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脈南麵,覃山監測站。
聞隊長一行人,早已經從山脈北麵返回這裡。
因為要整理材料和部分數據,暫時沒有離開,他們還需要在這裡繼續待一段時間。
不過,在任務之餘,聞隊長也會關心位於山脈各處的保護站和監控站,讓他們留意一下,是否有觀察到一位年輕專家的蹤影。
隻是,除了最開始那天看到過風羿的身影,之後就沒再發現了。
他們隻知道風羿進入深山,連監控都沒有布設的區域。人跡罕至,也更危險。
那之後,風羿一直沒有與外麵的人聯係。
“那小子,也不知道現在究竟在做什麼。”
聞隊長看了看窗外的天空,發現什麼,眉頭微蹙,跟其中一名隊員說道。
“實時氣象觀測數據調出來看看。”
沒一會兒,除了實時數據之外,還有山脈各處能收到的實時監控畫麵。
並非深山裡的,而是山脈中,能聯網的幾個保護站和監測站發來的地拍和航拍畫麵。
“南麵又起霧了。”
“咦?不對,北麵也是!要大範圍降雨!”
聞隊長看著屏幕上實時的氣象監測數據,略有點頭疼。
這種氣候條件,位於深山的人,肯定有諸多不便。
他擔心風羿的安危。
山脈裡,多有局部小氣候存在。但現在的情況,山脈區域大範圍雲霧變化,籠罩山脈南北。這對山中人而言,不太妙啊。
多數時候,山脈南麵和北麵的氣候是不同的。
南麵暖濕氣流沿著山勢爬升的過程中,遇到北麵冷空氣阻擋,形成南麵雲霧彌漫,北麵晴空萬裡的景象。
從高空看,能清楚看到南麵被擋在那裡的壯觀的雲海。
山脈的南北麵氣候反差造成的自然奇觀,對許多外地遊客有極大的吸引力。
因此,現在很多人在看到南麵有起霧趨勢,就想著找個合適的落腳點玩航拍。
隻不過,今天的天氣與他們所想的不同。
不管是山脈南麵還是北麵,全都是雲霧繚繞。
此時,山脈北麵。
跨越山脈的公路上,部分路段的服務站,有行人和遊玩的團隊在活動。
他們看著手機上突然收到的天氣預報,正納悶呢。
“這……南麵的暖濕氣流翻山越嶺之後,繼續強勢北推了?”
“甭管什麼原因,變天是肯定的,得儘快找地方避雨。”
“下點雨也好啊,北邊跟往常相比,今年降雨太少。”
“年初就傳言可能有大旱,一個不留意地裡都乾了呢。”
“今天下雨,你們今天能節省不少水。”
本地人議論著,遊客們也笑著接幾句話。
甭管是遊客還是本地人,都沒將這場突然的天氣變化放在心上。
山間氣候本就多變,能有多稀罕?
就是出行麻煩了些。
“這一帶天氣變化莫測,山裡肯定很危險。”一名來旅遊的大學生說道。
旁邊坐著的一位本地的大爺聞言說道:“危險!危險得很!除了已經規劃的旅遊路線,其他地方彆亂跑。多少人進去就沒出來,山裡的動物都摔死,何況人呢,我小時候,這邊管得還沒這麼嚴,被我叔伯帶著進山,隻注意腳下,差點被上方掉落的碎石頭砸死!
“再就是,走著走著,一團烏雲蓋過來,雨劈裡啪啦淋一身!這些都還好,那些遇到突然低溫的人,好多沒能走出來。哎,防不勝防!”
不少外來者對這些其實沒什麼概念,當聽故事似的,沒遇到過,就沒有代入感。
不過,下一刻,就聽那大爺說:“還有毒蛇呢,那個叫菜花的什麼蛇,毒得很!”
一名學生問:“菜花蛇?這裡確實有菜花蛇,不過菜花蛇沒毒啊。”
大爺:“不!就是毒蛇!長得花裡胡哨,還有三角頭!多是在南麵才會遇到,我們北麵少……也說不準,畢竟,山裡的事情,哪有絕對呐,指不定在哪個山洞裡還藏著一條大蛇咧!”
山脈中,某座高山之內。
山洞裡沒有任何光線,一片漆黑。
也一片靜寂。
即便是從隱秘的通風口進來的氣流,也幾近無聲。
但,山洞內時不時能聽到一點嗞嗞嚓嚓的動靜,像是有什麼沉重的物體在地麵微微挪動。
風羿盤在那兒,進入沉睡。
或者說,他此刻,已經陷入夢中。
因夢中看到的情形,尾巴有些許異動。就像人做夢踢腳一樣,睡著時沒有感覺,但確實有反應。
若是監測心率,風羿此刻的心跳比平時要快很多。
他並不處於靜息狀態,情緒在劇烈波動中,整個都不平靜。
風羿做夢了。
就跟他在睡著前所想的一樣,也可以看作是一種“祖先托夢”的形式。
還是沉浸式體驗。
夢境之中,風羿知道自己身處深山。
空氣似乎也比現在更溫暖濕潤。
周圍有參天的大樹和茂密的草叢,遠處有不見邊際的山脊和雲峰。
但,一切都很模糊。
隻能看到模糊的輪廓和身影。
山野環境,似乎危機四伏。
一支五人團隊,從遠處走近,行走……或者說,爬行?
