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晨光灑在參差錯落的亭台樓閣之間,炊煙水霧自青瓦上升起,丫鬟端著各色器具在白牆之間穿行,護衛推著蔬菜瓜果進入後門,停在飛簷上的鳥兒跳來跳去,好奇打量著府邸中新來的主人。
後宅東側主臥內,窗外的鳥鳴喚醒了操勞一夜的許不令。
屋子裡稍顯淩亂,素雅白裙丟出幔帳扔在了地上,旁邊還有袍子、腰帶、肚兜、褻褲……
許不令眼神慢慢清明,胳膊軟軟的,帶著餘溫和淡淡的香味。偏頭看去,寧玉合雙眸緊閉靠在肩膀上,手兒放在他的胸口,腿也壓在身上。尚在熟睡,睫毛輕輕顫動,白皙臉頰依舊帶著幾分紅暈。
容顏近在咫尺,許不令端詳許久,哪怕了解已經這麼深,依舊找不出形容詞來形容寧玉合的相貌,完美無瑕,可以說沒有亮點,也可以說處處都是亮點,讓人覺得好看卻又說不出哪裡好看。
與寧清夜的清冷獨立比起來,寧玉合以前的那份冷冰冰的疏遠感,其實應該說是自我保護。畢竟寧清夜至少有寧玉合作為依靠,而寧玉合十幾歲就遭逢大難亡命天涯,被迫出家當了道士,無依無靠,幾乎不相信世上任何人。論起閱曆,寧玉合可能還不如在市井間闖蕩的滿枝,把寧清夜教成鋼鐵直女,估計也有這個原因在其中。
如今也算有了個依靠,所以看起來再無那股外熱內冷的疏遠感,隻像個溫溫順順的小女人。
許不令看了片刻,目光順著臉頰向下,瞧見了藏的很深的道門護身符,可能是大早上起來沒事兒做吧,順勢抽出來打量幾眼,依舊帶著些許餘溫。
不過這麼一動,寧玉合自然就醒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簾,正好和許不令四目相對。
“……”
“……”
寧玉合眼神逐漸清明,先是低頭,然後左右打量,才反應過來的情況,“呀—”的驚呼了一聲,猛地翻身而起,手忙腳亂的尋找著裙子,語無倫次:
“天怎麼亮了……你這孽徒……我……遭了,滿枝肯定發現了……”
許不令有些好笑,翻身從地上撿起裙子,遞給她:“滿枝昨天跑來問,我說師父出去了,師父睡得很熟,可能沒聽到。”
我那是睡熟?我是被你……
寧玉合臉色時紅時白,如同做了很大的錯事,背德感充斥心頭,也不說話,檢查守宮砂沒問題後,便三兩下穿好了衣裙,慌慌忙忙往出跑。
許不令有些無奈:“師父,院子裡都是人,你大早上從我房間裡出去……”
寧玉合腳步一頓,又連忙跑到了後麵的窗口,身形利落的竄了出去,眨眼就不見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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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抵達淮南,經過一天的休息,宅子上下的姑娘們都恢複了精神,早早便起了床。
鬆玉芙站在廊道裡晨練,寧清夜和夜鶯在花園裡切磋,叮叮當當打的有來有回,武藝太差的滿枝在旁邊不服氣的乾望著。
自從知道老爹是當代劍聖後,滿枝其實已經很努力了,武藝突飛猛進,對付尋常江湖客輕而易舉,但和夜鶯、寧清夜這種女中豪俠比起來還是差太遠,根本就找不到切磋練手的對象。
站在花園裡自閉了會兒,瞧見許不令走了出來,祝滿枝大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笑眯眯想跑到跟前打招呼,哪想到還沒走出兩步,就被眼疾手快的鬆玉芙給搶了先。
花園的廊道中,鬆玉芙換上了往日的襦裙,頭上戴著花尾簪,看起來斯斯文文,緩步走到許不令跟前,福了一禮:
“許世子,早。”
許不令輕輕點頭,上下打量一眼:“在府上住的習慣嗎?”
鬆玉芙剛剛上船不久,認識的人也隻有陸夫人和許不令,在陸夫人麵前有些拘謹,和小寧、滿枝等江湖俠女也沒打成一片,其實算是最孤單的一個。
不過鬆玉芙在深山村落中待了半年,早習慣了和丫鬟相依為命的日子,輕輕笑道:
“習慣的,嗯……聽說江南這邊的才子很厲害,淮南城也有好多詩會文會,公子能不能陪我去看看?”
許不令到淮南來唯一的目的就是求親,目前婚書已經遞給了蕭綺,在等待蕭綺的答複,白天確實沒啥事兒,對於女朋友的邀約,自然是點頭:
“好啊,我剛好也想在江南逛逛。”
鬆玉芙抿嘴笑了下,便想和許不令一起動身,結果滿枝就跳了出來,笑眯眯道:
“一起呀,我也想去城裡逛逛,聽說淮南的‘豆腐宴’可出名了……”
鬆玉芙眉眼彎彎,看向了自己男朋友。
許不令這種時候能說什麼,裝作很平常的模樣,含笑轉身道:
“走吧。寧姑娘,你要不要去城裡逛逛?”
正在花園裡和夜鶯切磋的寧清夜停下動作,向來直來直去,可沒有‘不能當電燈泡’的覺悟。見滿枝準備出去溜達,反正待在府上也沒事兒乾,便直接走了過來。
夜鶯向來聰慧,自然不會打擾自家公子勾搭女人,很識趣兒的就跑去了一邊。
本來兩個人出去逛詩會,忽然就變成了四個,鬆玉芙眸子裡有點小失望,想了想,走在了許不令的身側,並肩而行,讓滿枝和寧清夜跟在了後麵。
女兒家對這種小心思總是很敏感的,滿枝看起來傻乎乎,反應可半點不慢,瞧見鬆玉芙不動聲色的動作,便明白了意思。心裡暗暗‘哼~’了一聲,小跑到跟前,直接抱住了許不令的胳膊,嘻嘻笑道:
“許公子,我們去哪兒玩啊?”
兩人緊緊貼著,動作十分親昵。
鬆玉芙頓時就懵了,沒想到祝姑娘膽子這麼大,光天化日的和男子靠這麼近,旁邊可還有人呢……
鬆玉芙終究是出生家教極嚴的書香門第,不似江湖兒女那般灑脫,臉皮兒也比較薄,不敢去拉許不令的手,當下隻能抿了抿嘴,又稍微靠近了幾分。
寧清夜一襲白衣如雪,清冷的麵容上帶著幾分疑惑,微微偏頭,看著兩個反應很奇怪的同齡女子,顯然沒搞懂她們倆在做什麼。見許不令左摟右抱的這麼幸福,覺得不能讓好姐妹吃虧,快步上前,拉著滿枝就走到了前麵。
“誒?小寧……你跑這麼快作甚……”
祝滿枝被強行拽走,滿眼都是茫然。
鬆玉芙總算是鬆了口氣,嘴角含笑,望著寧清夜的背影眸子裡帶著幾分感謝。
而在刀尖上行走的許不令,從始至終都保持著僵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