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滿樹的葉子已經開始凋零。
立冬之後的一場雨過後,氣溫驟降,許青早早的備好了羽絨服和保暖衣,還有大棉襪子,粉粉藍藍的都有。
還有個頭頂帶著絨球的棉帽。
真當成奇跡暖暖了……許青拿著手機對換上冬裝的薑禾哢哢先拍幾張照,心滿意足。
“看看,你要是自己出去莽,現在是不是得凍死了?”
他指著窗戶上的一層霜花裝模作樣的歎息,“還好本大俠考慮周到……對了,你那功夫能抗寒嗎?”
“能抗一點,比你耐凍。”薑禾捏著頭上的小球玩,毛茸茸的手感不錯。
“嘿,就你那草鞋,不得把腳趾頭凍下來?”
“……”
“行了,我出去了,餓了就自己煮飯吃,不用做我的,冰箱裡還有西紅柿和雞蛋。”
許青穿戴好行裝,囑咐一聲出門去。
十一月已經過了大半,房租他還沒交,本想直接轉給老頭子他們就算了,轉念想想上個月給他降房租的事,還是過去一趟的好。
免得到時候老爹老媽又跑過來——和薑禾同居……呸,收留薑禾這事雖然口頭上對薑禾說很正常,但對於不知道她根底的人來說還是有點不正常的,尤其是對於老頭兩口子來說,兒子忽然和人同居了,怎麼也得問問看看。
孤男寡女在同一個屋簷下,朝夕相處,說沒關係?鬼都不信。
除非愚蠢的和冬瓜一樣,才可能勉強接受他這個說辭。
周素芝少見的在家待著看電視,沒有出去和老太太打麻將——可能是因為許青在‘相親相愛一家人’裡說自己要過來的緣故。
“就你自己?”
見許青回來,她扭頭朝門外瞅瞅,見許青就那樣關上房門,不由發問。
“不然呢?”
“女朋友呢?”
“……在家,沒讓她過來。”許青為了房租減免的待遇,昧著良心扯淡。
轉身到書房瞧瞧,他轉開話題道:“我爸還沒回來?”
“發現個什麼遺跡,忙好幾天了——不是,為啥不帶女朋友過來?”
“人家那叫古墓,什麼遺跡……當探險呢?”
“我說,你為啥,不帶那女娃子,過來?”周素芝加重語氣重複。
“古墓挺好,等挖出些寶貝,我爸又能上報紙……嘖,彆瞪,不就一個女朋友,帶過來乾嘛?
吃你們糧食,到時候我爸又得說我,蹭飯還帶著女朋友一起蹭,啃老啃得太狠了。”
許青回來就閒不住,這兒摸摸那兒看看,從冰箱裡拿盒牛奶,到果盤裡拿個橘子,又晃悠到廚房掀開鍋蓋看看,“餓了,還沒做飯?”
“沒有,吃屁吧。”
“……”
已經看到冰箱裡排骨的許青聳聳肩,也不急,反正吃得早就代表著沒排骨,吃得晚就代表著等老爹回來一起,肯定是有排骨吃的。
這老兩口小日子過的,常常讓他以為自己是被撿回來的,爹媽才是真愛,他就是個意外——當然,也有許青自己的鍋,以前二-嗶的年紀抽煙喝酒打架,給這兩口子氣得差點要二胎。
作啊。
“不是,你們年紀輕輕的,就這麼住一起?”周素芝看他吊兒郎當的癱在沙發上剝橘子就不爽,“那女孩什麼來頭?彆是你在哪撿回去的。”
“咳……”許青嗆了一下,“這話說的,我去哪兒撿個大活人?就……好上了唄。”
“怎麼好上的?關鍵怎麼就住一塊兒去了?”
周素芝讓他帶女朋友過來就是想看看那女孩兒怎麼樣來著,要是個從外邊帶回去的小太妹什麼的,立馬讓許文斌給這貨漲房租,超級加倍的,什麼時候分了什麼時候再降回去——
看照片還挺好,應該不至於,她也就隻是想想,壓著心思沒過去上門突擊檢查。
“嗯……她一個人在陌生城市孤苦伶仃的,在這兒打工,我平時幫幫忙什麼的,當成妹妹照顧一下。”許青張口就來,可著勁兒的扯淡:“照顧多了,一來二去,就那什麼,就好上了唄。”
“就這樣?”
