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現在算半個古董,總讓人感覺它哪天就會退出曆史潮流。
按照傳統,一般都是在報刊亭買,但是在這個城市裡,連報刊亭都很少見到了。
網絡新聞現在很方便,隻要打開手機就能隨便看各個板塊,但看多了以後,許文斌就發現網絡這個東西極度片麵不說,而且還動不動就反轉反轉,好好的一個新聞,硬生生搞成連續劇一樣,各種版本層出不窮,如果不追著看十天半個月,甚至連真相都難知道,隻有等過去很長時間塵埃落定,專門去搜才能看到完整經過。
但這樣一來,新聞這事還有什麼意義?
許青能分辨哪些官媒哪些是自媒體,哪些是屁股坐歪了沒有公信力的藍v,許文斌懶得去分辨這些,經過最初一段時間的新鮮,還是報紙香。
合上報紙,許文斌把它折起來放好,見許青還在啃柚子,便先開口了。
“有事直接說。”
“彆緊張,我又不是要房子。”許青道。
“要我也不給你,死了心吧,就你天天吊兒郎當的……”
許文斌哼著,拿起大茶杯喝一口,繼續道:“那是什麼?過來找我給你安排個工作上班去?”
“我就不能過來轉轉嗎?”
許青左瞧右瞧,“上次我帶過來那報紙呢?就我見義勇為那個……”
“那你坐著吧,我去躺會兒。”許文斌作勢起身,不想聽他扯淡。
東拉西扯說不定什麼時候把人晃進去了,不上這個套。
“等等,就那什麼,你之前不是找程嬸兒打聽薑禾了嗎?”
“誰打聽了?”
“那是程嬸兒編的啊?”
“……我是在那兒停著車,她找我嘮嗑,說著說著就拐過去了。”許文斌道。
“是是,順帶的,嘮上了。”許青點頭,沒在這事上糾結,把手裡的柚子皮放下,拿紙巾擦擦手,坐正了道:
“薑禾這個事您也都清楚了,有沒有辦法解決一下?這要是解決了,我倆立馬結婚生孩子去。”
許文斌聞言詫異,反問道:“關我什麼事?”
“……”
“你的女朋友,我多什麼事啊,上次你不是說了嗎,你也能給她想辦法解決,就去唄。”
“爸,我是你兒子。”
“甭給我來這套。”
“行吧行吧,那我自己想辦法解決。”許青歎了口氣。
本來以為上次許文斌跑過去打聽,是在背地裡悄悄幫忙呢,現在看估計是懷疑他帶了大陸北方的網友回來。
要麼就是憋著什麼事呢……
許文斌起身,把今天的報紙拿去書房放起來,其實報紙還有些收藏價值。
像各個重大節慶日,五十周年千禧年奧運的的特刊,版麵喜慶,用詞和時事都帶著年代的厚重感,被他積累了厚厚的一摞,珍而重之地保存著。
平日裡的普通報紙,就壓在角落裡,隨意放著。
抽出來帶著許青的那張報,許文斌撇了撇嘴,上一次報紙把這小子能耐的,感覺許青能和他吹一年。
“除非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彆整什麼破直播什麼玩意,像個正常人,我幫你找人問問,你倆要是結婚了,那個房子也不是不能商量。”
許文斌從書房出來,慢悠悠的開口,坐到椅子上捧起茶杯啜一口,看著許青。
“我哪兒不老實了?”許青很詫異。
“那你自己去整吧,反正你倆就是談個朋友,說不定什麼時候分了,最省事。”
“……爸,不可能。”
“哼,可不可能是你說了算?”許文斌嗤笑一聲。
就這倆人,啥啥都沒有,天天窩家裡搞些直播和視頻什麼的,連身份證都沒有,不說他不看好,放秦茂才那個大傻個兒都能看出來問題。
“我又沒有出門亂花錢,也沒有出去惹事了,安心過我的小日子,哪不對了?”許青接著吃他的柚子,反正不吃白不吃。
“現在是快活,等過幾年你還能這樣?”
“能啊。”
“……”
許文斌拿下眼睛擦一擦,開口道:“等再過幾年再看,彆人都成家立業了,你還是一事無成,到時候有你後悔的。”
“什麼叫一事無成?”許青問。
“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你一直對我有偏見,對我做的事有偏見。”
許青緩緩搖頭,把嘴裡的柚子咽下去道:“彆人是誰?爸,你彆總覺得我是你兒子,就該怎麼怎麼,平心而論,和我同齡的,有幾個能達到你理想的標準?還拿二十年前那一套真的過時了。”
“我理想的標準?”
“你真的了解過現在年輕人嗎?耗子考了個公務員,那都是少數,像我這個年紀的,就算在外麵工作,運氣好遇到個好單位,一個月工資剛夠吃住,運氣不好的,工作了還要從家裡拿錢付房租。”
許青從嘴裡吐出一小塊皮,繼續道:“像我這樣從畢業開始每個月不找家裡要錢,還月月給你們付比平均價高的租金,你是覺得人人都能這樣?更何況我還不用天天早九晚九擠公交地鐵,坐格子間裡一待就是一天,逢年過節都加班不回來……”
“你非要和差的比,怎麼不和好的比?”許文斌道。
“真正差的都去啃老了,我說的是再常見不過的,甚至可以說是混的好的,同屆的進了大公司,天天996,一個月稅後一萬多,已經算精英了,這是事實。”
“那你不用996,還是精英中的精英?”許文斌忍不住笑了。
他也沒要求許青一個月賺多少錢,就正正經經找個穩當的工作,彆弄什麼亂七八糟的盔甲什麼的,就謝天謝地了。
現在經許青這麼一說,弄那個盔甲還是社會精英才能做的了?
荒謬。
“爸,不管你多看不起我做的事,但你得承認一點。”
許青歎了口氣,“我在學校就能自己攢下幾萬塊錢,畢業了窩在家裡每個月給你們交租金,還能自己省下錢,這真的是大部分人都做不到的。”
“然後呢?”
“從某一方麵來講,我很努力,也很優秀。”
他頓了頓,看著許文斌認真道:“從來都沒有什麼一事無成這種事,所謂的一事無成,隻是沒有活成你定義的成功的樣子,滿足的隻是你的期待。
你想讓我活成你的樣子,我不願意,你就說我一事無成,這樣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