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院不大的房間內,暖爐帶來的熱氣讓屋子裡很暖和,燭光放在台子上,圓桌上擺了幾樣精致的菜肴,酒水已經溫好放在一邊。
蕭家的家宴在蕭府,對麵的陸家也在辦家宴,不過人太多,許不令身份的緣故肯定不可能湊進去,陸夫人便在自己屋裡擺了一小桌,兩個人一起過年。
陸夫人嫁到蕭家後,連相夫教子的機會都沒有便守了寡,和蕭家人談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否則也不會單獨住到彆院來了,心裡雖然有點埋怨許不令不老實,可這桌年夜飯確實是親手做的,很是重視。
許不令和陸夫人一起祭拜遠在肅州的祖父許烈和肅王妃後,在暖和的房間裡就坐,脫去了冬衣、披肩,隻著單衣圍在圓桌前,丫鬟也到側廂的屋子裡吃飯了。
啪啪——
絢爛煙火自遠處炸開,倒映在窗紙上。
陸夫人身著貼身的春裙,從旁邊的托盤裡拿出一個大荷包遞給許不令:“歲歲平安,日後要牢記祖輩教誨,忠勇不屈,剛正率直,不辱許氏三代之門風。”
許不令雙手接過,也從懷裡拿出個紅色荷包,遞給陸夫人:“祝陸姨越來越漂亮。”
陸夫人嗔了他一眼:“我一個寡婦,漂亮有什麼用……”話雖然這麼說,還是很開心的接下了。
“吃飯吃飯。”
許不令抬手拿起筷子,偏頭看去,桌上放著兩壺酒,濃鬱酒香撲鼻,不禁好奇道:“陸姨,這是什麼酒?”
陸夫人眸子裡閃過幾絲得意,素手請抬拿起一壺酒,打開塞子湊到許不令麵前:
“前幾天沒事,特地去孫家鋪子看了看,讓孫掌櫃準備了些酒,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許不令湊到跟前聞了聞,酒味很濃鬱,比尋常的斷玉燒味道衝很多。他抬手接過倒了一杯酒嘗了嘗,一股辛辣便直衝腦門,完全就是高度白酒,連身經百戰的他都有點扛不住。
“呃……”
許不令一口酒下肚,被衝的說不出話來,強行壓下酒勁兒,才點了點頭:“好烈的酒……”
陸夫人很是滿意,眉眼彎彎給許不令斟滿了酒杯:“喜歡嘛?和太後那兩壇比如何?”
許不令能說什麼,點頭道:“嗯……很喜歡,比太後那兩壇好多了,就是烈了點……”
“喜歡就多喝點,上次太後的兩壇酒,可是被你一個人喝了大半……”
“……”
許不令眨了眨眼睛,自己做的孽,咬著牙也要喝完,反正大過年的,也不扭扭捏捏,陪著陸夫人一起吃年夜飯。
本想給陸夫人倒兩杯嘗嘗,可惜陸夫人明顯提前嘗過,女人家根本就喝不了,自己準備了尋常的清酒自斟自飲,一點都不心疼不勝酒力的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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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子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愁殺人來關月事,得休休處且休休。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即便是大年三十,也不是家家都開開心心的吃著象征闔家團圓的團圓飯。
魁壽街尾端的李府,與其他府邸的紅燈滿堂相比大相徑庭,裡裡外外依舊掛著白綢,府邸從上到下都沒人吱聲,丫鬟家丁小心翼翼來回,生怕一不小心犯錯,惹來喪子之痛的主人家打罵。
年三十本該是團聚的時候,李家卻早早就熄了燈,在其他門戶都忙著吃團圓飯的時候,一輛馬車從後門駛出,穿過無人的街巷,來到了一片民宅之中。
在護衛的巡視過周邊後,李寶義下了馬車,緩步走進一棟民宅。距離李天戮的死時間不算長,本來榮光滿麵的忠勇候,此時卻仿佛蒼老的十歲,兩鬢斑白,臉色再無一絲一毫的人氣。
李寶義嫡子就兩個,皆是以後振興李家的棟梁支柱,如今李天戮被人割去頭顱扔在家門口,那凶手卻依舊住在一條街上,整日風輕雲淡的來來回回,如同無事發生,這份血海深仇,李寶義如何能忍。他李家在魁壽街住了六十年,對宋氏的忠心遠勝與西涼擁兵自重的肅王,如今卻成了魁壽街上的笑話,這份奇恥大辱,如何能忍。
吱呀——
院門打開,幾個身著短打衣衫的男子目光敬重,拱了拱手。
李寶義抬手讓所有人都出去,獨自進入了院子裡,永寧坊的陳四爺,恭恭敬敬的走到跟前,拱手低頭:“侯爺,您要找小的何必親自前來,讓下人招呼一聲即可。”
江湖也好朝堂也罷,總有明麵身份不好辦的事情,雙方一黑一白,沒有門路基本上寸步難行。這時候就要有個在中間牽線搭橋的,雙方都信得過才能辦事。
陳四爺年輕時闖過江湖,南來北往黑白兩道基本上都認識,手底下眼線極多,算是江湖上的消息販子。偶爾高門大戶要半點私活兒,或者江湖客想謀個出身,也是走陳四爺這條線。
李寶義走到屋裡坐下,摩挲著手指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有些事兒,明麵上不好辦,幫我找幾個人,切記,腦袋掉了都彆透漏風聲。”
陳四爺在旁邊坐下,含笑點頭:“侯爺放心,我陳四在長安打拚十幾年,規矩都懂。敢問是何事,讓侯爺您都如此謹慎?”
李寶義眼神陰沉,抬了抬手讓陳四爺附耳過來,低聲說了幾句。
陳四爺臉色一變,笑容消失,重新坐了回去,考慮許久:
“這麼厲害的打手……侯爺要對付誰?”
“能不能辦?”
“嗯……得加錢。”
李寶義淡淡哼了一聲,站起身來往出走去:“等事情辦完,金銀官身任你挑選,我魁壽街李家,一點底蘊還是有的。”
陳四爺並未起身,在椅子上坐了片刻,才招手喚來了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