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的陰羅兵團並沒有任何想要和談的意思,直接結成戰陣的方式,緩緩地朝著曲城的方向前來,遠處能夠看到滾滾的陰風,帶著沉凝的氣勢出現,然後靠近,仿佛一方天地壓迫下來,要摧毀整座城池。
這代表著對方直接就是臨戰狀態,打算直接將曲城鬼域拿下。
這段時間,鬼域中又有鬼修外傳了消息吧……
鐘正抬眸看著遠處,心裡自語。
他這段時間根本顧不及其他事情,身上紅袍都有些臟兮兮的,看著遠處戰陣所引發的異象,沉靜如水,他已經竭儘全力,而且很清楚,酆都此來,浩浩蕩蕩,此刻周圍的各方勢力,恐怕都在關注著這裡。
打算在自己失敗的時候,前來和酆都示好。
而現在在曲城鬼域的內部,也早已經有不知道多少鬼修準備著投靠酆都。
準備要給自己背後來一刀吧。
真是蠢,這樣的計策,會有人上當嗎?
鐘正微微笑了下,平靜下了最後的命令。
轟隆隆的聲音當中,一道道法咒亮起,整個鬼域都搖晃起來,霧氣形成了特殊的禁製,像是個碗一樣倒扣在地上,裡頭的鬼修根本出不來,現在還在曲城當中的鬼修都呆滯住,朝前麵衝過去,卻被一層屏障抵擋住,這一下所有鬼修都徹底明白了,滿臉茫然——
這家夥,居然將曲城的防護禁製從外部打開了?
也就是說,現在這家夥是把自己給鎖在了城外?!
他們原本的背刺打算都失敗了。
但是這同樣讓這個雜牌子的兵團失去了最後可以依靠的防禦啊,這相當於是主動斷絕了自己的後路,隻能拚死。
這些家夥,瘋了嗎?!
找死也不是這樣找的!
群鬼心中震撼無比,看著那挺立如同標槍的少年將帥,呢喃失語,卻隱隱察覺到一種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觸及到的氣魄,失神。
在高處雲層當中隱蔽著的範無救神色沉靜,旁邊還有著一位鬼將層次的修士,這就是曲城鬼王日夜淩遲的那位,名為徐劍星,肉身死去,魂魄則在靈丹妙藥之下,勉強恢複了八成左右的修為。
此刻同樣愕然看著那紅袍的少年。
鐘正轉過身,看著那些有些騷亂,然後立刻安靜下來的鬼修,抬起手,輕輕敲了下自己心口的位置,卻已經感覺不到緊張時加快跳動的心臟,他的神色平靜,一身紅袍扶劍而行。
腳下的地麵,用陣法材料刻畫著一條條的線條。
這是他仿照於將巨型陣法基座畫出來的簡陋陣法。
搬空了鬼王寶庫全部的陣法材料。
以自身萬鬼統帥之軀的能力,幾乎是一點一點摸索嘗試出的正確位置。
陣法節點,一萬八千六十四。
歸屬,巨型戰陣類陣法。
覆蓋範圍,三萬方土地。
作用卻很簡單,分散和聚集。
伴隨著主將的出現,近兩萬名鬼修都沉靜下來,他們看著那一身紅袍,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鐘正坐在了戰陣的最中心,深深吸了口氣,開口:
“入陣。”
聲音順著陣法的作用,在每一名鬼修麵前響起。
啪!
一萬八千名身穿黑衣的鬼修,整齊劃一上前一步。
他們這段時間隻練習了這一個動作。
此刻無比嫻熟地進入自身位置。
鐘正隻能掌控三千陰差,但是陰差的力量不足,那麼,就將陣法法器上的限製器拆除,提升到極限,然後,再由這些經曆過上百次戰爭模擬的陰差,統帥剩下的鬼修!
鐘正雙目燃燒著火焰,看著那即將靠近的,陰冥一界一流兵團。
他失去肉身,呼吸卻灼熱。
原本清冷的聲線,現在像是長劍的鳴嘯。
“戰前……準備!”
所有的鬼修本能閉住眼睛,開始吐納靈氣,提前進入預備成陣的狀態。
他們的配合很生疏。
相當生疏。
還需要提前進行相當程度的調整,但是很快因為訓練的慣性,快速進入狀態。
說起來很可笑,那隻是趙離告訴他,一二一二這樣簡單的口號,但是鐘正讓這個簡單的節奏化作了幾乎不容許一絲誤差的本能,上萬鬼修以相同的節奏吐納,天地都發出了整齊而悠長的聲音,一呼一吸。
徐劍星瞳孔收縮,駭然無比,他從未見到過如此的場景。
上萬名,或者說,接近兩萬名鬼修,圍繞著一個少年,密密麻麻坐著,以相同的頻率開始吐納,他們穿著嶄新的戰衣,他恍惚了下,這些鬼修仿佛化作了一隻巨大無比的恐怖凶獸,呼吸聲音仿佛天風,呈現出令人恐懼的氣勢。
他的聲音中浮現出一絲敬畏。
“這就是……地府?”
