要的事情。
“啟稟皇後。太子殿下今已六歲,臣聽聞,殿下一直是太上皇親自教導。可太上皇年事已高,是否按製,為殿下請大儒授課?”
“還有吳王和長安公主,都虛歲有五,是否也要請大儒授課?”
他不知道,其實太子不光是太上皇在教,皇後也在教,陛下在宮時,也會教。
吳王和長安公主也一樣。
至於更小的皇三子越王李衍,養女襄陽公主李徆,還不到學習的時候。
李簽一提,其他大臣也紛紛建議,是該個太子請老師了。
崔秀寧知道,遲早有大臣有提出來的。
太子乃國本,教育當然是大事。按照規矩,太子早就應該有太子太師,太子太傅等老師了。
像唐國這樣,立了太子,卻不任命東宮師父的,古來鮮見。
大臣們奏請給太子請老師,固然是出於公心,可也有私心。
要知道,太子詹事,太子洗馬,太子舍人,都是又清貴又有前途的美缺啊。更彆說三師了。
這些官職,隻要兼任一個,那就不同了。
所以,滿朝文武早就巴巴的等著太子正式進學,等著正式設立東宮衙門。
但是,崔秀寧和李洛都不願意這麼乾。
說句不好聽的,除了她和李洛,誰還能更適合當太子的真正老師?
尤其是那些儒臣,不但喜歡將太子教導成儒家眼中的所謂仁君,還喜歡夾帶私貨。
曆史上儒臣教導的太子,幾個有開疆拓土的進取心?幾個有華夏本位的意識?倒是多數成了保守迂腐之君,便於文臣擺弄。
孩子們的真正老師,隻能是她和李洛。當然,經史子集和騎射武技這些,還是要由文臣武將來教導,可最核心的知識和道理,必須要有兩人親自教。
後世的學問,隻要不是不符合古代價值觀念的,譬如經濟學,統計學,數學,物理,自然地理,環保,醫療等知識,都要教給他們。
但是,不能涉及到後世的現代思想和普世價值,以及無神論哲學。
他們身處古代,教給他們太超前的思想,絕對會害了他們,甚至會害了大唐。
那些東西,放在古達就是思想烏托邦,碰都不能碰。彆說教了,就是李洛和她,也從來不對外宣揚,諱莫如深。
你在古代說人人平等,自由,民主,世間並無鬼神上帝,那不是扯麼?君主沒了權威,朝廷不再是神聖的,那還得了?國家就亂了。
現代思想,是建立在發達的生產力和科技水平之上的。一個隻能靠威權治理的低效率古代農業帝國,你搞現代普世價值,那就是一個天大的火坑。
所以,崔秀寧和李洛給孩子們設計教材很小心。不能碰的領域,隻字不提。
“太子和皇子老師,到明年元旦,陛下會親自選任。諸卿不必擔憂,太子乃國本,陛下與本宮都不會疏忽。”
崔秀寧給群臣吃了一顆定心丸,卻沒有馬上任命太子老師,更沒有設立東宮僚屬。
兒子這麼小,就搞一大套班子,不是什麼好事。太子容易被帶歪,過早喪失孩童的天性。
朝會快要結束時,司礦使又出列奏道:“皇後陛下,瀛洲石見等銀礦,已經煉出白銀八十二萬兩。請懿旨,是否運回?”
崔秀寧皺眉,“為何還沒運回?即刻運回!還有,以後每煉成五十萬兩,就要運回,不可過多積存。朝廷可是等著造銀元的銀子。”
…………
朝會結束後,崔秀寧和李征去了太上皇顏鐸居住的太寧殿。
顏鐸被尊為太上皇之後,平時也就是看書畫畫,教導太子和皇子,日子過得還算愜意安泰。
偶爾都烈等人也會來看望看望。他雖然七十有二,但這幾年心情愉悅,生活富貴,身體還算健朗。
“大父,今日還要臨帖嗎?”李征見到顏鐸就脆生生的問。
崔秀寧行禮道:“父親。”
顏鐸點點頭,笑著摸摸李征的頭,“當然要臨帖,這書法,八歲以前很是要緊,一輩子骨性如何,皆在此時。你是太子,首先要寫好字,練好氣,沉下心。”
書法對於磨練心性很重要。顏鐸的目的,是通過臨帖,在培養李征堅韌專注的品性。
顏鐸說完,就親自寫了一個道字,說道:“孫兒,你今日,臨摹此字十遍。每一次,都要比上一次更像才成。”
顏鐸出身金國皇室,少時受過很好的教育。他的書法師從褚遂良,寫的方圓兼具,藏鋒蓄勢,既端正寬綽,又靈動遒美,深得褚氏精髓。
李征烏黑靈動的眼睛看著顏鐸寫的“道”字,偏著小腦袋問道:“大父,這是何字?”
