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連綿,眨眼三天過去。
邕州城南的小客棧內,許不令稍微避了下風頭,待城內的巡查逐漸鬆懈後,把目光再次瞄到了二皇子府邸。
楚地連日陰雨,大軍行進速度必然受影響,兵臨柳州城下還需要一段時間。
目前尚未找到桂姨的下落,隻要大軍開始平推,南越必然一團亂麻,到時候就沒機會去找人了。
而且南越和大玥明麵上交好,無理由襲邊,很容易讓各方諸侯產生‘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想法,能找個正當理由還是得找。
客棧房間裡,許不令攤開胳膊,讓玖玖在身上綁著軟甲、護臂、綁腿。
軟甲是從城裡黑市重金尋來的,以金絲及特製絲線編製而成,中間夾著皮革。
軟甲防護力不算強,也就比皮甲高些,在高手麵前和沒有一樣;不過勝在不影響靈活性,可以防住大部分飛刀毒針,蛇蠍蜈蚣等肯定也咬不穿。
除此之外,玖玖還用皮革,給許不令縫製了一雙皮手套,做工肯定沒蕭湘兒那麼好,但嚴絲合縫很簡潔,同樣是防止毒蟲蛇蠍叮咬的。
鐘離玖玖把護臂的係帶拉緊,嘴上還在調侃:
“老話說得沒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以前讓你穿鎧甲都不穿,現在不也老老實實把防具帶整齊了。”
許不令以前不帶防具,是因為要在靈活度和防護之間做取舍,但南越江湖實在不講武德,暗器毒蟲五花八門,讓人防不勝防,能省心點自然還是帶上的好。他對此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隻是在調侃他的傻媳婦屁股上拍了下。
鐘離玖玖一瞪眼,回頭看了看旁邊擦拭兵器的楚楚,見楚楚沒注意後,才暗暗鬆了口氣。
鐘離楚楚背對著兩人,整理著許不令要用的兵器、解毒丹等,臉上依舊帶著幾分懊惱。
前幾天被許不令奪了初吻,師父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架勢,她無依無靠的又打不過許不令,根本沒有應對的辦法。
強吻她也就罷了,鐘離楚楚還以為許不令按捺不住,或者師父慫恿,準備把她‘生命煮成熟飯’;回房後又緊張又惱火,嚇得一晚上沒睡著。
結果第二天,許不令又恢複了平日裡冷峻不凡的樣子,似乎親她的事兒從來沒發生過。
鐘離楚楚也想和那次被摸臀兒一樣,當做沒發生過,可許不令明顯是溫水煮青蛙,一直在得寸進尺,這不明顯的欺負人嘛?
把東西收拾完後,鐘離楚楚轉過身來,遞給許不令,也不去看兩人,隻是偏頭望著彆處。
許不令把黑色袍子穿好,接過直刀斜著綁在背上,各種防毒的東西掛在腰間,然後順勢也在楚楚的臀兒上拍了下:
“你們在客棧等著,注意周邊動靜,彆被人偷了家。我最多半個時辰就回來。”
鐘離楚楚被明目張膽的占便宜,師父還在跟前看著,臉上自是掛不住,回頭惱火道:
“你摸夠沒有?你到底什麼意思?”
許不令抬起手來,示意手上的皮手套:
“帶著手套,彆瞎想。”
鐘離楚楚張了張嘴,眼神錯愕。
這有區彆嗎?
難不成穿著衣裳,就不算摸了?
鐘離玖玖心裡暗笑,臉上還得做出維護徒弟的模樣,抬手打了許不令一下:
“快去辦事,都這時候了還不忘欺負楚楚。”
許不令輕輕點頭,身形一閃,便消失在了窗外的雨幕之中。
鐘離楚楚咬了咬牙,見許不令跑了,又把目光望向旁邊的鐘離玖玖:
“師父,你到底什麼意思?他如此得寸進尺辱我清白,你都不管,難不成等著他對我用了強,你才想起來我是你徒弟?”
