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手把許青趕出去,許文斌在桌後沉默半晌,眼神有些恍惚。
之所以把許青叫過來,是想起了之前,薑禾待產時,許青慷慨激昂地說了一通古代到現代的醫學發展史,用來安薑禾的心。
「二十一世紀現代文明,連高樓大廈都建這麼高,搞不定你生個孩子的事?」
初聽時覺得這小子有點搞,現在想來,許文斌背後毛毛的。
再之前……
「爸,看這個草鞋,唐朝的古董,能賣多少錢?」
「她五行缺土,帶個土豆相當於護身符……」
「這女孩真能吃,三大碗還得再喝碗湯……」
「沒上過學,我幫她補補九年義務……」
突然冒出來的女孩兒,收拾得井井有序的家裡,突然轉變的性子……
毫無痕跡的過去。
“噝~”
許文斌腦袋轉了半圈,看向窗外枯枝。
這踏馬的怎麼可能!
……
“和你說什麼了?”周素芝見許青出來,隨口問道。
“說你是外星來的。。”
“??”
周素芝被橘子嗆了一下,吐出來兩個籽,抬手就朝許青拍過去。
許文斌臭著臉出來,看許青的眼神很不善。
“爸,你信嗎?”許青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信你個鬼!”
“看,我承不承認都一樣,你那問題就不對……”
許青樂的不行,他和薑禾最初推論的那些,基本都已經實現。
現在,即使是薑禾表演一個飛簷走壁,最多也是被當成奇人異士采訪,讓人相信功夫這個東西的存在,而不會相信什麼古代人那一套。
如果薑禾沒有開花店,養花什麼的,依然喜歡直播那一套,提上劍就可以拍小視頻。
可惜……
現在隻有他手機裡有當初薑禾舞劍的風姿了。
這是薑禾的選擇,當初他以最大限度給了薑禾這個來客選擇的餘地,也是在他能力之內,幫助薑禾適應這個對於古代人來說,光怪陸離的世界。
“你那個虎癡拳,薑禾教的?”
許文斌忽然問道。
“爺爺教的。”
“我問過老爺子,他什麼也不會。”許文斌黑著臉道。
“哦……那就是薑禾教的。”
“……”
許文斌指了指許青,沒再說話。
見他們爺兒倆出來帶孩子,周素芝又進去廚房,到將近傍晚,滿滿當當一桌菜便上了桌。
曾經三口之家,現在六個人熱熱鬨鬨。
許文斌看一眼薑禾,這個兒媳婦動作利落,手上也許是養花的緣故,顯得有點粗糙。
不管打哪兒來,就算從月亮上掉到許青旁邊,在當初許青幫她把身份弄下來的那一刻,她就已經被洗白了。
“不能挑食。”薑禾給姐弟倆一人夾一筷子青菜。
寒冬佳節。
屋裡闔家歡樂,外麵寒風四起。
……
再次見到王子俊的時候,是初八。
幾個人約好了一起帶孩子去動物園,連帶著媳婦一起,王子俊和宋慧領著王奕豪,許青和薑禾一人抱一個,隻有秦浩,自己抱著秦瀟過來。
“於麗工作忙,抽不開身,你輪椅呢?”
秦浩下巴上蓄了一層薄薄的胡茬,見麵就朝王子俊打趣。
“下次,下次開。”
一行人拖家帶口,浩浩蕩蕩,從大門處進去。
其實節假日不適合出來玩,選擇這時候出來的人太多,而人多了,體驗便會降下來,完全沒有平時淡季自己來的閒適。
隻是湊這個氛圍,畢竟不是誰都自由職業,選擇和朋友一起,總要舍棄點其他的什麼。
花店讓宮萍頂一天班,薑禾也是第一次來動物園,頗顯興奮,和宋慧比起來少了幾分穩重,多了幾分活潑。
許青覺得她應該是手癢想拿個弓箭啥的打獵。
王奕豪比幾個孩子都大幾歲,長得也最高,一副大哥哥的模樣,這年齡已經不讓抱了,於是許家姐弟倆和秦瀟也都被放下,跟在大人旁邊牽著手。
“大笨牛!”許十安驚詫地指著動物園裡的牛。
“沒見過?”
