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升,晨曦灑在平靜河麵上,山野寂寂,天地間好似隻有停在河灣中的一艘樓船。
許不令保持著匍匐的姿勢,趴在草叢裡一動不動,為了防止白天暴露行跡,還在披風上麵撒了些落葉雜草,持著望遠鏡與山野融為一體。
寧清夜平躺在跟前,可能是白天光線變亮有些刺眼,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睜開了眸子。
這是……
寧清夜眼神稍顯茫然,看著上方的樹冠,片刻後思緒才回到腦海,回憶飛速湧入腦海——師父插著尾巴晃來晃去、自己離開、許不令追上來、歇斯底裡的說喜歡他、哭了一路、然後……
好像被打暈了!
寧清夜眼中閃過怒意,還未曾動作,便發現自己躺在草叢裡,身上還蓋著東西;許不令就趴在旁邊,可以看到側臉,近在咫尺;身上酸的很,還有點疼……
寧清夜穿著鎧甲躺了幾個時辰,身上肯定又酸又疼,不過她此時,顯然想不到這一點。
這個混蛋,難不成把我……
寧清夜臉色一白,繼而怒火攻心,抬手就要去找佩劍,嘴裡怒罵出聲:“你……嗚嗚嗚……”
聲音還沒出口,許不令便已經察覺,抬手就捂住了寧清夜的嘴,把她死死按在地上,做了個噓的手勢:“彆鬨彆鬨,正在盯梢……”
寧清夜都快瘋了,以為許不令把她打暈用了強,眸子似是要殺人,卻又帶著些許淚光,用力扭動想要翻起來:“嗚嗚……”
許不令無可奈何,隻能抬手敲了敲她的胸甲:“我沒對你做什麼,衣服穿得好好的,周圍可能有刺客,彆亂動。”
“……”
寧清夜瞪著眼睛,仔細感覺了下,才發現身上的輕甲完整,下麵好像也沒有什麼奇怪感覺。她心裡暗暗鬆了口氣,眼中怒意不減,卻是沒有再掙紮了,隻是瞪著許不令。
許不令鬆開手,繼續拿起望遠鏡,觀察河麵上的樓船:“彆亂動,說話也彆大聲,不是騙你的。”
寧清夜輕吸了幾口氣,向來明是非,見許不令不像是糊弄她,便也聽話沒有再言語。
隻是彆亂動,也彆大聲?
這種情況下,難不成兩個人心平氣和的躺在這裡聊天?
寧清夜緊緊攥著手,想要起身就此離開,不再見這吃著碗裡瞧著鍋裡的登徒子,可若許不令說的是真的,現在肯定不能亂動暴露了行跡。
寧清夜瞪了許不令片刻,小心翼翼的翻過身,看向了遠處——樓船上有護衛走動,時而幾個丫鬟來回,距離太遠看不清情況,但看起來沒有異樣。
寧清夜強忍著憤怒與憋屈,冷聲道:
“船上怎麼了?”
許不令趴在草叢裡紋絲不動,柔聲道:“朝廷可能要派刺客過來,我們在這裡守株待兔釣大魚。”
寧清夜不清楚內情,咬了咬牙:“要等多久。”
“快的話隨時都會來,慢的話最多一兩天。”
一兩天……
寧清夜一刻鐘都不想呆在許不令身邊,本想和許不令吵幾句,可終還是忍住了,趴在旁邊不再言語。
許不令觀察著樓船周邊,見寧清夜總算冷靜了下,想了想,柔聲道:
“我知道你不想見我,但這事兒我也比較糾結。在長安城的時候,初次見麵,我故意讓你擄走,確實是覺得你長得漂亮,看上了你的姿色……”
寧清夜雙眸微凝,不想聽,把臉頰轉去了另一邊,可話語並沒有停下。
“……後來接觸多了,便慢慢喜歡上你和滿枝了,畢竟我在長安城,沒有半個朋友,有個能聊天的人不容易。但當時事兒很多,我很可能命不久矣,所以對感情方麵比較克製。直到你那天,跑過來往我耳邊湊;我當時想了下,男人追姑娘猶豫個什麼?困難總可以解決,愛情錯過就真錯過了,然後就親了上去……”
寧清夜眼中顯出羞憤之色,低聲道:“你就是好色!我當時和你說悄悄話,你趁人之危……”
“嗬嗬……我當時確實色心作祟,不過既然下嘴親了,那肯定是喜歡你。後來你走了,我離不了長安,就沒跟上去,想著出長安後再去找你。隻是沒想到,很快玉合就找過來了,當時我不知道她的身份,她被張翔幾個圍攻,我把她救了,抱到了那棟小房子裡,給她治傷,把衣服都脫乾淨了……”
寧清夜回過頭來,質問道:“你彆找借口,你就是看我師父長得漂亮,治傷需要把衣服脫乾淨?”
