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唳——”
嘹亮鷹啼響徹呂梁山脈,淒冷月色下的山嶺上方,神箭楊寬站在鬆樹頂端,手中強弓如滿月,箭簇直指向山林間快步奔行的白色鬼魅。
楊寬手中的弓,名為‘彤弓’,得名於‘帝俊賜彤弓於羿’,也就是傳說中後羿射日的那把。不過神話中的物件,很難流傳至現在,楊寬手中這把‘彤弓’,是北齊薑氏命墨家巨子,耗費大量財力心力打造而成,工藝水準為當世一絕,整個天下都沒有幾把。
七石弓拉力太驚人,不說弓臂的製作工藝,光是弓弦,都能為難死九乘九的工匠。尋常牛筋弓弦承受不住七石弓的拉力,床子弩的三根弓弦,皆有指頭粗細,沒法用在單人使用的弓上麵,為了製作這張‘彤弓’,右親王府的工匠花費三年時間,幾乎絞儘了腦汁才製作出來。
花這麼大力氣給楊寬製作這把強弓,明顯是值得的,‘射程即是真理’的道理亙古不變,百步外一箭斃命,管你是武魁還是獅子老虎,總不能用眼神瞪死我,玩好了幾乎立於不敗之地。
這次薑凱被綁走,左清秋把神箭楊寬派來搭救,便是預估了許不令的戰力——半裡約莫兩百五十步,許不令全力衝刺,再快也不可能比左清秋快幾個身位,過來的時間,足夠楊寬連續開弓射七八箭,哪怕七八箭全空,楊寬也能從容往後拉開距離,隻要箭沒射完,就能一直風箏許不令,給薑凱創造脫身機會。而許不令若是躲避不及,中一箭行動受損,當場就得變成活靶子。
隨著楊寬過來的兩名搭檔,負責拖延許不令,給楊寬爭取時間,找機會解救薑凱。
兩名搭檔,都是右親王身邊的門客,一個走六合槍路數的王蒙,體積龐大,穿著重甲,用來限製許不令的攻勢。
旁邊的則是刀客賀雋,金刀賀鐮的弟弟。賀鐮便是去年八月份兒,給左親王賀壽,在壽宴上被許不令順手宰了的一條雜魚,雖然許不令不記得,但賀雋可是記得兄長的血仇,這次是自己請命過來,抱著死誌限製許不令,給楊寬點殺的機會。
山林之中,楊寬眼神銳利如鷹,透著點點精光,鐵扳指勾著弓弦,安靜等待。
許不令持刀大步飛奔,逼向兩名跑來的追兵。
賀雋跑的最快,但知曉彼此差距,接近後便往側麵迂回,不和許不令正麵接觸。
許不令身若鬼魅速度極快,很快便到了身著重甲的王蒙附近。
此時拉近距離,許不令才發現衝過來的高大人影,身上穿的竟然是邊軍的槍兵步人甲。
步人甲是重形鎧甲,由一千八百枚甲葉組成,重八十八斤,從頭到腳覆蓋全身,臉上都密不透風,隻在眼睛處露出一條小縫隙,打眼看去如同一尊鋼鐵傀儡。
槍兵重甲是用來‘以步製騎’,阻擋重騎兵衝陣的,防護力有多可怕可想而知。眼前的漢子披著重甲還能健步如飛,看這體型,把馬撞翻都問題不大。
許不令若是持著重錘,還能憑借蠻力破甲,但手上拿的是輕飄飄的醉竹刀,若是劈不開重甲,對方估計一點感覺都沒有。
已經近在咫尺,許不令眼神一冷,驟然加快步伐,手中單刀準確無誤的劈在王蒙刺來的大槍上,挑開槍尖後,趁著王蒙身著重甲行動不便,一刀刺向王蒙麵甲的縫隙。
便在此時,遠處等待機會的楊寬,忽然抬起強弓指向了天空,一箭破空而去。
颯——
銳利的破風聲響徹月夜。
許不令一直提防著遠方的弓箭手,聽見聲響不對勁,餘光掃了眼,急忙怒聲道:
“快躲開!”
遠處的寧清夜一直小心翼翼關注著戰局,聽見羽箭破空的聲響,便察覺不妙,迅速把腦袋縮回了石壁後,不過馬上又察覺不對,心中寒意驟起,猛的撲向了旁邊的馬腹之下。
嚓——
幾乎就在許不令提醒聲音傳來的同一時間,拋射的羽箭從天而降,準確無誤釘在了寧清夜躲藏的位置。
如此精湛的箭術,把寧清夜驚的臉兒煞白,急急忙忙緊貼在了石壁上,卡住拋射的死角,避免再被楊寬當成目標。
不過,神箭楊寬這一箭,目的也不是射死寧清夜。
許不令和王蒙遭遇,根本沒法阻攔拋射到半空的羽箭,聽見羽箭的方向不對,便知道楊寬的目的,許不令怕寧清夜躲不過去,自然產生的刹那的分神,急急提醒。
高手生死搏殺,勝負隻在一瞬之間,戰時分神,陰溝裡翻船的高手可不在少數。
便是在許不令開口提醒的刹那,王蒙低頭躲避,刀尖沒能準確刺入縫隙,戳在光滑鐵盔之上,擦出一道火星,直接偏離了方向。
王蒙有重甲在身,連格擋都沒有,雙手張開便是一個熊抱,試圖鎖住許不令。
在身側迂回的金刀賀雋,已經身形暴起衝向跟前。
許不令一刀失手,已經和王蒙近在咫尺,若是被麵前的鐵王八強行抱住,都不用楊寬射箭,旁邊的刀客都能給他補上幾下。
不過作為當代武魁,八大武魁許不令一個人打趴下四個,麵前這倆高手再高,也不可能高過司徒嶽燼、陳道子,想要就這麼把許不令鎖死,無異於癡人說夢。
“螳臂當車!”
