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還有一天就要出發去主城，陸辛便好好做了一下準備。

自己要收拾的東西，倒是不多。

他換洗的衣服，就兩套，都是洗的很乾淨，但又穿的很長時間的。

再將自己的洗漱用品——牙刷一支，用了半管的牙膏一支，肥皂一塊，毛巾一塊——收拾起來，他的袋子也就隻稍微變得鼓了一些而已，簡簡單單放在一起，隨時可以提起來走。

至於特清部發放的一套作戰服、作戰靴等等，有一個專門的扁平箱子存放。

摩托車不必開過去，陸辛打算送到警衛廳裡，找人看著。

做完了這些，剩下的事情自然也比較簡單，一是向公司請假。

提前問過韓冰，她說這次會議，需要召開三天，但為了穩妥，自己應該準備七天時間。

陸辛明白她說的穩妥指什麼，自己第二階段的事，很有可能也一起完成。

所以，就找到劉主任，跟他彙報了一聲。

……劉主任當時一臉驚喜的反應，是陸辛實在沒有想到的。

……他不但批了自己的假，甚至還點明是帶薪假！

……主任人真好。

第二件事，就是去紅月亮孤兒院看看。

自從上次出城回來，還一直沒見過小鹿老師呢。

這次要去主城呆一個星期左右，當然要跟小鹿老師說一聲，以免有急事找不到自己。

騎著自己的摩托車，來到了警衛廳附近的孤兒院附近，陸辛慢慢上樓。

在三樓拐角處，遇到了正坐在小馬紮上看報紙的保安大爺。

他從報紙後麵抬頭，看了陸辛一眼，就點了點頭，跟沒看見他似的繼續讀著報紙，就是身子下意識的稍微向裡麵側了一下，陸辛看到，他身後的牆邊現在放了一個小小的盆栽。

裡麵一朵孤伶伶的小花，可憐兮兮的開著。

“咦？”

隨著陸辛上樓，兩個正在樓梯過道平台上玩玻璃球的小孩抬起了頭，看見陸辛之後，他們小臉上立刻露出了一種壞壞的笑，不等陸辛說什麼，他們已經“嗖”的一聲向樓上跑去。

一邊跑一邊喊“男朋友來嘍”“男朋友來嘍”……

“啊這……”

陸辛一下子滿臉通紅，看到他們落了一顆玻璃球在腳邊，就撿了起來，揣進兜裡。

不準備還給他們了。

在一群參觀也似的小臉裡麵，陸辛走進了小鹿老師的辦公室。

這個地方他還是第一次來，不過那些小家夥們的眼神，直接給他指明了道路。

小鹿老師正在拿著一個飯盒吃飯，見到陸辛進來，就放下了飯盒，陸辛偷偷瞅了一眼，飯盒裡麵是燉的冬瓜豆腐，裡麵拌著一點米飯，與外麵小家夥們吃剩的盆裡是一樣的。

不過那些小家夥們碗裡，還能看見肉丁，但小鹿老師的飯盒裡麵，卻隻有冬瓜和豆腐。

……

……

“怎麼今天來啦？你們不用上班嗎？”

小鹿老師笑著轉動輪椅，然後順手拿了本書，將飯盒蓋上了。

“我明天要去出差，所以今天下午請假了。”

陸辛笑著解釋了一句，打量了這小小的辦公室一眼。

“又要出差？”

小鹿老師微微有些驚訝：“去哪？”

“其實也不算出差，隻是去趟主城，大概一個星期。”

陸辛笑著解釋：“主城是很安全的。”

“主城……”

本以為小鹿老師會放心，但沒想到，她聽了陸辛的話，卻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並沒有開心的表情，也沒有問陸辛怎麼忽然就有了可以進入主城的機會，而是有些默然不語。

“主城東西多，有什麼要捎的嗎？”

陸辛隻好打破沉默，笑著問道。

小鹿老師微微搖了下頭，道：“沒有……你快些回來就好。”

陸辛點了下頭，然後就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平時他在小鹿老師麵前，話比較少，倒是小鹿老師說的多。

但這一次，小鹿老師像是有心事，話比較少，氣氛自然就顯得比較沉默。

“跟我出去趟吧，有事找你商量。”

陸辛想了一下，忽然向小鹿老師說了一句。

小鹿老師猛得抬頭看了陸辛一眼，然後臉上露出了笑容，點頭道：“好的。”

於是陸辛便考慮了一下，然後推著小鹿老師來到了樓道裡，看著長長的台階，他想了一會，便直接俯下身來，將小鹿老師抱了起來，身後頓時響起了一片“抱抱”“抱抱”的叫聲，陸辛紅著臉，抱的仍然很平穩，而小鹿老師則是紅著臉，在陸辛肩膀處向後瞪了一眼。

“嘩……”

起哄的聲音一下子飛散，少了很多。

“張大爺，如果我回來的晚，就盯著他們上自習，《狂人日記》抄三遍，我回來檢查。”

經過三樓位置時，小鹿老師向保安大叔說了一聲。

“嗬嗬，好，不用急著回來。”

保安大叔笑嗬嗬的答應了一聲，疊起了報紙，然後上樓去幫她拿輪椅。

陸辛先下了樓，將小鹿老師小心的放在了自己的摩托車後座上，這時候，保安大叔也將小鹿老師的輪椅搬了下來，陸辛給它小心的疊了起來，然後掛在了自己摩托的另一側。

在這個地方，本來掛著一個金屬箱子，好像是什麼機械狗什麼的。

暫時用不著，就先拆下來，讓保安大叔幫自己看著。

……

……

慢慢啟動了車子，陸辛帶著小鹿老師駛進了青港城的街道裡。

雖然陸辛已經開的很慢，但小鹿老師還是很緊張，一直緊緊攥著他的衣角。

他們一路上沒有說話，徑直來到了衛星城城東，青岩山方向。

來到了這裡之後，陸辛找個地方停了車，將輪椅打開，然後抱著小鹿老師坐下。

慢慢推著輪椅，他們在這裡的小路上走著。

“你看，這裡的房子多大？”