“就這樣。”
“她哪的啊?”周素芝有點不信。
“山溝溝裡的,當初我見她時那鞋子都穿爛了也舍不得換,衣服帶著補丁,可慘了……飯都吃不飽。”
“……”
周素芝斜眼瞅著他,“過了啊,現在還有這樣的?”
“一點也不過,真的,那可憐的,你是沒見到。”許青摸著良心說大實話。
“忽悠,接著忽悠,看那照片的模樣,那氣質……”
“對啊,你看她氣質是不是和彆人不一樣?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肯定和現代……現在那些不缺吃喝沒事打打遊戲喝奶茶的女孩兒不同,等下次,下次帶過來讓你見一下就知道了。”
許青說得和真的似的——確實也都是真的,沒毛病。
細心的話一起吃頓飯就能察覺出來她身上帶的那種說不清的特質,不算多怪,但就是不太一樣。
“那你們住一塊兒……這是打算怎麼著?”周素芝問。
“什麼怎麼著?……等等,我們沒睡一塊兒,她在雜物間睡,我們兩個清清白白。”許青差點被帶溝裡。
“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問心無愧。”
“嗤。”周素芝露出一個女人才能做出來的不屑表情。
“甭管你清不清白,可得注意了。”
“注意什麼?”
“你說呢?”
“……”
許青蛋疼,剛剛還真沒想到那塊兒去。
明明就是假的,他和薑禾就是個收留的關係,注意個屁啊。
“下次帶過來看看,要是不合適,你們趁早分了。”
周素芝下了定論,看看時間差不多,起身到冰箱那邊拿出菜準備做飯。
“要是合適呢?讓我爸把房租給我免了?”
“再說。”
周素芝頓了頓,回頭問道:“你還沒找工作去上班?”
“在找了在找了。”
許青隨口敷衍,他性子從根兒上就不適合朝九晚五的坐班,既然現在能在網上刨口食吃,那就發揮自己的特長,努力一把,實在不行再找工作也不晚。
人生是自己的,就算以後真像許文斌說的吃青春飯,沒有正經工作以後連溫飽也混不上,那也是自己選的,不怪任何人——
退一步說,如果現在放下自己已經上了路並且很喜歡的行業,聽他們的去找個所謂‘正經工作’,以後照樣也有中年危機,到時候後悔了怪誰?怪老爹?怪老媽?
還是隻能怪自己,怪當初為什麼不再堅持一下。
成年人,該為自己負責,聽是一種負責,不聽也是一種負責,左右都是自己的人生,不管好壞都是自己受著。
周素芝不知道他想法,還在念念叨叨工作的事,以前就擔心他走上岔路,和二流子一樣,現在看起來像個正常人了,結果又不乾正經事,天天窩在家裡搞什麼up。
“媽,時代變了,現在國家不分房子不發媳婦,都得自己去賺,和我爸那時候不一樣,鐵飯碗沒那麼吃香。”
“起碼餓不死你。”
“我現在也沒餓死。”
“就抬杠,你……和那個誰,你倆住一塊兒天天窩家裡,能有什麼好?不靠譜。”
許青吧嗒著橘子,笑嗬嗬地站在廚房門口,“怎麼就抬杠了?我們靠本事賺錢,起碼比我爸強,你看我爸,就是趕上了好時候,又是分房子又是發媳婦的……”
“誰發媳婦了?我是國家發給你爸的?”
“對啊,聽我爸說的。”許青樂,“你們文工團那時候組織那叫什麼會來著,一群男的一群女的,互相認識一下交流下感情,然後很自然的看對眼了……
國家專門給你們安排相親大會,這還不叫發?”
“去去去,淨搗亂,看你的電視去!”
周素芝煩得不行,拿著排骨咣咣使勁兒剁。
什麼玩意就國家發的了,他們那叫自由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