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觸景生情(1 / 1)

世子很凶 關關公子 1748 字 1個月前

月上枝頭。

城南的小街上,原本充滿歡笑的勾欄賭坊都停了業,小街上鴉雀無聲,隻有更夫偶爾進過客棧窗下,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今天發生了很多事,多到讓人覺得過去了很久。

直到三更半夜,鐘離楚楚沐浴更衣,渾身疲憊的躺在了床上,才想起是今天早上來的京城,時間也僅僅過去了半天而已。

東奔西跑了一整天,身體已經很累了,連手都不太想動彈,鐘離楚楚卻有些睡不著。

不過,無心安眠,並非源於少女的春心萌動,雖然傍晚時分,把許不令的手指含著嘴裡,確實讓人又羞又惱,但躺在客棧的小床上,鐘離楚楚卻沒心思去想那些事情。

輾轉難眠,隻因為觸景生情,想起了過去。

小時候,被人販子像畜生一樣關在鐵籠裡販賣,然後被牙婆裝在暗無天日的馬車裡;幾經易手,車船輾轉上萬裡,來到了南越的千重山嶺之間;落腳的地方,就在這間客棧的不遠處。

那時候,她不過幾歲,手上拴著麻繩,赤著腳站在院子裡,看著圍牆外從未見過的‘巍峨’城池,眼中沒有驚歎,隻有忐忑。

其實像她這樣出身異域蠻荒之地的孤兒,在荒原上的價值,還不如一斤肥肉,哪怕是在這裡的青樓勾欄裡過日子,也是從地獄走到天堂了。

這也是為何,和她一同被賣過來的小姑娘,會那麼勤奮學習技藝的原因,因為在青樓裡麵,再難總不會無故被人像畜生一樣砍掉腦袋。

不過,與賣笑為生的歌妓相比,鐘離楚楚還是想做個人,做個有家的自由人。

所以在進入客棧附近的那棟院子後,鐘離楚楚就很認真的討好管事嬤嬤,想方設法的學習一切能學習的東西,想找機會從那裡逃出去。

其實如今想來,那時候還是太幼稚了。

常言‘婊子無情’,妓坊的管事嬤嬤,豈會真的對手底下的姑娘有感情,那些笑臉隻是表象罷了,幾歲的她,耍再多花招,也不可能逃出那條街。

所以,鐘離楚楚對把她抱走、讓她重新做了一回人的師父,心裡隻有感激和依戀,特彆是躺在這裡的時候。

若是沒有師父,她此時可能也躺在這座城裡,躺在相距不遠的另一棟房子;但所經曆的事情,可能就完全是另一個世界了。

鐘離楚楚睜著雙眸,看著窗紙上的月色,隨著思緒加深,睡意越來越淡了。

此時很想和小時候一樣,鑽進師父的懷裡,享受那份來之不易的溫暖和安寧。

隻可惜,師父懷裡,現在躺的肯定是另一個人。

“唉……”

鐘離楚楚幽幽歎了口氣,睡意全無,便坐起身來,把衣裙套在身上,緩步走出了房間。

客棧中住宿的人不多,夜深人靜,已經熄了燈火。

鐘離楚楚走向二樓沿街的圍欄,想去看看月亮,路過隔壁的房門時,又頓住腳步,側耳傾聽了下:

“……死小子,你不是鷹指散人嗎?你現在‘鷹’給我看看?啊——相公我錯了……”

“我有兩隻手,沒手我也有嘴,敢在相公麵前放肆,知錯沒有?”

“知錯了知錯了,啊~……”

“彆這麼大聲,楚楚在門外聽房呢。”

……

鐘離楚楚一愣,連忙把臉頰從房門上移開,小聲道:

“我……我就是路過,師父,你早點休息,彆太累了。”

“楚楚……我和他就聊天呢,沒做彆的……”

“是嘛……做彆的也行,我不打擾了。”

鐘離楚楚柔聲回應了一句,沒有再乾擾師父的好事兒,快步離開的房門,來到二樓靠街的圍欄旁。

銀月如鉤,舉目是滿天星海。

鐘離楚楚在圍欄旁站了片刻,忽然又發現,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

可這時候轉身回屋,就會打擾師父,估計也睡不著。

稍微遲疑了下,鐘離楚楚輕輕躍起,靠著廊柱,坐在了圍欄上,從腰間取下了隨身攜帶的冰花芙蓉佩,和兩個小鈴鐺。

繡鞋踢著裙擺,在半空搖搖晃晃,鈴鐺隨著摩挲的動作,發出細微輕響。

鐘離楚楚貓眼般的綠色眸子,閃耀著些許光澤,其中意味,可能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楚。

三個人一起過日子……

該怎麼過呢……

彼此在一起已經很久了,但楚楚至今,都沒找到自己的定位,特彆是這次和許不令一起出來後,更是覺得自己有點多餘。

在長安帶著許不令自己殺自己。

在肅州為了快玉佩害的許不令獨創黑城。

在江南害的許不令孤身滅匪寨。

在幽州害的許不令獨闖官府去救她。

甚至到今天,還是許不令和師父之間的絆腳石。

從始至終回想了一遍,她好像就沒做過什麼有價值的事兒。

武藝不如清夜,文采不如玉芙,性格不如滿枝,與幾個大姐姐比起來,更是相差甚遠。

她好像除了長得漂亮、身材最火辣、皮膚最白、眼睛最好看外,一無是處!