“蛋蛋好大。”
“……”
倒黴孩子。
許十安走過了還在回頭張望,頗有些驚歎,這要是尿床,可不得了。
初八的動物園很熱鬨,熙熙攘攘,幾個人也沒做什麼計劃,走走停停,隨便亂轉,帶幾個小人兒認識那些動物。
在老虎園外停下來休息,江城的動物園沒太大規模,不是那種開著車看野生老虎的,隻在一大片園子裡,隔欄朝下觀看。
看一會兒,薑禾和宋慧帶著孩子去買糖葫蘆和棉花糖,秦瀟也跟著去。
王子俊蹲在一塊兒石頭邊緣,瞅著動物園裡的老虎道:“你那個虎癡拳,能不能打過老虎?”
“我能喂飽它。”許青隨意撥弄著地上的石子。
“滑鏟啊。”秦浩出主意,“你隻要在它跳起來的時候一個滑鏟過去……”
“就滑進它肚子裡了。”許青沒好氣兒的道,估計薑禾也很難製服老虎,鏢打過去……打中眼睛?可能會讓老虎發狂。
“你老婆呢?”
“太忙了……”
“不會要離婚吧?天天吵吵,瀟瀟都沒以前笑的開心了。”
“……”
秦浩歎了口氣,低著頭撿個石頭在地上劃拉劃拉,沉默一會兒道:“離婚肯定是不會離的,就是出了點問題。”
“有要幫忙的吱聲。”王子俊摸著下巴道,他在考慮要不要也留個胡子,秦浩這留個胡茬看起來有型。
“薑禾不是開了個店嗎,如果是因為太忙沒時間管孩子什麼的鬨矛盾,你也可以讓她試試,學學弄花什麼的,到時候自己開一個或者怎麼著,比天天早出晚歸上班強,宋慧和他媳婦一起搞的,你要想的話我讓宋慧退出來,你們去弄,都行。”王子俊道,轉頭看向許青。
“不用退,要想學的話,直接加進來也行。”許青擺手,“現在她節假日也忙不過來。”
開了花店才知道,原來一年有這麼多節日,放假的不放假的,母親節婦女節教師節感恩節……平時沒注意過那些節日,或被商家熱炒,或被人們湊趣,反正沒開花店前沒什麼感覺,開了店之後,頓時感覺節日一個接一個。
“再說吧。”
秦浩轉頭看向女兒,兩個人說的沒錯,現在問題就是他們兩口子都太忙,沒什麼時間看孩子,交流也少,矛盾就積起來了。
秦瀟拿著棉花糖回來,舉起來給他嘗,秦浩作出啃了一大口的動作,摸了摸她的頭。
許十安鬼精,見到秦瀟的動作,也學著遞給許青,許青毫不客氣,吭哧啃了一口,還不過癮,拿手捏一下又啃一口,又大又圓的棉花糖頓時缺了一塊兒。
十安看著棉花糖愣了一下,再看看許青,頗有些委屈。
你咋真吃啊?
“小錦,要給我嘗嘗嗎?”許青又瞄準了許錦手裡的棉花糖。
許錦見到十安的慘狀,眼睛咕嚕一轉,“我給媽媽嘗!”
“和孩子搶什麼。”薑禾白許青一眼。
老虎園裡被投進了一頭大鵝,頓時引來一波人潮靠近,都想看看老虎捕食,宋慧牽著王奕豪,下意識想帶他避開,不想讓兒子看到血腥的一幕,見許青兩口子和秦浩都把孩子抱起來湊到近處,不當回事的樣子,猶豫一下沒有挪動腳步。
一隻老虎壓低身體以捕食姿勢逐漸靠近鵝,她正糾結要不要捂兒子眼睛,沒想到大鵝雙翅一展,脖子伸長,朝老虎的眼睛啄過去,然後老虎慌了,轉身就跑……
甚至把另一隻圍觀的老虎也嚇到了,連連後退。
園林周圍發出一陣哄笑。
“看到沒!看到沒!”許青忽然興奮了,朝薑禾道。
“什麼?”薑禾愣了愣。
“連老虎都打不過鵝。”許青頭一揚,和園子裡那隻昂著腦袋的大鵝差不多。
老虎打不過鵝。
他被鵝追。
他=老虎。
這邏輯沒毛病。
這得錄下來讓周素芝瞧瞧,免得什麼時候又扯出來他小時候被鵝追得嗷嗷哭的事添油加醋。
園子裡老虎第二輪試探,又被大鵝展翅伸脖猛撲,狠狠啄了一下,狼狽敗退。
村霸名不虛傳。
隻是第三次就不怎麼好了,可憐的大鵝被兩隻老虎爭奪,再啄也啄不破老虎身上厚實的皮毛。
慘烈的一幕甚至直接把遠處幾個比較小的孩子嚇哭,慌得父母帶去一旁哄。
