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杯戶町119號訓練場。
亮燈的客廳裡,池非遲和琴酒人手一杯茶,一包煙,一台電腦,翻著積壓的情報。
池非遲盯著電腦,翻看一條條情報。
之前因為查情報人員的事,好些情報人員和行動人員都被拖了進去。
雖然行動經費和報酬有朗姆操心,組織也還有其他收入渠道,不至於休息一陣子就斷了資金,但打錢情報得抓緊時間安排一下。
有的情報時效性太強,在某個時期之前行動才能夠獲得最大利益,耽擱了可能就會影響利益,嚴重一點,調查完的交易目標發生什麼意外,可就沒錢撈了。
他和琴酒要把情報理一理,就像挑選賞金一樣,把‘性價比高、快到時限’的打錢任務挑出來,再找到突破口,用最快的速度、最不容易暴露的方式把錢拿到手。
組織針對的勒索目標,大多是金融業、房產業的社長。
這些人裡有人做事實在不講究,錢來得不乾淨,就彆怪人家抓住把柄勒索。
還有一部分人是暴力社團的成員,這類人不好威脅,人家壓根就不怕做的事被警方知道,不過人都有‘害怕’的東西。
綁架這種事耗時久、跟目標接觸多,他們不做,反正已經有情報人員把小辮子抓住、記錄或者存證了,敲詐就完事了。
兩人快速把情報看一遍,標記完值得做的打錢任務,又開始篩選、排序。
“2,十億日元,不過情報有點模糊,”琴酒點了支煙,“放棄掉,暫時不用去,等情報明確了再說!”
“6,從調查情報來看,目標很狡猾,前段時間的監視撤了,有可能出現變故,”池非遲盯著屏幕,“等回去重新監視的人確認情況再說。”
“7,目標已經被警方抓了,不用去。”
“9,目前沒有合適的機會,先等等。”
“10,隨便找個人把東西送過去就能拿到錢,失敗了也無所謂。”
“11……”池非遲翻了翻,“後麵的基本不那麼重要,也不是很麻煩,讓彆人去。”
“那還剩5個……”琴酒思索了一下,“1號情報一起去,剩下的一人兩個,互相接應,有需要你可以聯係科恩,彆一個人跑過去。”
池非遲‘嗯’了一聲,1號情報收益高,但也麻煩,估計又得把行動人員集體拉出去溜一溜。
具體的行動時間和行動方式,兩人都不會提前決定,心裡做好計劃,最多在當天行動前才正式告知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
排序10以後的行動,隻是一手交東西一手交錢的交易,沒有多少風險,會丟給其他人去做。
他們還是要盯著全程進展,留意交易是否成功。
如果成功了,盯著錢入賬。
如果失敗了,也要清楚為什麼失敗、人是死是活、哪裡存在問題、有沒有暴露組織的存在,人是否需要滅口。
反正一句話,交易可以失敗、可以放棄,但組織不能暴露。
一般低風險的任務,失敗的幾率很低,不過曾經的龍舌蘭就是在這種任務中,一個人去遊戲公司被炸死了。
盯進度這一部分,可以再分出一部分讓伏特加和鷹取嚴男負責行動聯係、了解行動情況,剩下的他們也能應付。
琴酒考慮到某個人的病情和人手,自己接了四分之三,剩下的歸池非遲。
池非遲也沒有意見,又把情報整理了一遍,他不會覺得壓力不大,但人手確實是個問題,而且行動也不能太頻繁、時間不能固定,以免被摸出規律。
到了周末,他還要和THK公司參加電影的首映式。
聽孩子們說,周末是三天後,那明天……明天……
“明天是幾月幾日?”池非遲突然問道。
琴酒側目:“……”
他讓拉克這個連分不清日期的患病人士排行動日程,是不是有點過份了?
非赤立刻報日期,“明天是9月17日,後天是11月4日,再往後是10月13日,往後是周末,也就是9月27日,周末之後是11月1日……”
它,時刻準備著!
“9月17日。”琴酒聽不到非赤的聲音,也答了一句,然後沉默,繼續發郵件聯係人、安排行動。
他原本想說‘要不算了,一起跑任務吧’,但驕傲的人會討厭被彆人刺到痛處,分不清日期、影響行動安排,對於拉克而言,絕對是痛處。
如果讓拉克感覺受到侮辱,搞不好哪天就往他食物裡下點毒……
他可不想每天還要分出一點心思防著池非遲,這些行動也不算麻煩,應該……大概……也許不會有事。
接下來,兩人沒有再溝通,不時發郵件、等郵件,把事都安排出去。
沉寂了十多分鐘,琴酒發完郵件,才出聲問道,“你真的打算把浦生放出去?”