鐘離玖玖心裡巴不得許不令用強,趕快把這事兒平了,隻是許不令不答應罷了。她帶著微笑,把楚楚拉倒床榻邊坐下,語重心長:
“男人嘛,都這樣,彆往心裡去。”
鐘離楚楚略顯惱火:“他是你男人,又不是我男人。我就你一個師父,你不管著他,我找誰說理去?難不成就由著他占便宜?”
許不令已經走了,房間裡就隻剩下師徒兩人,和放哨的一鳥一蟲。
鐘離玖玖見沒外人,便坐在楚楚跟前,柔聲勸道:
“楚楚,這麼拖下去也不是個事兒。我已經嫁給許不令了,你也喜歡許不令,要不咱們就一起嫁給許不令得了。”
鐘離玖玖陰人的鬼主意很多不假,但論起這種忽悠徒弟的手段,顯然不如心裡九曲十八彎的黑心大白,這麼說肯定起反作用。
鐘離楚楚頓時惱了,抬手就在鐘離玖玖腰上擰了下:
“師父!你……你怎麼回事?被許不令的迷魂湯灌傻了?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鐘離玖玖臉兒一紅,訕訕笑道:“我這不是瞧見寧清夜和那臭道姑挺美的,就和你隨便聊聊……”
“她們是她們,我……我可是把你當娘看的。”
鐘離楚楚臉兒古怪,望了師父幾眼:
“我是喜歡許不令,但已經和他撇清關係,把他讓給你了。你還和他串通一氣,把我往賊船上拉,好玩嗎?到時候咱們師徒躺一起被他欺負,我管你叫什麼?”
“叫姐就可以了……”
“???”
鐘離楚楚眼神一呆。
“不樂意啊?叫我妹妹……也行吧,不過不能讓寧玉合知道……”
鐘離楚楚緊緊攥著手,憋了半天:
“師父,你信不信我改口叫你娘?”
“隻要你樂意,叫什麼都行。”
“……”
鐘離楚楚腦殼都是麻的,抱著胳膊轉向了彆處,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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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街雨幕蕭蕭。
邕州城上空黑雲壓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雨幕中能見度不過幾步,在雨幕遮掩下,連腳步聲都很難聽見。
許不令趁著絕佳天時,在樓宇上起落,再次來到了貴妃街,陳炬府邸的附近。
雨勢很大,繁華的貴妃街依舊燈火絢爛,卻沒了行人。青石地磚上積了一層雨水,隨著玉珠落下,擊起千萬朵雨水構成的水花。
府邸對麵的老酒館‘念凝軒’,到了快打烊的時刻,老掌櫃已經離開,留守鋪子的店小二,在酒館擦拭桌麵,把凳子倒過來放在桌上。
許不令在飛簷上停步,黑色麵紗遮住臉頰,隻露出一雙眼睛,鷹隼般的雙眸,在府邸周邊掃了圈兒,也不忘瞄了眼老酒館。
確定周邊所有明哨暗哨後,許不令身如雨中飛燕,無聲無息越過圍牆,自房舍頂端,前往陳炬的後宅。
這世道豪門大戶的建築,都講究風水、格局,不可能亂修,主人家也不可能住偏房,即便宅子很大,想要找陳炬的所在也不難。
許不令來到後宅花園處,沒有直接進去。
像玖玖這樣的南越毒師,最擅長的就是追蹤和反追蹤,經常用各種動物的分泌物布置陷阱,隻要觸碰便會留下味道,然後被飼養的寵物追尋到蹤跡。
這種方法的好處是肉眼難見,人的鼻子根本聞不出哪裡有味道,壞處就是水一衝就沒了,很難長時間留存。
許不令冒著大雨過來,便是防止被追尋到蹤跡。
在屋頂上探查的片刻,許不令沒有進入廊道,而是直接從房頂上,緩慢移到了書房的房頂上。
書房布置有暗哨,一個身披蓑衣的護衛,就趴在屋脊後麵,掃視著院落。
許不令在暗哨背後停下,隨手敲暈暗哨,在旁邊趴著,側耳傾聽下方的動靜:
“……王兄,你都找了三天了,半點消息都沒有。要不你讓我去抓,我保證,三天之內把人給你押回來……”
“思凝,你都說了一整天了,速速回宮,彆胡鬨!”