宋慧趕緊瞧瞧兒子,卻見王奕豪害怕中帶著點激動,小拳頭緊緊握著。
再轉頭瞧瞧旁邊,許錦和許十安舉著手裡的棉花糖一邊舔,一邊看老虎吃飯,甚至許十安還想偷偷舔一口許錦手裡的棉花糖。
秦瀟被秦浩抱在懷裡,微微睜大了眼睛仔細看著。
“不害怕嗎?”宋慧忍不住問。
大大小小幾個人齊齊側頭看過來,許青和薑禾對視一眼,再看看姐弟倆。
“呃……好像確實不太合適?”許青對薑禾道。
“沒什麼吧,吃個鵝,他倆又不是沒吃過。”
“我們晚上也吃吧?”許十安擦了一把口水。
“……”
許青無話可說了,看許錦閃亮亮的眼睛,他甚至懷疑要是經曆互換,許錦這麼大個人兒會扯著大鵝的脖子拎它走,而不是被鵝追得邊哭邊喊。
“這就叫黔驢技窮,雖然是鵝不是驢子,但意思是一樣的,老虎這個東西呢,非常謹慎,沒有絕對的把握會很小心地試探,前兩次就是在試探了,等試探出來鵝隻會這一招,就會把它吃掉了。”
抱著娃離開老虎園,許青給姐弟倆科普,許十安認真聽著,瞅瞅許錦,他覺得自己就是老虎,許錦是那個大鵝,雖然平時被她揍了幾次,但是總有一天……
“你覺得我是驢子嗎?”許錦昂起頭,瞪著許十安道。
“不是。”
許十安搖頭。
總有一天,他要報仇。
“淡定的氣質會遺傳,你也不要咋咋唬唬的。”王子俊觀察了許青的龍鳳胎很久,發現這姐弟倆確實不同,相比起來,他兒子更像沒見過世麵的,到處瞧到處激動,興奮地臉都紅了。
宋慧把他保護得太好了,也安排的太好了,每天的作息甚至都有明確規定,上午做什麼,下午學什麼。
像剛剛許十安給許青吃棉花糖,王奕豪也會有這種小心思,宋慧卻隻會覺得這是兒子懂禮貌而高興……好像也沒做錯,隻是和許青他們比起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兒子這樣培養出來,有點木木的,太循規蹈矩,缺了那邊姐弟倆的靈動。
王子俊想著,試著咬了一口王奕豪的棉花糖,想看看他反應。
本就隻剩一小半的糖頓時還剩一小口,王奕豪愣了愣,莫名的看著爸爸,接著臉上漸漸露出來笑容。
“饞他的糖乾什麼!”宋慧不滿地抱怨。
“我兒子的我還不能吃一口?”
王子俊也笑了,他好像發現了什麼。
“看鱷魚!”
許十安拉著許青,身子都斜過去,費力地想拖著許青走。
巨大的鱷魚池裡有十幾條大大小小的鱷魚,黑色的鱗甲散發著森冷的感覺。
“我覺得鱷魚就像個藝術品。”秦浩癡迷地看著鱷魚尾部的線條,凶殘的鱗甲張狂而霸氣,幽黑的又點內斂的感覺。
“太有攻擊性了。”
許青眯起眼睛,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如果做個標本還是挺好的。
“那隻像不像爸爸?”許錦抬手指向遠處,兩隻鱷魚剛剛打了一架,其中一隻很委屈地躲開了,她指的就是很委屈得那一個。
“哪裡像?”許青黑著臉問。
“不知道。”許錦撓了撓頭,奇怪,明明長得一點也不像,為什麼剛剛就覺得特彆像呢?
王子俊瞧著旁邊賣活雞的,想投喂一下,卻被宋慧凶巴巴地製止,剛剛看一下老虎吃飯已經夠凶殘了,現在還想給孩子看這血裡呼啦的,沒門。
三個男人加薑禾,都對鱷魚感興趣,充滿了暴力美,隻有宋慧瞧不出來,黑乎乎的一看就很凶,站在這裡有點難受,提議上衛生間,於是薑禾帶著孩子陪她一起去。
留下許青他們仨,鬼鬼祟祟對視一眼,瞅著倆女人帶孩子走遠,立馬跑過去,拿手機準備錄像的錄像,買雞的買雞。
“這是帶孩子玩還是咱們玩?”
秦浩好歹還記得出來的目的,另外倆人已經把雞扔進去了,興奮地等著看凶獸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