“我想確認一下她的情況。”池非遲道。
他明白琴酒的顧慮——有人離開0331號訓練基地自由活動,很可能會將基地位置泄露出去。
按照以往的規矩,隻能等訓練周期結束再放人出去,一旦有人離開,就要考慮廢棄0331號,將人全部轉移到其他地方去。
琴酒抬眼看池非遲,“浦生出問題了?”
“不算問題,”池非遲也發完了郵件,至少今天需要聯係的都聯係好了,說出自己的猜測,“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提出,源於1973年斯德哥爾摩市的一起劫案。
兩名劫匪控製了四名銀行職員,與警方僵持了130個小時後,放棄犯罪,釋放人質,而那四名職員絲毫不怪罪綁匪,在法庭上為綁匪說話,其中一名職員還在綁匪服刑期間,與綁匪結了婚。
這件事報道出來後,引發了一些研究者的興趣,根據調查,集中營的囚犯、戰俘都有可能產生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又被稱之為人質情節,簡單來說,就是受害者不僅不責怪加害者,反過來對加害者產生好感、依賴、崇拜等情緒,甚至幫助加害者,還把解救者當成敵人。
在麵對挫折時,人類心理的自我保護機製會將不良刺激轉化為良性刺激,用來度過難關。
常見的心理防禦機製有合理化、壓抑、選擇性遺忘等,上次毛利蘭失憶就是心理防禦機製讓她選擇性遺忘,而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就是‘合理化’的表現。
受害者為了避免更大的心理痛苦,反複告訴自己這不是最悲慘的,內心的焦慮和恐懼就會降低,而如果再得到一些認為是‘對自己好’的小恩小惠,就會加強合理化心理,再加上人類本能崇拜強者、心理被動、隔離等因素,產生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產生有一定的條件:
1:人質真正感覺到加害者會威脅到自己存活,籠罩在不安中。
2:在遭受挾持的過程中,人質感受到加害者給予的好或是恩惠。
3:與外界隔離,得不到外界的信息,隻能接受加害者的單一看法。
4:人質堅信自己無法逃脫。
這麼看的話,浦生彩香確實處於隔離、會威脅身心安全、令她恐懼不安且無法逃脫的環境,應該也感受到了‘恩惠’,明眼可見,她自身的處境跟其他人不一樣。
而情感上容易依賴他人、容易被感動的人,更容易產生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在0331號接受訓練的其他人都是成年人,心理極端偏執,完全無法以正常人的心理去考慮,所以之前都沒有過類似的例子。
但浦生彩香本身是個半大孩子,從那些故意叛逆的經曆來看,很在意自己親人的感受,也渴望得到彆人的關注和關心。
如果自身冷漠,那也就不會選擇用叛逆來試探、企圖獲取關懷,而是直接漠視,就像原意識體後期的狀態一樣。
他之前就是發現浦生彩香張揚肆意之下的本性,才覺得那姑娘不適合組織,沒想到情況有了一些變化。
他可以肯定,一開始浦生彩香想加入組織,絕對不是因為對他有什麼不一樣的感情,對他隻是好奇,由於性格原因才一直纏著他說話,那姑娘隻是覺得‘很酷’,有‘繼續用叛逆報複母親和養父’的心思,也自信自己能應付,才嚷嚷著加入組織。
剛到0331號訓練基地的時候,浦生彩香也嚷著要見他,那隻是因為到了陌生環境,又發現有人嚴密看管後,想要通過麵見一個認識、接觸過的人來緩解心裡的不安。
等浦生彩香親眼目睹彆人死亡,心裡對恐懼的承受底線應該已經被衝破了,那個時候,浦生彩香沒有再想著聯係他,隻有一個心思——
逃!
在嘗試逃跑失敗、被騙、見證過‘狩獵測試’的殘酷後,浦生彩香大概是絕望了,不再覺得自己能逃脫。
而那個時候,他出麵讓浦生彩香換到其他樓層住,讓浦生彩香暫時脫離比較壓抑的環境,又答應讓浦生彩香出去上學,為了浦生彩香麵見倉橋建一前、養好逃跑時留下的傷,還讓負責人給浦生彩香送了瓶外傷藥。
也就是在他們離開0331號、‘抓老鼠’行動結束後,浦生彩香才開始頻繁提出要見他,但又沒什麼非得見麵的理由。
浦生彩香顯露出的那種依賴感很不正常,他們兩人之間的接觸,遠達不到浦生彩香最多隔天就想見到他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