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是個周末。
江城廣場,大排檔,許青穿著黑色短袖,手背在身後一會兒捏拳,一會兒變爪,靜立在路邊等人。
拳不離手,曲不離口,習武就是要勤學苦練,自從搪手拳漸入佳境以後,不知不覺就會琢磨幾下。
抵不過王子俊三番五次騷擾,現在正等那家夥,一塊問了問秦浩什麼時候下班,王子俊開車去接。
“來了來了!”
隔老遠王子俊從車上下來,朝這邊招手,旁邊是秦浩,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王子俊像個竹竿,秦浩像個木墩子,左右看看馬路上的車,顛著小步跑過來。
“兩個多月沒見,你又胖子?”王子俊上下打量許青幾眼。
“這叫壯。”
說壯也不太對,精氣神不一樣,像是充了氣,眼睛都神采奕奕,和以前宅家熬夜的時候比起來變化蠻大。
秦浩倒是見過他幾次,一直以來都看在眼裡,感受沒那麼明顯,隻覺得找個女朋友就是不一樣,養的白白胖胖的……
說起來就悲傷,他家倆大老爺們,連個女人都沒有,好不容易碰到個眼神不好的,結果還是個拉拉。
仨人在大排檔找個位置坐下,王子俊也沒什麼富貴病,現在天氣熱了該擼串就擼串,路邊小攤大排檔都是家常便飯。
“你練的那是什麼?葵花寶典?什麼時候學的?”
一坐定,王子俊就迫不及待地開口,他忒好奇,這兩天就泡在直播間看許青玩123木頭人了,七點往那兒一站,一動不動一小時,最多眨眨眼。
怎麼說呢……就好像好哥們兒突然說他學會了閃電五連鞭,正想開口嘲諷的時候,結果這家夥打出了音爆聲,就那感覺。
那古怪的姿勢他也試了試,非常反人類,腿腰肘臂,渾身上下沒一個地方不累,就是專門折磨人玩的。
“什麼葵花寶典?”秦浩還不知道他倆在說啥事。
“這家夥練神功了,那架勢……”王子俊不知道怎麼描述,隻能嘖嘖搖頭。
秦浩被逗樂了,瞧著許青看他練什麼,要說彆人搞什麼東西秦浩百分百不信,要是許青嘛……
盔甲都開始做了,鼓搗個什麼如來神掌,這不是很正常?
許青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半開玩笑地道:“這事說來話長,那天早上我去公園,看見一老頭在那兒練功,我問他這有用嗎?他說有用啊,我說我不信,他說你打我一拳……”
“然後你賠了八萬?”王子俊道。
“彆搗亂!”
秦浩懶得看他倆扯淡,伸出手放桌上:“來,咱倆掰掰腕子,看你練了什麼神功。”
“輸了你可彆哭。”
許青抽出張紙巾墊桌上,看得秦浩皺眉,“你怎麼變得這麼娘了?”
“彆廢話,來!”
這一搭手,秦浩用了用力,紋絲不動,不由眉毛跳了跳,繼續加力。
他長期鍛煉,一身腱子肉,矮壯矮壯的,就算胖了十來斤也是壯,雖然許青在學校時還去過健身房練過一段時間,但畢業後一直宅在家當up,根本不是一個量級。
“沒吃飯啊?用力!”王子俊在旁邊拱火。
秦浩慢慢卯足了勁兒,結果許青像是作了什麼弊一樣,手臂搖搖晃晃,就是扳不過去。
“你倆演戲呢?”
王子俊不滿,這倆人一個賽一個會演,“趕緊的……”
話音未落。
“砰!”
許青手臂被壓在桌子上,笑著揉揉手腕,搖頭道:“比不過比不過。”
秦浩一臉驚詫,雖然贏了,卻一點都沒贏了感覺,“你吃了什麼靈丹妙藥?!”
“不是說了嗎,就是那老頭兒……”
“扯淡!”