許不令稍顯無奈:“當時她中了毒針,得把毒針拔出來,但毒針中在什麼地方,我得找吧?脫了上衣前前後後找不到,就隻能脫褲子,從上到下摸了個遍,才從肋下找到三根毒針。”
寧清夜咬了咬牙:“即便如此,性命攸關事急從權,就和大夫一樣,不該動色心,你……”
“我當時沒動色心,真的隻是治傷。不過女人家被看乾淨了,總是不太好,所以準備等玉合醒了和她解釋;結果她一醒,就說是你師父,把我嚇壞了,當時就知道完了完了,要死要死……”
“我呸——”
寧清夜瞪著眸子:“我看你是高興還來不及。”
???
許不令轉過頭來,很是無辜:“我高興什麼?當時真把我嚇到了,不知道該怎麼解決,就隻能瞞著玉合,結果最後還是被玉合發現了。你師父的性子你知道,又溫柔又保守……”
“她保守什麼?她昨天長了尾巴和你那什麼……”
寧清夜臉色漲紅,隻覺難以啟齒。
許不令表情微僵了下,輕聲道:
“那是老夫老妻了,放得開很正常。以前是很溫柔保守的吧?當時玉合已經有點喜歡我了,但又怕影響了你的終身大事,左右為難之下,直接帶著滿枝就跑了。我能怎麼辦?總不能二選一挑一個,然後和另一個相忘於江湖;等出了長安城後,第一時間就是去找你和玉合。”
“貪得無厭,無恥,我當時還沒喜歡上你,你應該去追我師父,為什麼要來找我?”
“唉……反正就是去找了,先是在荊門找到了玉合,當時她也在找你,然後一起去了君山曹家。和你相遇後,玉合覺得不能阻礙你的婚事,得和我斷絕關係,但她給自己算了一卦,和我有一段姻緣,所以就想著做一次露水夫妻,了結這段姻緣。”
寧清夜眼神錯愕:“你胡說,這算哪門子斷絕關係?”
“對啊,當時我也很震驚,說不行不行,一旦有了合體之緣哪裡忘得掉彼此,但玉合不信,非得說‘天意不可違’,要和我先結姻緣,再斷絕關係。我已經和玉合有了肌膚之親,本就想負責,抵抗的不是很堅決,然後就那什麼了……事後玉合又後悔了,但後悔也來不及了,怕你知道後傷心,隻能把這事兒瞞著你。”
寧清夜抿了抿嘴,冷聲道:“既如此,你和師父長相廝守即可,師父在乎我,你難道就沒主見,非得和她一起瞞著我,把我哄上船?”
許不令眼神認真,看向寧清夜:“我也喜歡你,自然也不想讓你為此傷心一輩子。我是世子,按古禮可以娶一百多個媳婦,能全負責為什麼要顧此失彼……”
“你……你臉皮怎麼這麼厚?”
寧清夜瞪了許不令一眼,又偏過頭去,不想搭理了。
許不令微笑了下:“想罵就罵吧,日子還是要過的。既想當坐懷不亂的君子,又想齊人之美,世上沒有這種好事。能讓你們安安穩穩過一輩子,不要臉就不要臉了。”
寧清夜吸了幾口氣,想開口回幾句,可自幼言語不多,也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什麼。忍了半天,隻是低聲道:
“你就是個色胚,我若不是打不過你,非一劍把你閹了不可。”
“那你師父會和你拚命的。”
“你……”
寧清夜雙眼一閉,趴在草叢裡,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