範無救平靜道:“地府四判,罰惡。”
遠處,酆都鬼域·陰羅兵團以從容不迫的方式出現在了這裡,他們行進的時候仍舊還保持著戰陣的模樣,這正是精銳的代表,所有的鬼修都在瞬間注意到了那密密麻麻的鬼修。
但是他們並沒有感覺到什麼威脅或者恐懼。
而此刻正在關注著戰場的其餘鬼域之主,包括曲城城主等高手,也同樣沒有將那兩萬的鬼修放在眼裡,他們可是知道戰陣是多燒錢的,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能夠統帥千名修士,那已經是難得的將才。
上萬?
開什麼玩笑?
你當九洲有多少這個層次的將領?
一口氣統帥兩萬名修士,那幾乎已經可以單獨發動一場中等規模的會戰,一旦有這種資質的修士出現,就會被各大勢力挖走,奉為座上賓,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他們現在隻是擔憂,擔憂這些陰差敗地太快。
鐘正看著遠處,閉上了眼睛。
範無救神色平靜,他看著旁邊的徐劍星,道:“你在此等著。”
“該我上了。”
徐劍星點頭,範無救升到更高的天空,然後借助了陰氣的隱蔽,直接朝著陰羅兵團前去,後者不愧一流兵團之名,麵對著仿佛虛張聲勢的萬名鬼修,同樣列陣以待,而且,幾乎立刻發現了範無救。
在發現襲來的乃是鬼王時候,陰羅戰陣瞬間如流水般變化。
對方是故布疑陣,然後派了鬼王來暗中偷襲。
這樣的念頭瞬間出現在了兵團中將領的心底,然後讓他冷笑一聲,倒是有些小把戲小聰明,可先是排出了兩萬名鬼修,然後又用這樣的手段,果然隻是個雜牌子兵團,甚至於連兵團這個名號都沒有資格承擔。
他抬起手,戰陣自然變化。
拔劍斬出,三千鬼修之上,龐大的法力流轉,湧入到這一劍當中,讓本來隻是單純鬼王層次一劍的威能,直接提升到了鬼王這一境界的巔峰,範無救麵色微沉,伴隨著鎖鏈鳴嘯,勾魂索不斷交錯盤旋,仿佛盾牌,生生擋住一劍。
龐大的法力四下溢散,攪動了雲氣霧氣。
那些霧氣被攪碎了,然後被法力亂流激地湧到天上去。
陰羅兵團主將再度劈斬出一劍。
汲取三千鬼修之力,生生推到了鬼王層次的巔峰。
狂暴的劍氣撕扯向範無救,他幾乎沒有攻擊的機會,眼底微沉,瞬間看出了這一戰陣的遠離,主將每一劍都汲取三千鬼修一縷法力,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是彙聚龐大法力的一擊,這種消耗,對於尋常的鬼王來說都難以承擔,無法長期堅持。
而若是按照比例分到三千這個數字之後,每個鬼修的消耗就很少。
再配合聚靈陣發和丹藥,幾乎可以無限地施展這種攻擊。
而這隻是戰陣最基礎的一個特性。
單單這一點,就已經足夠棘手。
複又糾纏了片刻,範無救強行借助了勾魂索之力,反擊了一招,旋即暴退,在退後時候,看到三千鬼修變陣,形成巨大的禁製類神通,將那一招足以擊潰鬼將的招式分散開,最後全部引入大地。
他們幾乎可以無限製地吃下這類的招式。
修士兵團……
範無救麵色微沉,不再往後看,朝著打開禁製的曲城鬼域而去。
兵團擊潰大敵,未曾欣喜,結成陣法,朝著前方推進。
這一幕落入了眾多旁觀者的眼中,讓他們嘴角露出微笑。
果然如此。
原來之前練兵隻是障眼法。
倒是有些手段,可惜遇到了酆都。
鬼域之前,閉著雙眼的鐘正身軀顫抖。
哪怕是鬼修之軀,都能感覺到他麵色上的變化,越發地慘白,他在嘗試維持住自己這個龐大的戰陣,但是很困難,而且伴隨著鬼王層次的交鋒,陣法的鬼修心態都有些懵,若非隻是讓他們做單純的共鳴,加上之前的地獄級苦修,恐怕早已經散了。
他不斷苦苦支撐。
直到範無救飛過天空,勾魂索鳴嘯。
鐘正睜開雙眼。
他眼角崩開了,雙瞳當中滿是細細的絲線,死死盯著前行的威嚴戰陣,當戰陣推移到他預定的位置時候,少年不斷顫抖的身軀陡然間定住,如同一尊石雕,雙眼陡然銳利,開口,嗓音如刀劍碰撞。
“開陣。”
仿佛遠古凶獸般的悠遠呼吸聲音戛然而止。
三千名陰差同時睜開眼睛,起身。
他們拔出了自己的陣法之器,上麵的限製已經被去掉。
踏!
