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看到雲鬼了，這真是十分奇異的生命。
體內浮現的球狀閃電，讓它看起來如同神靈。
眾人懸立於空中，任由它靠近，安路伴更是開啟探測器，仔細研究其成分。
‘藍胖子’對此，毫無所覺，直接來到了眾人附近。
身上噴射出一團六氟化硫，咚得一下砸在雲狗的身上。
雲狗發出轟隆聲，一下子從安路伴身上躥走，飛到藍胖子的身旁與其摩擦。
“它為何不怕我們？剛才突然造出一團六氟化硫，嚇我一跳。”林立說道。
林立一說話，藍胖子浮現球狀閃電的那一麵，瞬間朝向它。
然後好像發現這裡有東西一樣，圍著林立繞圈。
黃極笑道：“它當然不怕，因為它根本看不見我們！頂多覺得我們這裡比較熱。”
“至於那雲狗，感官比雲鬼要靈敏得多，所以意識到我們這裡有東西。”
林立驚訝道：“我們就在它麵前，它竟然都看不見。”
黃極哈哈笑道：“彆說我們了，這顆星球它們都看不見！它隻能看見你跟我說話發射的無線電波。”
“什麼！”眾人驚奇。
黃極解釋道：“雲鬼的視覺跟人類截然不同，因為整個生態體係，都是在雲層之上，所以它們能看見所有氣體的顏色，卻看不見……大部分岩石、沙土乃至各種金屬的顏色。”
“甚至於，岩石在它們眼中，是半透明的，如同我們看贓玻璃。”
“它們能透過地殼，看到發光的地心，地心放射著五顏六色，光怪陸離的長電磁波。”
“這場麵，有點類似地球上的玩具：電漿球。亦可以腦補成人類想象中的‘原子’。”
“甚至以此發展宗教、文化，專門有大巫負責破解占卜地核景象！”
眾人想象著那場麵。
正如同人類看不到大氣一樣，雲鬼看不到大地。
人類透過天空觀星，雲鬼卻俯瞰大地，觀地核！
它們眼中的星球，不是個實體，而是如同一顆半透明的玻璃球中心浮現著發光核心。
那光核就是星球內部的高溫鐵鎳熔漿，其閃閃發光，飄出無數五顏六色的閃電紋狀波動，輻照七千公裡。
七千公裡之外，才是它們生活的雲海世界。
雲海世界與光核之間，相隔著半透明灰蒙蒙空蕩的‘未知空間’。
這，既是雲鬼眼中的‘母星’，如原子概念圖一樣。
什麼天地，什麼山川海洋，沒有這些概念。
或者說，概念與地球截然不同，隻能對應到氣體構成的‘雲海大陸’中。
黃極繼續說道：“雲鬼的文化中，沒有大地的概念，在‘五彩雲海大陸’的下方，是‘無形壁壘’，又稱‘邪界’。”
“它們認為自己生活在神聖偉岸的‘地核母親’的頭頂。無形壁壘將地核母親團團包圍，鎮壓在中心，以可怕的煉獄旋渦吸住了地核母親。”
“於是地核母親，不斷生成五彩氣體，將萬物從無形壁壘中噴發出來，創造了它們的雲海大陸，而它們應運而生，乃萬物之靈！生來的使命，就是救出地核母親！”
“當然，它們的文化裡，各種氣體就是‘萬物’、‘泥土’的概念，而所謂的無形壁壘，就是岩石沙土和金屬構成的地殼。”
眾人十分感慨，在黃極的比喻下，他們總算能稍微理解一下這個種族的獨特之處。
“救出地核？神經病啊，地核待得好好的，竟然要救它？難道還想挖穿地殼嗎？”林立驚奇道。
黃極認真道：“這恰恰又是他們潛力提升的一點，它們的文化天然給予了自己使命！”
“這是個生來就有公共夢想的種族，雖然在我們看來，這個夢想無比荒謬，可這也是它們進步的源動力之一！”
“不是為了最後的大審判，不是為了大家在天堂享受，不是為了讓生活變得更好，而是單純地想要理解無形壁壘，想要去往‘世界中心’！”
“哪怕以後宗教改革，知道不用救，也至少要朝見它們認為創造了一切的地核吧。”
“這是雲鬼的集體意誌，為了這個夢想，它們一代代不停地探索無形壁壘，不停地嘗試了解‘岩石’、‘金屬’的本質到底是什麼。”
“當它們理解這一切後，當它們真的有能力到達地心時，它們必然已經科學啟蒙，必然已經發展出很不錯的獨特科技樹了。”
眾人漸漸理解，這是多大的潛力。
