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目前的生活可以一成不變持續下去,許青覺得自己大概是幸福的。
但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會改變的。
如他搬到了雜物間,如薑禾睡進了主臥,如他拋出的梗薑禾已經偶爾能接住。
甚至薑禾還學會了捧哏,會用‘謔’等語氣詞來表示驚訝。
改變以後,隨之而來的就是不對勁。
五月二十三號。
“你今天不出去玩嗎?”
薑禾說出來的話讓許青覺得似曾相識。
“你不對勁。”
“我很對勁。”薑禾低著頭道。
“不,你……不想學可以歇歇,不用老想著把我支出去。”
許青把原因歸咎於數學書上,因為薑禾剛剛還問了:這個老頭怎麼不直接說明白自己多少歲,非要出題為難小明?
看得出來她很惱火,這應該是和小明第一次共情。
如果現實裡有這種人,問年齡的時候說多少年前我年齡是你的整倍數,多少年後年齡相差餘數……巴拉巴拉,薑禾應該會忍不住一劍戳死他。
事兒比。
許青覺得自己大概也忍不住。
可憐的女俠……
如果完事再買一套初中三年的教材,不知道會不會暴走。
“這個在我們這裡,是半年學一本書的,你也不用那麼用功……”
“勤能補拙。”
薑禾趴在桌上對著書上寫寫畫畫。
“隨你吧。”
許青繼續做自己的事,外麵天空難得有些陰,不再像前幾天那樣燥熱,他抱著電腦坐在窗前,習習涼風從打開的窗縫裡鑽進來。
“可能要下雨了。”
“涼快一點最好。”
許青也覺得挺好,看看自己的評論區,秦茂才和許文斌已經很少抬杠,那老頭兒忙著做盔甲,隻剩許文斌時不時過來留言兩句。
私信裡有個消息,打開看看,是某國產武俠手遊,沒聽說過的小廠商,想談一下合作。
對於有廣告來提合作,許青很高興,然後拒絕了他。
這麼早接廣告,對發展不利。
作為一個視頻開頭從沒求過三連關注的人,許青自認為他還是比較純粹的,觀眾看的是內容,和其他無關,內容都還沒看就先求三連,這操作多多少少沾點,人家連視頻都不知道是什麼,先來個關注點讚,這不是有病嗎……
所以他隻在末尾提一下,能看到末尾而不中途關掉,這就說明能讓人看得下,然後才能要三連。
開篇直入主題,沒有幾秒甚至幾十秒的打招呼套近乎,許青認為這也是他視頻讓人看得舒服的原因之一。
至於廣告……除非對方給的實在多,或者是個什麼大廠商,可以考慮一下,目前來說,不太可能。
半個下午悄悄過去,許青做完了今天的工作,伸著懶腰放輕腳步來到薑禾身邊,看看她學得怎麼樣了,入眼是書上的小明,頭上插著一把劍,四五枚飛鏢。
“勤能補拙?”
“……”
正努力在課本上塗鴉的薑禾瞬間合上書,盯著封麵研究。
“覺得費勁就先放一放。”許青說。
“你以前都是這樣過的嗎?”
薑禾想起了九年義務教育,竟然可以熬九年。
“是啊,學不好還要被老師打屁股,打掌心。”
“太可憐了。”薑禾同情地搖搖頭,接著站起來去電腦那邊,“還是電腦好玩。”
“……”
看著薑禾播放起了迪伽奧特曼,抱著腿靠椅子上舒服的進入觀影模式,許青幫她把草稿紙和筆什麼的都收拾起來,翻開書看看剛剛的塗鴉。
挺像模像樣的,劍的樣式還是在某寶上買的那一把。
“彌補了童年啊。”
許青嘖嘖感歎,“我那時候也是這麼想的,後來怕被社會淘汰,才使勁讀書,然後考上大學。”
“會被淘汰嗎?”
“我也不知道,畢竟我讀過書了,現在能舒舒服服的在家待著,應該有讀書的功勞——雖然剪視頻用不著學校的知識,但讀書十幾年,塑造的是三觀和思維方式,還有學曆給我提供的更多的選擇。”
“你在套路我學習。”
“隻是說事實而已,不讀書也可以有很多事可以做,但,讀過書可以像沒讀書一樣去生活,反過來就不行了,沒讀書很難去辦公室坐著吹空調,當老師,做財務,數據分析師……
說起來我還考過普通話,當初想著當個老師來著,現在這依然在我的選項裡。”
許青拿著薑禾的課本隨便翻著,想起來當初的規劃,幽幽地歎了口氣。
人生是沒有後悔藥的,行政處罰雖然不太受影響,但政審的時候很麻煩,這也是畢業後選擇待在家做視頻的其中一個原因。
“做老師很好嗎?”