許不令一刀刺偏,眼神驟然一凝,順勢便往前猛躥,以持刀的右肩,撞向了麵前城牆般的鐵王八。
嘭——
八極拳‘貼山靠’,素有‘晃膀撞天倒’的美譽。
全力爆發的一貼山靠,撞在王蒙的胸甲之上,隻聽‘哢’的一聲骨裂脆響,胸甲鱗片出現肉眼可見的凹陷,鐵塔般壯碩的王萌,本來在前衝,卻被這一下直接撞得雙腳離地,往後橫飛了出去。
而許不令全力撞飛王蒙,身體連晃都沒晃一下,僅僅在原地停步。
因為體型差距的緣故,遠看去,就好似一個身材清瘦的書生,一肩膀撞飛的練相撲的巨漢,場景衝擊力驚人。
遠處的楊寬瞧見這一幕,驚的微微眯眼,過來時國師已經再三叮囑許不令的恐怖,可親眼瞧見後,還是有點匪夷所思。
而提刀衝過來的賀雋,本來還準備聯手製服許不令,瞧見身材高大的王蒙,直接連人帶甲被撞飛出去,驚的是肝膽俱裂,急急停步。
不過這時候停步,明顯已經來不及了。
許不令一記貼山靠把鐵王八撞出去的瞬間,單刀在手中旋轉兩圈,便化為了飛旋利刃,劈向了側方的賀雋。
許不令能在左親王府一招秒了賀雋他哥,殺被驚呆了的賀雋,也用不著第二下。
叮——
月色下火星飛濺。
賀雋還沒看清許不令的動作,隻是本能的抬刀格擋,半個腦袋便被飛旋利刃削了過去,連慘呼都沒來得及發出,便往後倒去。
而直至此時,中了一記貼山靠的王蒙尚未落地,往後橫飛出丈餘遠,才摔向地麵。
許不令一刀出手,繼續往前猛衝,試圖在王蒙落地之前,上去一套把王蒙連死。
可剛追出兩步,刺耳破風聲響再度襲來。
橫飛的王蒙,本來遮擋住了許不令和楊寬的視野,身體下落的瞬間,剛剛露出一點空隙,預射的強勁鐵箭,便已經到了王蒙的背後,箭羽幾乎是擦著王蒙的鎧甲射向許不令,這預判之精準,比許不令撞飛王蒙都讓人匪夷所思。
許不令知曉王猛箭術通神,但這麼神乎其技的箭術,他也是第一次見。
箭速太快,等聽見聲音箭已經到了麵前,連側騰挪躲閃的機會都沒有。
許不令眼神微變,咬牙強行用手抓住了箭杆。
雖然抓的準確無誤,但鐵箭能直接鑽入地底,便能瞧出力道有多大。而且箭杆很細,表麵光滑,力氣再大摩擦力不夠,也不可能抓停。
許不令握住箭杆的瞬間,手掌便被沒法停住的鐵箭擦破了虎口,箭鏃繼續灌向胸腔。
好在許不令也沒傻到用手強停七石弓的羽箭,抓住箭杆的瞬間,便用手往右側猛折,身體往左側偏移,強行改變了箭矢的方向,從肋下擦了過去,僅僅擦出了一條血口,無傷大雅。
七石弓是不可能開連珠箭的,擋住楊寬險之又險的一箭後,許不令趁著楊寬的再次開弓的間隙,繼續迅猛撲向王蒙。
王蒙倒飛出去落在雪地上,在地麵撞出一條黑色凹槽,悶咳聲不斷,顯然受了嚴重內傷。
不過重甲的防護力尚在,身體又極為魁梧,抗擊打能力很強。
王蒙身體還未停下,便翻滾一圈兒想要爬起。
許不令好不容易躲開一箭抓住空隙,豈會再給對麵前排吸引火力、射手瘋狂輸出的機會?
許不令爆嗬一聲飛身躍起,左手按在拳頭,右手肘直接淩空砸下,一記凝聚全身力量的肘擊,落在了尚未起身的王蒙鐵盔之上。
對付重甲,最好用的是鈍器,尋常人的胳膊可能敲不動鐵盔,許不令的可不一樣。
王蒙還沒直起身,泰山壓頂般的肘擊便砸在了腦袋上,整個人瞬間又撲倒在了地上,腦袋在雪麵上撞出一個凹坑。
許不令落地後,左手按住王蒙的腦袋,右拳緊握,連續三記炮錘便落在了鐵盔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