一邊走，他一邊笑著說道：“我進去過其中一間，裡麵好多房間，客廳也寬敞，可以當作教室，而且外麵有花園，也有水池，可以把花園刨一下，種點菜，養幾隻雞什麼的……”

“而且這裡距離城西比較遠，周圍人少，更……更安靜。”

他其實是想說，人少的地方，如果發生了大規模的精神汙染事件，反而更安全，隻不過，考到了現在精神汙染的事情，知道的人還極少，他也怕嚇到小鹿老師，沒有直接說出來。

“哎呀呀，你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都開始考慮彆墅區的房子啦？”

小鹿老師心情也好了很多，從輪椅上轉過身，笑著看了陸辛一眼。

“這段時間，我工作挺認真，也攢了一點錢的……”

陸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而且我已經托人問過了，這裡的房子，價格好像五……五六十萬的樣子，雖然貴了點，但我覺得，咱們的孤兒院建在這裡，一定更好一些。”

“嘁……”

小鹿老師聽出了他話裡的吞吐，道：“五六十萬？你當我是傻子嗎？這裡的房子……”

她認真想了想，嚴肅道：“起碼一百萬！”

“是，是，差不多吧……”

陸辛笑著點頭，道：“等我把他買下來，你就搬過來吧！”

小鹿老師沒有回答，沉默了一會，才道：“到時候你也會住在這裡嗎？”

陸辛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隻是推著她慢慢的走。

小鹿老師像是想到了什麼，過了一會，輕聲道：“你現在是因為什麼，才對他們那麼好？”

陸辛慢慢的想著，道：“那時候，院長不是經常告訴我們嗎？”

“雖然我們年齡小，但我們代表著希望。”

“隻要我們心裡有著對文明的期望，那麼我們就一定可以回到他說的那種，每頓飯都能吃上肉，可以儘情的看電影，聽歌，玩遊戲，而且也不用做那麼多作業的生活……”

“現在，那些小孩子也是一樣的吧。”

他慢慢的說著：“我們對他們，要像那時候院長對我們一樣好。”

小鹿老聽著陸辛的話，很久都沒有回答。

陸辛忽然發現，她的肩膀，在輕輕的顫抖，忙吃了一驚，轉到了她身前，就見她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滾滿了淚水，急忙蹲了下來，有些緊張的道：“你怎麼啦？”

小鹿老師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淚，抬頭看著陸辛的眼睛：“你過來。”

陸辛急忙離她近了些。

小鹿老師認真的看著他，眼睛發紅，表情有些嚴肅：“你告訴我，你去主城是做什麼？”

“這個……就是開個會而已。”

陸辛急忙解釋著：“真沒有彆的，很安全的，一個星期就回來了。”

小鹿老師沉默了一會，才道：“是真的嗎？”

陸辛想到了“第二階段”的事，微微沉默，但沒有告訴她，還是點了點頭。

“其實，我早就知道會這樣的。”

小鹿老師沒有說信或是不信，過了一會，才輕聲道：“之前，有一個你的同事過來找到了我，她人挺好的，本來我對你正在做的事非常擔心，但是那個人讓我覺得，或許她們是……”

“是不一樣的！”

“所以，我並不想阻止你，隻是……”

她忽然抬頭，緊緊抓住了陸辛的手：“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望著她非常認真，甚至有些緊張的表情，陸辛忙點了下頭。

“不要把壓力都背在自己身上。”

她輕聲說道：“當初在幼兒園，拿著磚頭幫你跟人打架的可是我，還記得嗎？”

陸辛聽著這話，臉上便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他也隱約記得，小時候的小鹿老師，是非常彪悍的，災變中長大的孩子，大都如此。

“另外，你從來不欠任何人的，知道嗎？”

小鹿老師說著，慢慢聲音低了下來。

聽得出來，她的聲音顯得微微有些緊張，但她說的很認真，一雙清澈的眼睛，堅定的看向了陸辛的臉，道：“你不欠任何人的，包括我，你這幾年送過來的錢，我都認真記賬了……”

她有些堅定的，重複著：“你沒有做錯過什麼。”

“……”

或許是小鹿老師的眼神太堅定，這讓陸辛出現了微微的暈眩。

他下意識抬頭，看向了灰蒙蒙的天空，這時候，東南方向的天上，已經有了紅月的影子。

“我不知道你將來會怎麼樣，會走去哪裡……”

手掌被一隻柔軟而溫暖的小手握住，小鹿老師的聲音變得輕柔了起來。

就在陸辛的耳邊說道：“但你永遠，永遠都要記得怎麼回來，好嗎？”

“你不能把我們給忘了，好嗎？”

“……”

陸辛有些頭暈的感覺更重了。

其實他不太了解，小鹿老師為什麼會跟自己說這些。

但也就在這種暈眩的感覺快要放大時，他忽然感覺到一個人影貼了上來，旋及，臉頰上被柔軟而微帶了些濕潤氣息的東西碰了一下，然後那人影像是逃開一樣，快速收了回去。

“撲通”

陸辛心臟猛得跳動了一下，驚訝的轉頭看向了小鹿老師，臉漸漸的紅了。

小鹿老師臉也紅著，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這是替小朋友們親的，你不要亂想。”

“我……”

陸辛張了張口，想說很多話，脫口而出的卻是：“我可以親回去嗎？”

小鹿老師的臉一下子紅透了，努力板著臉：“不能。”

“……”

陸辛遺憾的點了下頭：“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