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下了一夜,第二天依然沒有放晴,反而有轉成大雨的趨勢。
薑禾趴在窗台前看著外麵雨幕發呆。
“要是再下大點,就和我來的那天差不多了。”
“五六月份就是這個鬼樣子。”
“涼快很多。”
“等雨停,就到真正的夏天了。”
即將進入六月,來場大雨,往後的幾天太陽就會開始發威。
江城這個鬼地方,冬冷夏熱,兩極分化,夏天柏油路上的空氣都能被高溫蒸得扭曲起來。
下午時雨勢漸大,還能感受到絲絲冷意,薑禾撐著大黑傘——當初在門外許青要借給她的那一把,挎著自己的小籃子出去買菜,而許青撐的是她參加保健講座送的小破傘。
質量差太多,小折疊傘好像一陣風就能把傘麵刮壞。
許青對此有些不滿,下雨天一起買菜,共撐一把傘多有愛,很親密的樣子。
“明明下著雨還非要擠一起,是嫌淋不到嗎?”薑禾如此說道。
“可是談戀愛做些蠢蠢的事才正常啊。”
許青落寞地跟在她身後,看沿街房簷上流下來的雨水,轉口道:“你能不能把劍舞得雨潑不進?就唰唰唰舞著劍在雨裡走一圈還能不濕。”
“不能。”
“理論上這種事情可能存在嗎?”
“理論上也不能。”
薑禾把手伸出傘外感受了一下,“如果能的話,那天你看到的就是清清爽爽的我,不會和落湯雞一樣了。”
落湯雞……
許青笑了一聲,還真像,那時候瘦瘦巴巴,還凶巴巴的,一點也沒現在溫潤的樣子。
時間過得太快,一眨巴眼的工夫,就快一年了,走過了秋冬春,現在夏天將到未到。
“薑禾。”
“嗯?”
“我幫你提著菜籃。”
一起買了菜回家,薑禾抖抖傘上的雨水,把它支在門側,提著菜進去廚房。
拿著菜刀篤篤篤切了一會兒,扭頭看看倚在門口的許青,她慢慢停下動作。
“我越想越不對。”
“什麼不對?”
“你這是撿了個廚娘回來?”
“我覺得你是在找借口不學習,就算當廚娘也要看書做題,跑不了的。”
許青毫不留情地揭穿她,有時候這小老太太鬼精鬼精的。
回到客廳坐下,想放個歌來聽一下,薑禾的電腦防得很緊,隻能把她電腦的音響插頭接在自己筆記本上。
“那個什麼,其實你不用加鎖,我也不會隨便翻你電腦。”
“你不覺得你這句話就很有企圖嗎?”
薑禾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
“不,我隻是闡述一下這件事,當然,我承認之前看過你問百度一些奇怪的問題,那時候你認知還沒有完善,容易被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帶歪了……我是出於責任和擔心來觀察你的成長。”
許青在播放器上找著歌,一邊解釋道:“就像一個老父親會向班主任打聽女兒會在學校做些什麼,一樣的心理,況且我還擔心你產生什麼誤會,哪天夜裡悄默聲的挎上包包跑了,在外麵挨凍受餓。”
“那現在呢?”薑禾從廚房探出頭問。
“現在你已經融入這裡了,有獨立生活的能力,有自己的認知和想法,還有隱私,我當然會尊重你的隱私。
——還有,對於很久之前偷看你搜索記錄的行為,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我都向你道歉。”
“你不對勁。”
薑禾狐疑地盯著他,“你不提什麼事也沒有,為什麼要這樣?……還說你不是想偷看?”
雖然已經再三確定過播放記錄清除掉就沒辦法找回了,但她還是有點擔心被翻出來。
“不啊,這個事總要拿出來說一下的,這是尊重和隱私的問題,我們兩個再親密,各自都會有自己的空間,這是非常正常的。
像你這樣防著我才能保證自己的空間和隱私,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這是錯的,明白嗎?”