和風羿的原形一樣,他們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是長長的、如蛇一般的尾巴。
姿態帶著一種隨意和悠閒,完全無視山中隱藏的殺機。
風羿看不清他們的長相,但,從那些相似的身影可以確定,這一定就是祖先了!
有過海上小島的經曆,風羿並不認為這些是他虛構幻想的。
他現在思維相當清醒。
這些應該是DNA裡麵解鎖的一段記憶,但代入其中的是風羿自己,而不是記錄者。
很神奇的記憶方式。
隻不過這種記憶,不可能像攝像機一樣把所有的細節都清楚的記下來。隨著遺傳物質傳承千萬年,所剩的,隻是模糊的影像,但能讓你知道大概是在做什麼。
風羿看著他們。
他們曾在這世上,存在過。
並不隻是存在於古人們的畫卷和器物圖紋裡。
真正的,在這顆星球上活過一次!
激動嗎?
風羿當然是激動的!
不管是已經離世的姑奶奶,還是風羿自己,如今的環境,隻能容一個個體生存。
也就意味著,終其一生,沒有同族陪伴。
有些事情,隻能自己憋心裡。
有些秘密,也隻能自己守著。
就算身邊有信任的人,就算有血緣關係的親屬,但,終究是不同的。
風羿離著一段距離,看著他們肆意地在林間打鬨。
即便看不清他們的長相,聽不到任何聲音,可風羿能從那些巨大的樹木、堅硬的山石,折斷崩裂的景象中,看出他們玩鬨時顯露的力量。
不用擔心收不住力而將對方拍扁。
不用擔心身邊的友人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
能放肆地玩鬨。
可能兩個年輕仔在打鬨,沒一會兒,年長些的過去,抬手拎起一個扔開,尾巴卷起一個砸地。
木碎草飛,地振石裂。
沒一會兒,幾人又無事似的聚到一起,商議著什麼。
風羿看著他們,目光穿越數千年,也可能數萬年,或許更久。
帶著羨慕與向往。
待他們漸漸走近,風羿也看得更清楚。
雖隻能看到身影輪廓,但可以分辨出來,這幾個,有男有女,都很強壯。
非常強壯!
風羿仰著脖子。
剛才的羨慕與向往中,又帶上幾分苦澀和複雜。
“祖先們,真壯實啊!”
風羿動了動尾巴,多立起來一些,就像人形時踮腳一樣,讓自己變得高一點。
但在對方襯托之下,也僅僅隻是一點點而已。
風羿“踮腳”都碰不到對方的肩膀,差好大一截!
就像一個普通人,麵對職業籃球場上那些頂尖中鋒。
身材,體魄,各個方麵,高度近視都可見的明顯差距!
風羿站對方麵前,就像發育不良一樣!
這對比的還隻是祖先裡麵不顯眼的個體,如果是其中更強壯的那些,就更不能比了,那襯托得風羿像侏儒,還是侏儒幼體。
祖先們是大樹,那風羿隻能算脆弱的小苗。
果然,生活的時期不同,生長發育的程度也不同。
基因層麵已經不一樣了。
為了能在如今“貧瘠”的環境生存,基因的求生趨向,導致的變異,已經與祖先們有了很大差彆。
這種差彆,這樣顯著的對比,就像是——
看似體型強壯的森蚺,麵對六千萬年前的泰坦蚺!
這視覺衝擊……
也挺受打擊。
跟祖先們相比,風羿確實是菜得可以。
但,誰讓生存環境不同呢。
長不過祖先,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呼吸的空氣,享受的能量資源都不一樣。
就好像現在的森蚺,跟泰坦蚺的對比。
氣候、氧濃度,食物,等等那些都不一樣。
那時期,基因不會過度抑製生長。
而現在,特殊的抑製生長的基因,變得活躍起來。森蚺也長不到泰坦蚺的體型。
風羿也一樣。
空中的那些能量物質有限,能支撐風羿生長發育的程度也有限。為了存活更久,抑製生長的基因,讓他生長得更慢了,也更有限。
如果將那些必須的能量物質,看成生存必須的“飯”,就現在這點量物質,風羿完全活不到祖先們那個歲數。
祖先們處於物資富餘,吃飯能吃一碗扔一碗,還有一碗砸著玩兒的時期。
而風羿?
風羿就處於饑荒期,今天吃飽了,明天不一定能有“飯”吃。
這能比嗎?
或許,祖先們孩童時期就能靈活切換形態了。
風羿跟他們比——
說好聽點,長得更斯文。
直白點:發育不良,過於愚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