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裡開外,三座山嶺後方的陰坡,另一座苗寨修建於此,規模比老寨子小一些,但人數卻比老寨子的多,靠著詹豹和官府的關係,此時還留著大部分的勞動力在寨子裡。
十八寨往日很團結,都聽老寨子的話,但團結這東西不能當飯吃。詹豹一身好武藝,年輕時便在柳州一帶闖蕩,認識了不少山外的富家子;後來憑借這些關係,也確實給寨子裡行了不少方便,久而久之自然就得了人心,成了十八寨裡能拿事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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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中心的吊腳樓,是當家詹豹的居所,因為老寨子當家的都被官府扣了,如今十八寨管事兒的自然而然就成了詹豹。
此時樓內的客屋裡,七八個其他寨子的當家,都在和詹豹說著好話,指望其能和官府通通氣,把年底該交的歲賦減一些。
詹豹坐在主位上,和眾人對談。身上穿的不是寨子裡的本土服飾,而是中原常見的員外袍,手指還套了個玉扳指,身材高大健碩,看著還有幾分梟雄氣。
諸多寨子正你一言我一語商量著,外麵忽然有人跑進來,湊到詹豹的身邊,開口道:
“豹哥,老寨子的九姑娘回來了,方才我正在那邊走親戚,正好瞧見九姑娘回來,帶著楚楚和一個男人,聽其稱呼,那男人好像是九姑娘的男人……”
屋裡的大小當家,聽到這話都是安靜下來,看了詹豹幾眼。
十八寨算是一家子,有啥事兒第二天都能傳遍。鐘離玖玖年幼的時候,便是寨子裡出了名的俊鳥,十八寨隻要是沒娶親的男子,都上門求過親,為這個打架的不在少數,詹豹自然也去過。
本來詹豹武藝力壓十八寨,機會很大,可打趴下所有競爭者上門提親,卻被老寨子以玖玖年紀還小為由給拒絕了。之後鐘離玖玖便獨自跑了出去,晃蕩了好幾年才回來,聽說差點成了和周貴妃差不多的美人,容貌自然更加俊俏,和仙女似得。
這下不止十八寨,連周邊的苗寨都聽說了,跑過來求親的幾乎擠爛了老寨子的大門。
詹豹又打趴下了所有競爭者,跑去和鐘離玖玖提親,結果鐘離玖玖說不嫁人還是給拒絕了。
詹豹三番兩次地碰壁,自然是怒從心起,在寨子裡鬨事,被當家的桂姨給罵了一頓攆出了寨子,從那之後陰坡寨和娘娘山便不走動了。
前些日子老寨子的出事,有很多人都猜測是詹豹懷恨在心報複,不過當著麵,肯定不好說出來。
現在鐘離玖玖回來了,還帶著個男人回來,恐怕要出大事兒。
詹豹聽聞消息,臉色果然變了下,不過對鐘離玖玖回來好像並不意外,而是皺眉道:
“帶了個男人?什麼樣的男人?”
傳話的漢子,說起這個便有些鄭重,抬手比劃了下:
“比豹哥高兩指,也比豹哥俊得多,不過細皮嫩肉的沒豹哥壯,穿著我們這邊的衣裳,但看起來更像是城裡麵的書生……”
詹豹略顯不滿:“帶了個書生回來?”
漢子搖了搖頭:“也不是書生,力氣大得嚇人。以前十八寨搶親,老寨子門口那大石頭,就豹哥能推到再扶起來,九姑娘帶回來的男人,也能推到再扶起來,看模樣還挺輕鬆……”
眾人聽見這話,眼中不禁露出驚異。
八百斤的石頭,推到的話,身強體壯的漢子都有點把握,這單人再扶起來,十八寨這麼多年總共也就出了個詹豹,可不是一般的厲害。
詹豹聽見這話,臉上的怒容也變成了疑惑,轉了轉玉扳指:
“一個人?怎麼扶的?”