“唉……”

鐘離楚楚靠在廊柱上,看著手中的玉佩,愣愣出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背後有腳步聲響起。

繼而熟悉的男子氣息從背後傳來,繞過了她的肩膀上,低頭看去。

鐘離楚楚握緊了玉佩和鈴鐺,輕輕用肩膀擠了下:

“你來做什麼?去陪著師父,我想靜靜。”

許不令披著外袍,右手中指還抱著紗布,不過早已經沒大礙了。他嘴角帶著微笑,湊在楚楚身後,略顯醋味兒地說了個老笑話:

“靜靜是誰?男的女的?”

?

鐘離楚楚顯然第一次聽這種俏皮話,本想解釋,可轉瞬間又明白許不令在逗她,她稍微緊了緊衣裙,平淡道:

“男的,青梅竹馬,和你沒關係,你回去吧。”

許不令剛伺候完玖玖,被玖玖攆出來哄楚楚,自然不急著回去。他想了想,抬起手來,環住了楚楚,下巴擱在楚楚的肩膀上:

“是嘛?”

這個姿勢,明顯過於親密了,甚至有點放肆。

楚楚坐在圍欄上,後背貼著許不令的胸口,身體微微一僵。繼而惱火偏頭:

“你做什麼?”

許不令來南越,其實還有個目的,就是把楚楚和玖玖之間的關係處理好。不然玖玖每天都和受氣小媳婦似的,楚楚也不遠不近黯然神傷,對彼此都不好。

楚楚已經對許不令表露過心意,許不令也沒有再玩什麼‘欲擒故縱’的把戲,他環著楚楚的腰,稍微拉進了幾分:

“楚楚,想清楚沒有?”

鐘離楚楚用肩膀擠了幾下,發覺許不令和平時不太一樣,心裡有點慌了,蹙眉道:

“我想清楚什麼?”

許不令表情認真:“以後三個人一起過日子。”

“你想得美。”

鐘離楚楚沒去看許不令的目光,隻是低頭掰著腰間的手指,想要從懷裡掙紮出來,但動作又沒什麼太大的力道。

許不令抱了片刻,忽的湊近的楚楚的耳朵,輕輕吹了口氣。

楚楚一個激靈,直接半邊身子都麻了,臉色紅了幾分,咬牙小聲道:“你做什麼呀你……”

“占你便宜,為老不尊。”

許不令很坦誠地回應了一句,然後便湊過去,在楚楚臉頰親了一下。

二人相識兩年多,時間可能也就比滿枝清夜短幾天,但彼此最親密的接觸,也隻是抱著和背著,親親這種事從未經曆。

鐘離楚楚猛地一顫,差點叫出聲,又連忙捂住嘴,碧綠雙眸中滿是慌亂和驚愕。她迅速從裙下的腿環上,取出毒針,轉頭作勢欲紮。

隻是還沒動手,就被握住了手腕,順勢被拉進許不令懷裡,嘴唇碰到了什麼軟軟的東西。

!!

鐘離楚楚措不及防,瞪大眸子,盯著近在咫尺根本看不清的麵容,徹底僵硬下來。

月色寂寂,小街寂靜無聲。

女子坐在圍欄上,裙擺隨風輕輕飄蕩,回首和男子四唇相合。

天地好似都定格了下來,若非女子手中捏著幾根針,肯定是一幅既浪漫而又唯美的畫麵。

時間過了很久。

鐘離楚楚蒙了很久,大腦一片空白,可能完全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連許不令的手偷偷放在了衣襟上都沒發現。直到太久沒換氣,快要憋暈過去,楚楚才猛然回過神來,眼神由茫然變成了錯愕:

“你!”

鐘離楚楚偏開頭,肩膀都在發抖,衝著旁邊:“呸呸呸—”了幾口,用手擦了擦嘴唇,怒視許不令,眸子裡卻是水蒙蒙的,滿是委屈。

許不令心滿意足,抬手在楚楚高挺的鼻尖兒上刮了下:

“好了,回去睡覺吧,彆胡思亂想了。”

說著轉身走向了房間,還抬手擺了擺。

“你……”

鐘離楚楚呼吸急促,瞪著許不令,卻是連話都說不出來,直到許不令的身影消失在房門裡,廊道中又恢複了寂靜。

這個混蛋……

鐘離楚楚臉兒時紅時白,方才的傷感回憶早不知忘哪兒去了,心中隻剩下羞憤。

她跳下圍欄,快步跑到了門口,抬手用力敲了幾下房門。

咚咚——

房間裡,一直在暗處偷偷觀察的鐘離玖玖,此時自然不敢露頭,做出剛睡醒的模樣,迷迷糊糊詢問:

“楚楚,怎麼啦?”

鐘離楚楚臉色漲紅,咬牙道:

“師父,許不令占我便宜,他親我,你到底管不管他?我是你徒弟,也就是他徒弟,真是……呸呸呸……”

“什麼,他敢親你?……許不令,你怎麼回事?敢欺負我徒弟,我打不死你……”

啪啪啪——

屋裡傳來清脆聲音,不知打的是哪裡,也不知是誰打誰,反正光聲音聽起來,彈性就很好。

???

鐘離楚楚眼神錯愕,剛剛對師父的感激之心,又被這明目張膽的助紂為虐弄沒了。

她咬著銀牙,憋了半天,實在無話可說,用力在房門上踢了下,扭頭跑回了房間裡。

瞧這模樣,估計明晚上都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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