“主要喜歡小孩子的那種……說了你也不懂,我覺得給他們批改作業和作文什麼的很有趣。”
“我懂,小孩子的愚蠢。”
“?”
許青側目。
“你媽說你小時候看奧特曼,拿著手電筒照著電視,一邊哭一邊喊,讓迪伽站起來,她以為你瘋了。”薑禾指指電腦上的迪伽,光之巨人正用X光照死怪獸。
她很疑惑,“這不是很厲害嗎?”
完全無法想象小不點許青鼻涕眼淚一大把抱著電視痛哭的景象。
“等你看到最後一集就明白了。”
許青麵無表情地放下書,摸出手機找出相親相愛一家人。
「@家裡花錢的人,媽你能不能彆什麼都和薑禾說?」
周素芝:「我說什麼了?」
許青:「奧特曼,大鵝,狗……彆人都和兒媳婦吹噓自己兒子多厲害多厲害,你擱這兒翻黑曆史有意思嗎……」
許文斌:「你有白曆史?」
薑禾:「發呆/」
臥槽!
許青手一抖,抬頭看向拿著手機的薑禾。
“你什麼時候混進群的?!”
“上次你在書房看書,我和阿姨在外麵聊天,她把我加進來了。”
“怎麼沒出過聲?”許青低頭看看,群聊裡確實是顯示四個人,要不是薑禾說話他還沒注意。
群裡周素芝已經在問薑禾什麼時候過去吃飯了……
“為什麼有種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你們已經混得很熟的感覺?”許青覺得很怪異。
薑禾抱著手機低頭寫字回應周素芝,“有嗎?”
“沒有嗎?”
……
周素芝樂嗬嗬的拿著手機打字,許文斌坐一旁瞧周素芝給他發的照片。
上麵是許青抱著電腦在工作。
“哪來的?”許文斌覺得奇怪,“那小子裝模作樣的……”
“怎麼就裝模作樣了,這是我讓薑禾拍的。”
周素芝撇撇嘴,“我說我很想他,然後讓薑禾拍張照看他在乾嘛,薑禾就拍一張給我了。”
“……”
許文斌放大了圖片,瞧著許青認真的樣子推推眼鏡,沒說話。
“他現在又沒有出去亂花錢,也沒有出去惹事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我說什麼了嗎?”許文斌沒好氣兒地站起來,扭身進去書房。
……
直到看到大結局,薑禾也不知道有什麼好哭的,迪伽雖然被石化沉入水底,但是電影最後肯定還會活過來打敗怪獸,前麵幾十集都是這個套路。
果然,許青小時候是非常愚蠢的。
薑禾用眼神鄙視許青。
“乾嘛這樣看我?”
“你以前是個愚蠢的小孩。”
“小孩子都是愚蠢的。”
“小言就很聰明。”薑禾舉出一個例子反駁許青的話。
“那時你沒看到她愚蠢的一麵,前幾年換牙時她很絕望的以為自己要死了,還跑過來和我道彆。”
“……”
薑禾抱著腿不說話了,移動鼠標在電腦上點點點。
好像她小時候也是那樣的——記得是剛習武的時候,有一天練著拳,牙齒就自己掉下來了。她能理解胳膊被人用刀砍掉,也能理解被人一拳打到嘴巴牙齒都掉下來。
大當家的就把彆人的牙打下來過,那都是很正常的,但她無法理解牙齒為什麼會自己掉下來,明明好好的都沒有碰,就自己沒了,這讓她很震驚,以為自己命不久矣,因為寨子裡有個老頭也是這樣的,老的牙齒都掉光了,沒幾個月就死了……
「小孩子的牙齒為什麼會自己掉」
雖然已經知道是正常的,但她還是想知道原理。
「人為什麼會自己流血」
“我不會流血。”許青湊過來隨口道。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流!”薑禾準備用眼睛瞪他。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起看看。”
“你走開。”
“那我自己查。”
好奇與求知是人的本能,許青隻知道個大概,因為什麼什麼生理,但具體為什麼還真說不出所以然。
“我覺得怪怪的。”薑禾揉了揉眼睛,和許青研究這種事怎麼想怎麼不正常,但又很習以為常的樣子。
“男女朋友在一起探討一下生理差異,這哪裡怪了?”