“一個人,怎麼扶的沒看清,就眨眼的功夫,石頭就被扶起來了。瞧見寨子裡的人目瞪口呆,又把石頭給推倒移了回去……”
詹豹稍顯驚訝,沉默片刻,輕輕點頭,掃了眼眾人:
“九姑娘回來,是好事,不過最近外麵亂的很,出了好幾次屠寨的慘事兒,帶個不明底細的外人回來不妥。我明天過去看看。”
眾人自然明白意思,新仇舊怨一起來,肯定會上門找事兒。不過詹豹武藝名望都高,他們這些小寨子也不好說什麼,隻是岔開話題,繼續說起了歲賦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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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山嶺間氣候怡人,抬眼便可見璀璨星空,明月好似觸手可及。
許不令和玖玖、楚楚一起,走過半山腰的小路,來到了稍微平整的地方,規模不算大的藥園子便出現在眼前,儘頭則是一間白牆青瓦的小院。而山對麵,就是那條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風景可以說是人間一絕。
鐘離玖玖走在前麵,看到自家的一畝三分地特彆親切,抬手指了指遠處的水潭:
“相公,那個水潭可不一般,寒氣很重,六月酷暑水中依舊冰涼刺骨,尋常人喝多了肯定出事兒,不過用來熬藥效果很好,鎖龍蠱也是在潭底養出來了,花了我好幾年的時間……”
許不令走走看看,對玖玖的小窩很是欣賞,就和桃花穀裡的農家小院一般,秀麗山水相伴,如果不考慮外物,一家三口無憂無慮地住在這裡,日子應該過得很舒服。
鐘離楚楚本來走在身後,可鐘離玖玖打開門鎖後,好似想起了什麼,快步跑進了院子裡,在許不令尚未看清的時候,便將放在院子角落的鐵環、陀螺等玩具遮擋了起來,顯然是不想讓許不令猜出她小時候,在院子裡撒歡的幼稚模樣。
許不令對此也沒說什麼,低頭看向門的兩個小人,勾起嘴角笑了下。
鐘離玖玖也瞧見了門上的小人,眸子裡顯出些許恍如隔世的意味。曾經楚楚還是個豆芽似得小不點,自己也是不滿二十歲的大丫頭,為了心裡的一點小念想,真把楚楚當親女兒養。
誰能想到,後來會遇上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兒,曾經視她如師如母的小丫頭,變成了凶巴巴的管家婆。
而她這無微不至的好師父,則變成了被捉奸在床、搶徒弟男人、在徒弟麵前和相公……
鐘離玖玖心裡生出幾分慚愧,臉兒微紅了下,也不好感慨什麼,低著頭進入了院子。
院子裡幾年無人打理,滿是落葉雜草,旁邊還有個小馬圈。
許不令掃了眼,倒是想起了什麼,開口道:
“楚楚,你的駱駝還放在幽州刺史張薄那裡,如今幽州被北齊占了,張薄南遁撤到了青州,不知道駱駝還在不在……”
鐘離楚楚的白駱駝是玖玖花大力氣尋來的,心裡其實一直很想念,不過整個幽州都丟了,她也不指望能找回來,隻是輕聲道:
“以後你打到幽州,我去看看,能找到就好,找不到……”
“找不到就把張薄發配西域養駱駝。”
許不令安慰了句,隨著玖玖一起,開始收拾院子。
鐘離玖玖走江湖便以‘來無影去無蹤’出名,從小就很謹慎,連許不令冒失闖進屋都吃了幾次虧。對於家裡的宅子,不可能沒有半點布置。
此時回到老家,為了防止有人故意引誘許不令過來,鐘離玖玖很仔細的檢查了臨走前布下的機關、暗記,確定沒有被破壞後,才打開了房門,把櫃子裡的被褥取出來鋪在木板床上,又取出隨身攜帶的乾淨床單鋪在上麵。
鐘離楚楚睡在旁邊的小屋裡,稍微清掃院子裡的落葉後,便回了自己房間,把門關起來,也不讓許不令去參觀自己的閨房。
院子也不大,一間主屋兩間睡房,許不令總不能去廚房呆著,看了幾眼後,便來到了主屋。
屋裡已經點上了燭火,小麻雀飛到了自己的鳥籠裡,估計也是離家太久了,正撒歡兒似得搖著鳥籠在窗口蕩秋千。
鐘離玖玖借著燈火,俯身收拾床鋪,臀兒向著外麵,圓滾滾的如同被藍色布料包裹的大團子,衣裙上掛著不少銀飾,隨著動作發起些許輕響。
南疆風情的穿著,自然給本就豔麗動人的鐘離玖玖增添的彆樣味道。
許不令走進屋裡,仔細瞧了一眼後,眼前微亮,走到跟前,抬起手來……
啪——
正在認真套著被單的鐘離玖玖,被背後火辣辣的感覺驚得一哆嗦,猛地翻身坐在了被褥上,眼神又氣又羞,用繡鞋輕踢了許不令一下:
“要死啊你?走了半點聲音都沒有,嚇死姐姐了。”
說著抬手揉了揉痛處,心中氣不過,又踢了下。
許不令看了看裝點清雅的溫馨小屋,蹙眉道:
“彆瞎想,有蚊子。”
鐘離玖玖半點不信:“我住的地方,就不可能有蚊子,‘蠱’就是毒蟲,你當‘蠱王’是瞎叫的?”
許不令在旁邊坐下,把玖玖摁在了自己腿上趴著:“真有,不信你看……”
啪——
“哎呀!”
鐘離玖玖有些急,扭頭握住許不令的手:“好啦好啦,有蚊子,我不爭了。你輕點,楚楚可在對麵,讓她聽到,又得訓我。”
許不令這才滿意,勾起嘴角笑了笑,倒頭就躺在了被褥上,四仰八叉:
“我沒輕沒重的,娘子自己來吧。”
“……”
鐘離玖玖眼神微惱,瞄了瞄對麵亮著燈火的窗口,最終還是沒架住相公的勾引,起身輕手輕腳地關上了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