“我沒胡鬨,我真有辦法找到那人,那人就在城裡,已經有些許線索了,隻是還沒找到確切位置……”
“上千禁衛軍和捕快搜查三天都沒有下落,你一直在宮裡,怎麼找的?”
“我……我反正有辦法,王兄讓我領著兵去抓那逆賊,我就告訴你……”
“公主,您就聽個勸,殿下明早還要進宮主持朝政,天都這麼晚了……”
……
書房裡有三個人,除開陳炬,還有個陌生女子和一個老太太。
許不令聽見這對話感覺不對勁,他若是行蹤被發覺,那可比查陳炬問題嚴重多了。當下用手指把瓦片移開些許,往下看了眼。
亮著燈火的房間內,陳炬坐在書桌後揉著額頭,顯然不勝其煩。
書桌前,站著個身著藍白裙子的妙齡女子,腰間掛著熟悉的銀月彎刀,墨黑長發披在背上,角度的緣故,隻能看到高挺的鼻尖。
女子打扮和在馬車外見到的區彆不大,但衣襟的規模,較之上次好像小了兩圈兒,應當是中了一掌傷還沒好,裡麵纏著裹胸和傷藥。
此時女子正來回踱步,口若懸河地煩著陳炬。身著宮裝的老嬤嬤,則站在旁邊,滿眼無奈地勸說。
許不令瞧見這個女子,倒也不意外,上次能坐在陳炬的馬車上,肯定和陳炬關係很親近,聽見這聲‘王兄’,自然就明白是陳家的公主或者郡主,不過小國的公主郡主太多,許不令不可能全知道。
能查到我的行蹤……
許不令微微眯眼想了下,如果能查到他,隻可能是上次咬了他一口的那條蛇。
不過京城這麼大,一條小蛇跑再快也不可能全跑完,目前肯定還沒找到。
念及此處,許不令從袖子裡取出來三枚銅錢,準備在不驚動護衛的情況下,直接打暈三人,進去盤問。
隻是許不令還未曾動手,遠處便傳來幾聲嘈雜:
“誰?”
“有刺客!”
許不令心中一驚,還以為被發現了,身形矮了幾分,握住了肩後的刀柄。
可抬眼看去,周邊的護衛,並沒朝他這邊看來,反而是望著東宅的一處樓頂,不少暗處的高手跳出來,朝著那邊跑去。
雨幕之下的高樓上方,一名蓑衣劍客持劍而立,大搖大擺地站在房頂上,三尺青鋒斜指屋脊,沒有半分遮掩行跡的動作,哪怕在朦朧雨幕中也看得很清楚,此時被發現了,既不殺過來,也不迅速逃離。
???
你有病吧!
許不令頓時惱火,暗罵了句“哪兒來的三腳貓刺客”後,低頭看向屋裡。
房間中的三人已經聽到動靜,陳思凝最先反應過來,沒有半點遲疑,掏出一大把煙丸扔在屋裡,煙霧霎時間遮掩了全部視線,繼而‘吱呀’幾聲,好像書房裡有暗門開啟。
豪門大戶中,書房、臥室藏著躲避歹人的暗室很正常,連商賈之家,多半都藏著躲避土匪的密室。
周邊護衛已經警覺,少數撲向刺客,大半跑向了書房。
許不令這時候跑進去,即便能抓住陳炬,也沒時間問話,擄走的話,更是引來一屁股麻煩。
許不令思索了下,忽然明白那名蓑衣劍客的意圖了——這是沒找到他的位置,所以用這種方法,提醒陳炬等人和府上的護衛!
念及此處,許不令眼神微沉,抬眼看去,屋脊上的蓑衣劍客,在驚動所有護衛後,折身往府邸外飛掠而去,護衛中的高手在後方追擊。
能發現許不令潛入府邸,還跑來壞事兒,肯定不能當作無事發生過。
許不令掃了一眼後,無聲無息飛身而起,從側方迂回,追向了蓑衣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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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一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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