他雖然已經頗識得一些字,也會寫自己的名字,可卻不認識這個道字。
顏鐸笑道:“小兒練字,最好先不識此字。不識,便有敬畏探究之心,如此,下筆自有鄭重,不敢隨行輕佻。你先彆管這是何字,臨摹即可。”
“諾!”李征乖巧的答應一聲,拿起一隻小狼毫,認認真真的臨摹起來。
崔秀寧看著兒子聚精會神的模樣,很是滿意。
征兒真的越來越懂事了。
兩個大人見小男人心無旁騖的寫字,就不再管他,自到旁邊的煖閣說話。
“如今皇帝拿了關中,可隴西,隴東,河套,還都在元廷手裡。趁著陝西元軍主力覆沒,應該出兵儘占秦地。”顏鐸說道。
崔秀寧給他倒了一杯茶,“父親放心,皇帝已經要出兵了。等到文先生回朝,會向關中增兵十萬。”
顏鐸繼續說道:“還有,這修建長安宮,木料所耗巨大。長安數百年沒有再修宮殿,山中木料是足夠的,可運輸不易。可在北上伐木,順涇水飄流到長安,在隴山伐木,順渭水飄流到長安。”
“這樣能省卻很多人力和功夫。大料在河水中浸過,再曬乾,才正好做棟梁之才。”
這些崔秀寧倒是不知道。
顏鐸又提到磚石,“長安護城河數十年前就沒了。可以挖土新開護城河,挖出的土方用來燒磚,一舉兩得。”
“疏浚八水,一定會掏出大量淤泥。淤泥可用蒿草等香草灰混合,製成香泥漿,用來刷梁柱,可防火,亦能防蛀…”
顏鐸說了很多建議,很多都非常有用,崔秀寧一一記下,準備寫信告訴李洛。
父女二人說了一會話,崔秀寧就把李征放在太寧殿,回到龍章宮,看了一會奏章,做完批示,就開始編寫《大唐律》。
她現在除了處理政務,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編寫《大唐律》和《皇學真典》。
《大唐律》其實就是民法,商法和刑法,程序法的綜合。如今唐國用的還是《大唐簡律》,非常不完善。很多時候,不得不沿用《宋刑統》和《唐律疏議》。
《大唐律》可說是有史以來最完善,最合理的法典。不但體現了公正和威權,還體現了開明統治、以民為本的思想,是既領先於時代,又不脫離時代的法典。
崔秀寧可謂是掌握好了這個度,利用自己的法律知識,結合古代實際,用心編寫《大唐律》。
不過,《大唐律》比較浩繁,崔秀寧斷斷續續編寫了兩年,才完成大半。估計還需要一年,才能編完付梓,頒布天下。
崔秀寧編寫了半個時辰的《大唐律》,起來活動活動,用了一碗燕窩羹,就接著編寫《皇學真典》。
《皇學真典》是給皇子皇女們用的教材。
皇家教材主要是崔秀寧編寫的。這些知識,能使皇子公主們學到不少超越時代的知識,培養他們的邏輯思維和方法論接近現代,具有遠超其他人的視野。
但在思想上,他們仍然屬於這個時代,屬於古人。隻不過,需要他們比其他古人更有思辨能力和科學的方法論。
《皇學真典》涉及了很多後世有用的知識,但每科內容都不深,比如數學,隻是高中水平。物理化學隻是初中水平。經濟學也隻有高中常識的水品。
而唐國全國通用的學堂教材,就是最高學府的大唐學宮,數學也隻相當初中水平,物理化學隻有一些簡單的常識,算是格物,不求甚解。
《皇學真典》目前隻準備給皇子皇女們用,並不對外公開。
這倒不是兩人太自私。因為,就算推廣《皇學真典》,誰來教?根本就沒有這個師資力量。
就這幾個孩子,兩人都需要利用好時間才能教的過來,要耗費多年時間才能慢慢教完《皇學真典》,怎麼教彆人?
兩人的設想是,多年之後才能慢慢普及《皇家真典》的內容。在普及之前,先要給最高學府大唐學宮研習揣摩數年,再培養師資,從上往下的普及。
步子大了…不好。
“啟稟娘娘,文太尉回朝了,在宮外候旨。”女官顏嬋兒的聲音響起,打斷崔秀寧的思緒。
崔秀寧精神一震,放下筆揉揉手腕,“快請文先生入宮。”
“諾!”
…………
十月下旬,文天祥和陳淑楨先後回朝。
文天祥僅僅在江陵歇息了三天,就奉崔秀寧懿旨,準備率領十萬大軍,十餘俘虜,從武關道進入關中,協助李洛攻打隴西隴東和河套,同時修建長安宮。
即將隨文天祥進入關中的,還有被特察局從泰山“請來”的張誌純。
出乎崔秀寧意料,張誌純被“請”來,卻毫無怒意。不但毫無怒意,甚至得到崔秀寧召見後,還很恭敬。
得知大唐皇帝要重修長安宮,請他出任宮建大臣,張誌純不但沒有推辭,還欣然接受。
原因說起來不值一提。因為大唐以道家為國教。作為道士,也作為漢人,張誌純沒有理由抗拒大唐。
張誌純拜彆崔秀寧時,崔秀寧給了他一些圖紙,是關於修建城市排水排汙,以及防火防洪,和一些後世的城建規劃。
張誌純見後大為讚歎。崔秀寧提出的設計,雖然沒有顛覆他的認知,卻給了他很大的啟發。
他萬萬想不到,大唐皇後竟然也知道這麼多魯班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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