他們整齊劃一,猛地踏前半步,兵器斜持在一側,指著地麵,雙目漠然冰冷,看著那浩浩蕩蕩衝過來的酆都兵團。
大地上亮起了三千道幽光。
幾乎是瞬間,因為這樣巨大陣仗,大腦一片空白的曲城鬼修,按照這段時間幾乎揉入本能的動作,整齊劃一捏出法決,將自身的法力按照同一種層次律動,繼而輸送給前麵的伍長,所有的訓練為了這一個目的,為了這種戰鬥方法,連戰陣都被簡化成這唯一的動作。
黑暗當中,三千道幽光驟然膨脹。
若說方才,曲城鬼域之前,兩萬鬼修站著像是找死一樣,隻是引人恥笑,對比起組成戰陣,威嚴可怕的陰羅兵團,更是像狂風中的一片枯草,讓人覺得甚至有些螳臂當車的可憐。
那麼現在,足足一萬八千六十四道氣息,以相同的律動組成戰陣時。
誰曾見過?
沒有人見過。
仿佛天空的星辰墜落。
徐劍星茫然看著黑夜當中,刺向天穹的光芒,徹底呆滯住,茫然當中,腦海中驟然升起一個荒謬的念頭,在他被抓起來之前,記得有一位名將排入了九洲大陸,包括百族,妖族,人族,蠻族大小國度部落勢力一切兵團,名將榜之中。
當時那位名將修為是真人層次。
統帥率,一萬五千。
他看著那眼角崩裂,嘴角流出鮮血一樣顏色的魂體的少年,怔住。
鐘正,境界,法相層次。
統帥率·一萬八千。
鐘正感覺自己的身軀幾乎要被這股龐大的力量撕碎了,但是他卻很奇怪地保持了平靜,仿佛俯瞰著戰場和自己的身軀,伸出手,在這如同汪洋般氣息洶湧交錯的戰場上,一萬八千餘名修士的氣機落在他手中。
自己還活著的時候,謹小慎微,沒有什麼本領,平凡而庸碌。
死後隻是想要從酆都逃出去。
逃出來之後,其實也隻是想要能存在下去,自己想想都覺得平庸啊,平庸到像是一粒塵土,哪裡都是。
當時候要是告訴自己,有一天會正麵和酆都的精銳兵團衝突。
自己一定會害怕,想要逃走吧。
是什麼時候開始,我居然會渴望勝利……
鐘正看著那些歸屬於地府的陰差,他想到了府君,更想到了貪狼,範無救,清冷沉默的少年露出一絲笑意。
是你們啊,是你們吧!追隨在我的身後,將一切都交給我,才讓如此本來的我,走到現在。
是你們啊,肯定是你們這些家夥啊!
讓我鼓起勇氣站在這裡,讓我不甘懦弱,不甘失敗。
你們如此信任我,我怎麼可能容忍失敗?!
地府之名,冥間的秩序,那不可能的夢想,那些信念,我要,實現他們!
鐘正看著對麵兵團的戰陣衝鋒而來,一寸一寸抬起手,少年沙啞聲音,借助陣法的力量,響徹於每一名陰差的耳邊,也被天地一切聽到,那聲音沉重。
“地府罰惡司判官鐘正,奉泰山府君之名……”
他握著手。
龐大的陰氣被他一人所操控。
轟!!!
天地之間,少年的背後,陰氣彙聚,化作了身穿紅袍,一手持劍的高大男子,貫穿天地,在這一瞬間,統帥率達到巔峰,一萬八千餘鬼修的力量,化作一人之手,雖然隻有一息,甚至於一息不到,但是,他終究做到了!
“於此,斷罪!”
“斬!”
轟!
陣法被操控反向影響到士卒,被陣法籠罩的一萬八千鬼修,整齊劃一,齊齊踏前一步。
全力朝著上空,斬!
背後真實無虛的紅袍男子持劍,重重豎劈。
斬!!!
低沉肅殺的聲音,在天地間回蕩。
所有的旁觀者都看到了此生難忘的一幕,無數道劍氣飛出來,湧入了那一道劍芒當中,像是星辰彙聚成為星河,讓那劍芒越發恐怖龐大,仿佛怒吼的潮浪,洶湧澎湃,斬過天空和大地,原本堅如磐石的陣法,在這一劍之下,像是紙糊的一樣碎裂。
在劍氣襲來的時候,軍心崩潰。
陰羅兵團那無懈可擊的戰陣,出現了裂縫,下意識地分散躲避這一道劍芒。
鐘正半跪在地,看著那被擊潰的陣法,雙目明亮,聲音沙啞如煙:
“陣,散。”
“切割戰術,二十七號……”
“絞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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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兩更,也有可能一更……
躺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