雲鬼認為地核是萬物之母，是造物主。
天天看著地下，知道造物主就躺在那，當然會有無儘的好奇心與遐想。
對它們而言，這是看得見的萬物之源，並且總是看著這位造物主，往外噴它們需要的物質……
這是何等偉大的一幕，相比起來，人類卻看不到這種‘萬物滋生’的過程。
就好像道家思想裡的‘先天一炁’，可是地球人又看不見，所以這思想沒有成為集體意識。
但雲鬼就不同了，它們看不到大地，卻能看到大地滋生氣體，噴薄而出。
而這之下，是神聖偉岸的地核。
萬物之源就在腳下，這對文化塑造的衝擊是巨大的，豈會不根植於集體思想之中？
這就相當於人類能親眼看到太陽光把可見的能量注入植物體內，使其茁壯成長，這對人類的思想衝擊也一定是巨大的。
黃極繼續說道：“而探索無形壁壘的過程，其實就相當於人類研究空氣成分。”
“人類自古以來，就知道各種岩石礦物的分類，但卻不知道空氣的成分，且幾乎無法運用空氣。”
“當知道什麼是氧氣，什麼是氫氣時，人類已經科學啟蒙，走入工業時代了。”
“橫向對比過來，也是一樣的。雲鬼沒有石器時代，他們十幾萬年前剛剛學會用電，相當於我們學會用火……”
“它們甚至可以借助身體和工具，使出電磁炮，乃至調配各種氣體，包括六氟化硫這種我們近現代才造得出來的東西……卻連什麼是石英，什麼是銅鐵都不知道。”
“石頭在他們眼裡，是無可名狀之物。細碎的顆粒還能利用，而大塊的石頭，一旦可以拿起來，簡直是神器。”
“可惜它們還拿不起來，強行弄起來也無法控製，因為雲鬼等氣態生命，與某些岩石土壤接觸，會被吸收進去。”
“它們已經有很多先驅者，為了觸碰大地，為了挖開無形壁壘，而被‘淹沒’在廣袤的大地裡。”
“不過終有一天，它們會征服大地，如同人類征服天空。現在銀河很多學者，在等它們科學啟蒙，踏入‘石器時代’！”
眾人可以想象，這個石器時代，跟地球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難怪銀河把標準定得那麼高，人類都發展出核能了，還被認為是原始文明。
原來智慧生命與智慧生命之間，科技樹的發展根本就可以天差地彆。
有些第一等的原始種族，可能還蒙昧著呢，就會用核能了……如同雲鬼輕鬆就能用電一樣。
其實這可能隻對應人類祖先第一次用火……
人類從石器時代、青銅時代、鐵器時代一步步走來，在銀河標準看來，這根本沒意義，說明不了什麼！
地球人一直活在地上的，不會用礦物質才怪了。
也就最後用了核能，才被認為有點潛力。
“為何隻是重視‘地象’？天象呢？難道看不到群星？看不到太陽？”林立問道。
黃極說道：“看得見，但看不清。天外的星空乃是混沌一片的太陽風之海。”
“因為這顆行星距離紅矮星很近，所以天上的太陽就看起來很大。部分紅外，以及紅外以上的短波，統統透過它們的身體，看不見。而太陽放射的長波，那就太多太浩瀚了，在他們眼裡，那就是彌漫天外的無邊光輝物質。”
“這顆行星是存在於太陽風的覆蓋中的，所以它們直接認為‘光海’就是宇宙空間本身，是時空的基本單位……”
“而星球的磁場，它們也是看得見的，它們親眼見證磁場乘風破浪，斥開外界的混沌之海，保護它們的世界默默前進……”
“雲鬼文明很早就觀察出，這磁場也是地核母親製造的，所以認為是地核母親在無形壁壘的封鎖下，逸散出的‘威能’。”
“這威能磁場是用來保護它們雲鬼的，保護五彩大陸世界在‘混沌之地’乘風破浪的結界。”
“結界的兩端，在南北極，因此南北極被認為是聖地，是無形壁壘最薄弱的地方。”
林立搖搖頭，感慨萬千，心說難怪把地核視為宇宙中心，萬物根基。
位居無形壁壘中央，滋生萬物，散發光輝，破開時空。
換成人類有這種視野，人類也會誕生追求它的集體意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