“很下流。”
“嗯……對不起,我道歉。”
許青道,“有時候我會把你當成一個現代女孩……是我疏忽了。”
“你和現代女孩之間可以探討這個問題嗎?”
“不,隻在現代女孩是女朋友的情況下。”許青搖頭,“如果不是女朋友,也是不能隨便談這種事的。”
“抱我腿呢?”
“這個不一樣,心裡能不能接受,和能不能有效拒絕,是一個標準。”
“嗯……我明白了。”
薑禾點點頭。
如果不能接受,想拒絕的話,他想摸都摸不到,更彆說抱了。
“那你抱吧。”
薑禾轉動椅子把腿搭到沙發上。
“你這樣搞得好像要你同意我才能抱一樣。”
“不是嗎?”
“是這樣,但很讓人難過,像賞賜一樣。”許青嘴上說著難過,手卻一點也不慢。
“那我換個說法,請你抱……”薑禾話說到一半卡殼。
這樣說話很羞恥的樣子。
“我懂,理解。”
薑禾盯著電腦不說話,她也發現不太對,兩個人關係有點奇怪。
“這不是什麼任務一樣的,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情感,我也不是什麼時候都想抱著你的腿玩一玩,隻是閒的時候,想和你親近一點,滿足一下好色的心理……
感覺這很正常的事從嘴裡說出來有些變態。”
許青皺眉,頓了片刻咂咂嘴道:“誰叫你是小禾苗呢……慢慢你會明白的。”
“你現在不想抱?”
“不是,是說正事的時候根本想不到這回事,也沒那種想法,你如果想的話,可以把腿搭過來,很自然的我就摟住了,而不是你覺得我想,然後叫我來抱,明白嗎?”
“哦……”薑禾聽懂了,“我想。”
“啊?”
薑禾不說話了,足趾微微蜷縮,動一下把腳放進他懷裡。
她想出來奇怪在哪了,就是覺得這樣很舒服,但又不想叫許青過來,因為說出來很怪。
這種事不用說出來最好,直接找到許青然後往他懷裡一趴,或者把腿往他身上一搭,舒舒服服。
薑禾眯著眼睛用一指禪繼續打字,腳趾動來動去和許青的手玩鬨。
“我不害羞了你還是喜歡捏我腳。”
“嗯……這是喜歡。”許青也想不到自己竟然還有這喜好。
“不是好色?”
“好色是喜歡所有人的,比如喜歡熊,不管大還是小,不管是不是你的,都會喜歡,這是男人的本能,那才叫好色。
腳具有唯一性,彆人的光是想想就討厭,很臭的,隻有你的,看到就想摸兩下,這小小的……”
許青輕輕抓捏她的足掌,“這個是代表絕對的喜歡。”
“感覺你在胡扯。”薑禾臉有點點紅。
哪會有這麼多理由瞎扯……這就是個變態。
還巨能扯。
“這是什麼?”
沒等許青繼續說話,她鼠標移到小破站的一個視頻上,有些疑惑的點開。
「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往上很多輩
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往上很多輩,是許褚
家裡有他留下的虎癡拳」
許青捏鐵環和站樁的畫麵交替閃爍,帶有節奏的rap讓倆人都愣住了。
「練拳先練腰,力從地起發於腿,力達肩肘腕
老婆,親一個」
薑禾:「滾!」
「天下武學,萬變不離其宗
吵架?我們都是直接動手的。」
薑禾:「他在罰站。」
「盔甲不賣,自用的!」
「彆拱火,我盔甲還沒做好」
薑禾:「他不喜歡說話,隻喜歡站著」
許青罰站.jpg
練樁捏盔甲的片段被這麼一剪輯,配合直播時說過的話,讓許青都驚了。
好家夥,妥妥一練武之人被迫忍辱負重給自己做盔甲防止被揍的故事。
還原事實真相。
兩個人對視一眼,薑禾噗一聲笑出來。
許青臉黑黑的。
誰特娘把老子扔到鬼畜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