“還真不是扯淡,你看看。”王子俊摸出手機給秦浩看許青練樁的視頻,如果不是遊戲畫麵一直在動,還有音效,視頻就和卡住了一樣,薑禾坐得筆直盯著屏幕,許青頭側向另一麵看著鏡頭外一動不動,鐘馗張牙舞爪立在身後。
“行為藝術?”秦浩對所謂的功夫持懷疑態度,那麼多功夫大師被格鬥達人打得滿地找牙……
他覺得他上他也行,什麼猴戲拳。
“功夫,你看這姿勢,是不是一股浩然之氣,他肯定不知道從哪學的……”
聽著王子俊和秦浩扯淡,許青摸出手機看看時間,還沒到七點,薑禾血洗決鬥場之路沒有開始。
其實開播也挺好,在外麵想見她的時候打開直播間就能看見薑禾埋頭pk,還能發彈幕和她聊聊天。
“看他剛剛還用紙巾墊一下桌子,是不是很娘炮?就是葵花寶典沒錯了。”王子俊掌握了有力證據。
“我特麼……衣服新的,這桌子多臟?”許青無力吐槽。
這還是薑禾偷偷給他買的——也不算偷偷,就是去買菜撞見程嬸兒在路邊賣衣服的攤位上砍價,買一送一,便忍不住買了兩件,一人一件。
“教我教我!”王子俊躍躍欲試。
“你學不了,太虛了,身體底子不行。”許青搖頭。
這不是他說的,是當初薑禾說的,底子太差,練一下練毀了。
如果現在開始做一些跑步什麼的鍛煉,堅持幾個月良好習慣,把身體素質提一提,再習武還差不多,王子俊是沒戲了。
“你可以。”許青朝秦浩道。
“什麼鬼,我不學。”
秦浩對那玩意不感興趣,站一小時還不如做兩百個俯臥撐或者玩玩搏擊。
“你們喝酒嗎?我不能喝,幫你們……拿。”
最後一個字卡了一下,秦浩起身正看見不遠處剛落座的幾個人,頓時神情一變,許青抬頭愣了,就那一瞬間,秦浩下意識變了一個姿態,左腿後撤一小步變成前後腳交叉站立,小腹微縮,身形往前傾。
不著痕跡地順著他眼神看看側後方,許青和王子俊對視一眼,王子俊朝他眨巴眨巴眼睛,頭都不敢亂動。
這很嚴重的攻擊姿態讓秦浩瞬時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是那個憨憨的黑胖子,像是一頭準備捕獵的野獸,渾身上下充滿著攻擊欲望。
這尼瑪……看見什麼了?
王子俊好奇,但不敢亂瞧,悶頭重新看菜單。
“你去拿吧。”秦浩慢慢坐回來,在桌下摸出手機。
“我去吧,老樣子?”許青問。
“對。”王子俊答。
一提酒被許青搬過來,然後和王子俊扯淡閒聊他做的盔甲,秦浩低著頭時不時瞄一眼隔壁,十幾分鐘後,又一群人來大排檔點餐,他才朝倆人笑笑,黑乎乎的臉上帶著點凝重,起身若無其事地過去好像要拿什麼東西,走到一半突然暴起。
“臥槽,我們要跑嗎?”王子俊站起來躲到一旁,拿著一串烤香菇吃也不是,放也不是。
“跑什麼?”許青端著紙杯站他身邊看戲。
“……”
大排檔老板也驚了,拿著一瓶辣椒粉站一旁想勸架,還沒開口就見到有人掏出來一對銀鐲子,頓時訕訕地退開。
從開始到結束,不過短短片刻,秦浩回頭朝他們揮揮手,眼裡帶著興奮,招呼一聲沒多說,上車就走了。
“看樣子是立功了?”王子俊這才咬一口香菇串,好像還沒回過神。
“是吧……和電視裡演的不一樣啊,正常劇情不該是他大喊彆動,然後那人直接掀桌子跑,倆人你追我趕來一場追擊戰,搞個雞飛狗跳。”許青坐回位置上看看不遠處那桌,“這也太陰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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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默聲的就喊一群人來給人抓了,惹不起惹不起。
“剛剛我感覺到殺氣了,耗子那家夥,臥槽,給我嚇的。”王子俊還沒從震撼裡脫離出來。
本來一群朋友嘻嘻哈哈好像都還年輕似的,剛剛秦浩拿酒時站起來那一瞬擺出的充滿攻擊性的姿勢和眼神,讓他感覺無比陌生。
那是一種肉眼可見的威脅,王子俊毫不懷疑,如果剛剛秦浩被認出身份,那人想跑,秦浩一定會撲過去。
“我動都不敢動,好家夥……”王子俊摸著脖子回味剛剛秦浩的氣勢。
許青倒沒王子俊那種感受,隻是驚訝剛剛秦浩爆發出來的氣勢,“這應該是立功了,下次讓他請客。”
可能是練過的原因……當初見到薑禾拔劍他也是寒毛直豎,就算在薑禾練劍時偶爾被指一下也會有點心驚的感覺,現在卻已經免疫了。
隻是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身邊人突然成長到陌生的地步,讓人有點感慨。
體會最深的是王子俊,這倆人一個做up蒸蒸日上,同時還搞直播,一個成了城市守護者,平時隻能在電視裡見到的那種,隻有他,還和以前一個樣,到處浪蕩,和在學校時沒有絲毫變化。
少了一個人,菜點的就有點多了,好在許青現在胃口變大,一個抵王子俊兩個,沒怎麼浪費。
“你說這豬要是腎虛的話,它的腰子還補腎嗎?”許青看王子俊情緒不高,拿著最後一串腰子開玩笑。
王子俊愣住了,看著手裡的腰子琢磨半天,也沒琢磨出答案。
“以後彆亂刷禮物了,我們就是玩玩,錢都被平台抽去,閒的啊。”
酒足飯飽,許青囑咐一聲,和王子俊道彆,打個車回家。
路上他一直在思索,如果和秦浩對上有幾分把握,雖然那是不可能的事,但衡量一下自己實力秦浩是最好的對比人選,總不能和薑禾對比……
回到家裡打開門,薑禾少見的沒有坐在電腦前,而是靠在沙發上看電視,看上去剛洗過澡,穿著寬袖絲綢的睡衣,鬆鬆垮垮的那款,短袖短褲被洗了還沒晾乾。
見許青回來抬起頭,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
“怎麼了?”許青因為秦浩那一鬨,也忘了拿手機去逗她,八點過了才想起來。
“他們都要看你,你沒在就沒人看了。”薑禾很委屈地看他一眼,又低下頭。
前兩天許青還安慰她說那些人主要看她打決鬥場的,沒有人會傻傻盯著一個不動的人看,結果今天許青不在,直播間的觀眾立馬銳減一大半,還有些人問許青去哪了。
“呃……”
許青還真想不到那些沙雕網友是來看他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有什麼好看的……
重點是薑禾委屈的樣子,這是在撒嬌嗎?