“雖然覺得沒什麼必要,但是……行吧,我接受你的道歉。”薑禾想了想,嘴角翹起來。“你說不說我都不會生氣。”
“信任是感情的基礎。”
“你很喜歡講道理。”
“道理當然要和喜歡的人講,和陌生人理都懶得理,哪裡不爽直接不理就行了,反正又不會經常在一起。”
“所以是為了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細節決定成敗。”
“一會兒我要站在凳子上壁咚你。”薑禾擼了擼袖子,拿手指點點他,轉身回廚房做飯。
“我好怕呀。”
許青靠在沙發上笑。
薑禾展現出來的性格,讓他覺得比千年的來頭更加讓人舒服。
電腦裡播放著某廚子工作之餘因為興趣而唱的音樂。
「林間傘下
你與我執手信步傘下
竹上隱客驚起了雀鴉
速決高下,揮劍一刹那~
入鞘還家
你莞爾沏來春澗草茶
子落楸枰雨落鴛鴦瓦
經年相伴,心飴不化~」
“也許我們上輩子就是這樣的,撐著傘在街上遛逛,然後有人想謀害我,你拔劍唰唰唰,就給我救了。”
“哪有上輩子?”
“那可說不定,這叫一飲一啄,莫非前定,以前你救我,這次我就把你撿回來了,輪回。”
“神神叨叨的,過來把蒜扒了。”
“哦。”
正在腦子裡腦補武俠版劇情的許青從沙發上爬起來。
……
許青預料的沒錯,晚上雨勢轉大,嘩啦啦的大雨下了半個晚上,等到第二天放晴,溫度驟升。
夏天到了。
秦浩自從上次吃飯偶遇一個不知道什麼嫌疑人,像是上癮了一樣,天天在外麵晃蕩——也有秦茂才在家捏盔甲的緣故,一想到許青和秦茂才倆人在各自家裡做同樣的事,他就有點莫名的不爽,下班了回去吃個飯,沒事就去外麵閒逛。
許青抵不住秦浩天天喊,有時也跟著他一起出去轉轉逛逛,吃頓飯,工具人擔當。
按秦浩的話來說,就是好幾次都有許青在一旁,他的烏鴉嘴才生效,很可能是許青的特殊體質,會不自覺的招惹事兒,和他的烏鴉嘴一配合,妥了。
“勞資又不是漫畫主角,走到哪死到哪,這你得找柯南。”許青忍不住吐槽。
“就是閒的無聊出來溜達溜達,你看你們一個個都有女朋友,照顧照顧我這孤寡老人不行?”
“等七夕我給你點個蛤蟆對著你咕呱一陣。”
許青揣著兜晃晃悠悠走在街上,看到小攤就停步過去瞅瞅。
“這個發卡不錯。”
“誒,這墨鏡可以。”
“遮陽帽……”
秦浩瞅著他不說話。
……
六月,天氣炎熱。
冰箱裡被許青塞了一櫃子冰棒,並且囑咐薑禾不要多吃。
薑禾仗著自己體質好,紅薯乾吃渴了就去冰箱拿一根,大白天也不出門,穿著拖鞋和睡衣,趿拉趿拉遊走在客廳和臥室之間。
她早就體會到許青說的自由的快樂,不用擔心下一頓飯吃什麼,在哪吃。
當然還少不了電風扇。
在課本上塗鴉塗煩了,就把書放到沙發上踩兩腳,然後站到風扇前吹風。
“哇嗚哇嗚哇……”
“許~青~你~在~乾~什~麼~呀~”
對著電風扇玩一會兒,薑禾也不覺無聊。
隻有許青不在的時候才能這麼肆無忌憚地玩自己想玩的,不能讓他看到這種幼稚的模樣。
手機收到許青發的照片,是個墨鏡,她含住冰棒,空出雙手在手機上寫字回應,接著把手機扔一旁,看看電腦,再看看房門。
鬼鬼祟祟地扒在窗戶那裡看一眼,薑禾大手一揮就把窗簾拉上,然後電腦音響按掉,帶著點小激動打開那個神秘的文件夾,瞪大了眼睛觀瞧。
這是她未來夫君的秘密。
許青就是個變態,電腦裡竟然有這種東西。
……
傍晚,許青回來時,薑禾正安安分分坐在小凳子上埋頭苦讀。
“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儘,唯見長江天際流~”
見薑禾搖頭晃腦的讀書,許青頗感滿意,“這個不用背,你看看就行,練習冊上的默寫詩詞之類的題可以略過。”
“哦,這樣啊。”
薑禾也覺得不用背,這些又不像數學題,背了好像沒什麼用,隻能顯得自己有文化一點。
“李白竟然這麼厲害,一千多年後還有他的記載。”薑禾感歎。
“你認識?”