許青有些樂,過去抱住她,薑禾把頭抵在他懷裡,道:“我是不是隻能搬磚?”
頓了頓,她忽然抬頭,許青猝不及防被薑禾頂了下巴一下,摸著她頭吸一口涼氣,“你腦袋怎麼這麼硬?”
“你喝酒了。”
“嗯。”
“臭臭的。”
“……很臭嗎?”許青扯起衣領聞了聞,啤酒應該沒什麼味道。
“我剛換了新衣服,不要給我弄臭了。”薑禾離他遠了點,剛剛洗過澡,被沾上酒氣會帶到床上,然後一床都是酒味,就像許青也睡在那兒一樣。
上次過年的時候喝多了就是,在充滿酒氣的被窩裡睡了兩天,她再也忍不住,把被套枕套什麼的都拆下來重新洗了一遍才去掉那種味道。
許青有些無奈,他隻喝了兩瓶啤酒,按他的酒量和喝水沒什麼區彆,不過薑禾鼻子那麼靈也沒辦法,隻好起身先去洗澡。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薑禾都學會管人了,而且還是軟性管製,不是硬叫他不要做什麼,而是喝過酒就不讓抱……莫非這都是女孩子與生俱來的天賦?
等到洗完澡出來,薑禾已經重整心態,正拿著鼠標研究視頻剪輯教程,剪輯軟件都是現成的,許青之前用的那些。
“今天我看到彆人抓人,那姿勢很有氣勢,全身放鬆,頸肩繃緊,一看就是準備打人,好像沒見過你有那種時候。”
“準備打人?是這樣嗎?”薑禾想了想,放下鼠標,手很自然地垂下去,眼神從許青脖子那裡掃過。
許青渾身一僵,感覺到莫大的危機,隨即又消失不見。
短短片刻,他背上已經滲出一層冷汗,心跳不爭氣地嗵嗵加快。
特麼,現在他算是知道當初那條大黑狗為什麼扭頭就跑了。
“這是……”許青舔了舔發乾的嘴唇,想過去抱她一下,腿腳卻往反方向遠離,一屁股坐到沙發上。
“不太對啊,當初你用劍指我都沒這樣。”
“因為你一開始是想給我送傘的。”
“……”
許青回想起這些日子裡的一幕幕,有些後怕地拍了拍胸脯。
要不是她有意的話,騙薑禾摸小手什麼的就已經在鬼門關轉了無數次了。
“你很久沒摸我手了。”薑禾道。
“啊?”
許青側目看過去,薑禾認真盯著電腦沒說話。
“我……好吧,摸摸手。”
最近老琢磨著怎麼摸摸腿,確實很少摸手了,許青反省。
反正也是要摸摸,他站在薑禾身後,手把手教她怎樣剪輯視頻。
“剛剛那是殺氣嗎?”
“不是,是你自己對危險的敏感。”
“嗯?”
“這個很複雜,我也解釋不清楚,就像和你在一塊兒,我就一點都察覺不到危險,但遇到那個黑胖子,我就會本能地警惕,那是一種麵對危險時的本能反應。”
“他會害你?”許青有些理解。
秦浩不會害他,但是薑禾隻是個女朋友,現在隻是暫時接受了她這個身份。
如果薑禾被查出來與什麼案子有關,秦浩肯定不會手軟,麻溜的找個時間把這兒圍起來,甚至比抓陌生人還要積極,畢竟早一天抓了,他這個發小就早一天安全,少受些蒙騙。
“彆人會不會害我我不知道,但是你不會害我。”
“那你還嚇我。”
薑禾疑惑回頭,“不是你想看的嗎?”
兩人貼的極近,許青甚至感受到她嘴裡噴出來的氣息,清新的,香香的的味道。
循著氣息低頭,薑禾皺了皺眉,不滿地推開他。
“還有酒味。”
“你忘記你喝了酒怎麼強迫我了?”許青同樣不滿。
“如果你能打得過我,你也可以強迫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