“見過一次,切磋了一下。”
“切磋?”許青驚訝,想了想沒說話。
這小老太太走江湖,好麵兒,也許是被打了一頓也說不定。
開元三年,李白十五歲。已有詩賦多首,開始從事社會乾謁活動。亦開始接受道家思想的影響,好劍術,喜任俠。
按這麼算薑禾比他小十歲左右……
“看到這些人被印在語文書上,我就覺得很神奇。”薑禾放下書。
“我也覺得很神奇。”
“是嗎?”
“嗯,隻要想想一覺醒來,耗子他們被印在書上,變成一千年前的片兒警,有過幾次大事被人記載,我就能理解那種感覺了。”
許青隨口說著,從兜裡掏出來個女式墨鏡給她,“你要是旅行……不,出門閒逛的時候走得遠,就戴上這個,還有遮陽帽。”
他抬頭看看窗外,“你拉窗簾乾嘛?”
“啊?太曬了,那大太陽照進來,我就遮住了。”薑禾若無其事地戴上墨鏡四處瞧瞧。
“在家裡不用戴,都快晚上了……晚上要是熱的話可以開空調。”
“空調怎麼開?”
“我教你,來。”
帶著薑禾進去她房間找出來遙控器,許青嘀嘀嘀按了幾下教她調溫度,現在天氣二十四五度就差不多。
江城熱的要死。
“你那邊好像沒有這個。”薑禾伸手感受了一下空調吹出來的冷風,轉頭道。
“我不需要。”
“我們換回來吧,我不怕熱。”
“好好在這兒待著,哪有天天換來換去的?”
許青義正言辭,嘀一聲關掉空調,不打算和她廢話。
頓了頓,他看向地麵,“太熱了我在你這兒打地鋪……”
“……”
“……”
“哈哈,其實沒那麼熱。”許青擺擺手,目光再移,看到窗口處掛著的兩條長長的襪子愣住了,低頭看向薑禾的腿。
“你什麼時候穿……”
“等等。”薑禾打斷他,麵無表情地把襪子揪下來藏到身後,“你剛剛說什麼?”
“……你這樣就沒意思了啊。”許青吐槽,“我又不是變態,買來就是穿的,你還藏著掖著。”
“你也偷偷穿過。”
薑禾的話讓許青表情抖了抖,“你怎能憑空汙人清白?”
“我那次看見了。”薑禾手背在身後,篤定地道。
“什麼時候?”
“那次你大早上在陽台洗襪子。”
“我那是……等等,你鬼鬼祟祟就是想洗這個吧?”許青想起來那天,皺眉道:“你不能因為你偷偷穿了想洗一下,就汙蔑說我同樣也在洗。”
“那你鬼鬼祟祟的在乾嘛?”
“我……”
麵對薑禾的目光,許青沒話兒了。
“我沒有鬼鬼祟祟,你想穿就穿,不想穿就不穿。”
轉身出來客廳繼續做鐵菜籃,他琢磨著應該再買些其他顏色的,總有一天會穿出來的。
按理說應該不會這麼抵觸,兩個人親親抱抱一點事都沒有,薑禾到底在糾結什麼?
難道還怕他做什麼不成……
“我又打不過你,你擔心什麼,連光腿都經常抱了,還怕穿個襪子。”
“萬一你舔我一口呢?我又不能把你嘴巴縫起來。”
“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
“怎麼不可能?”
薑禾麵色不變,她早看穿了,穿奇怪的衣服就是準備做一些壞壞的事。
“你上次還親我腳。”
“……”
“你騙不了我。”薑禾捏了捏耳朵,有點發燙。
原來還有那麼多奇怪的玩法,太壞了。
準備用眼睛去瞪這個人。
“趕緊學習,練習冊還有那麼多沒做的。”許青從茶幾下麵抽出來殺手鐧,把數學書擺出來。
“我不。”
“你要學習。”
“我不要算題。”薑禾的臉苦下來,低著頭摳手指。
“你這個暴力女俠不要做這種委委屈屈的樣子行不行?”許青吐槽,“特彆假。”
“我不做!”
薑禾抬頭,眉毛立起來,把拳頭握得哢吧響。
“你再叫我做數學題我就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