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秀同人之二·混亂與離散之塔上的慈母(1 / 1)

巨獸高塔般的頭顱上一隻獨眼滴溜溜地轉著,粗壯的鉗爪帶著惡風呼嘯而來。機油·阿克朽鐧尾點地,在地上劃出一道圓弧,讓過一擊,又順勢貼地一滾,避開接連而來的兩次截殺。

類似的博弈在轉瞬之間已發生了數十次,大氣被鋼鐵之軀撕得支離破碎,風聲如潮。不斷生滅的真空帶發出聲聲爆響,似嚎哭又似咆哮。

這樣下去不行。

阿克朽皺緊了不存在的眉頭。

不能短兵相接,巨蟹座那撼動山河的強橫馬力隻挨一下便要身死道消。

不能僅僅躲避,這樣繼續下去隻會被吃掉所有騰挪的空間……又或者持續超頻導致全身零件在累積的疲勞下變形、崩濺四散……不過是把即死拖成可預見的慢性死亡。

差距並不在武道技藝,而在於義體。龐大的身形加上無儔巨力,讓巨獸在武功遠低於自己的情況下能靠連續攻擊配合地形擠壓自己的策略。在絕對的力量麵前,技巧顯得如此弱小,縱使能預判每一次攻擊、計算出每一個最優解,通向的也隻會是一條死路。這招式間隱藏著與槍炮道相同的“意”。

既然如此,那便用對付槍炮道的法子來對付你!

“砰!”

【警報,底盤監視器損毀!警報,底盤監視器損毀!】

鋼鐵巨獸淒厲地嘶鳴,一道融金般的流光洞穿了它腹下的眼,如貫日的長虹。阿克朽腳掌業已合攏,蓋住槍管,再度騰挪,如一滴裸露的汞珠在巨蟹座的巨足間靈活地滑動,堪堪避過接連而至的踐踏。

剛才雖然一槍建功,但偏離算法預測的行動也令勝率評估飛速下滑。由上而下沉墜的暗影構成一座動態的牢籠,將他的位移路徑越鎖越死,震波碾過龜裂的土地,破碎的土石隨著聲浪一同奔飛。

【巨蟹座】蕩足連環鎖!

方才放棄一瞬的最優解,選擇腳底槍擊,固然破壞了它下腹的視野,但野獸完全有憑借彈道判斷自己位置和移動傾向的智力,聽聲辨位也不在話下,這招除了加速武者的敗亡外貌似彆無他用,簡直是步臭棋。

是嗎?

武者以極限的位移晃過一次撩踢,幾個小球被從他背後抖落,碰到地麵的一瞬便開始四處滾動,密集的步伐聲同時出現在這片狹小的空間。

此乃音分身之術!

這些唱音珠行動的軌跡是阿克朽精心設計過的,錄音經洞壁的反彈被巨獸聽到,會被當作數個人的腳步,且這虛假的軌跡暗含某種武道上的規律,在巨蟹座失去下腹視野僅能聽音辨位的感官中,就像突然出現了複數個武者。

當然了,也不可小覷野獸的智慧,它自然不會相信阿克朽會分身術,但複數個音源的存在足以令它無法判斷哪個才是真身,迫使它改變策略。

年輕武者再次輕巧地避開巨蟹座試探性的橫掃,剛才這招就和預想中一樣發揮了效果,它的攻勢明顯不再大開大合、一往無前,而是趨向保守、堤防,阿克朽眼裡能看見它的策略組如肆意放射的枝蔓蜷縮成了閉合的鐵蓮。合理的舉措,在不知敵人將從哪裡發動進攻時,這是最佳的選擇,隻要敵人一現身就能立刻反擊逆轉局勢,很不好辦。但隻要破掉剛才那種攻勢就是勝利。

受迫字訣和蕩足連環鎖的鉗製,阿克朽一度處於被動中,而現在,策略組的收斂正為他創造出進攻的窗口。

這個窗口期不會太長,他現在正在巨蟹座腹部外圍一圈、獸首被龐大身軀遮擋形成的視線死角中。鋼鐵巨獸高速切換重踏和橫掃兩種攻擊,試圖將自己逼出視盲區和壓縮自己位移的可能性,放音珠製造的聲學假象很快會被破除,屆時它將再度鎖定自己,重新掌握主動的局麵。

但那又何妨!

既已從鎖定中解放,更多的躲閃不過是浪費戰機!

前踏,猛蹬,積蓄的勁力瞬間釋放!強悍的衝擊讓本就殘破的地麵掀起層層土浪,鋼鐵的武者一躍而起,銀白色的旋風以音速卷上牆麵,再化身出膛的炮彈,從最刁鑽的角度射向獸顱。

假如隻是為了偷襲,那這種行為絕對是徹頭徹尾的愚蠢之舉。半空中無法借力的武者就如同刀俎魚肉,巨蟹座怎會錯過,蓄勢已久的兩隻鉗爪等的正是這個機會,攜著足以粉碎山河的力道交相截擊。此乃必殺之境!

“砰!”

“鏗!”

二爪相交,金屬色的銳鳴響徹天際,阿克朽驟然劃出一道不可能的弧線,與必死的攻勢擦肩而過。

誰說,在空中,就一定沒法借力的?!

阿克朽內心咆哮,腳底噴吐著熾焰的怒龍,剛猛的後坐力帶動整個左膝飛旋著襲向獸首,特化成撞角的膝甲精準地戳入紅眼。

【警報!艙頂監視器損毀!警報!艙頂裝甲受損!警報!握持臂失能!】

野獸徒然地嘶吼,想必它也已經明白自己陷入了死地。意欲回防,鉗爪卻猛然一歪,隻砸在頭殼上,留下一個巨大的凹坑。兩柄長鐧在武者離開牆麵的一瞬就已擲出,剛才那必殺的局勢誘使它不顧一切,任由鐧嵌入關節,卡死最重要的傳動輪。

已成定局了。

阿克朽輕而易舉地誘導絕望的野獸砸掉了它自己的頭蓋,翻入獸軀中央的大洞。儘管它仍在夯砸、衝撞,試圖乾擾自己的入侵,但武者腳底的電磁鐵牢牢地吸附在巨獸鋼鐵的體壁上,他施施然地掀開手臂上一個蓋板,彈出接口,與猛獸的經脈相連。之前的戰鬥不過是小意思,接下來才是最艱難的那場硬仗。

武者的意識潛入了另一個世界。

數據的潮拍打在他的身上,溫潤的水從義體的縫隙滲入。久違的、水的感覺,自他全身改造鑄成金身之後,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了,他幾乎已經遺忘了水的觸感。

並非言語的修辭,而是聯覺。他嘗試用閒置的觸覺來處理數據流,在內功修行更上一層後,和語言相關的腦區漸漸吞並了觸覺相關皮層。

他暢遊於“數”的海洋,他撥動了水流。

然後天翻地覆。

饒是阿克朽已最大程度地集中了自己的神念,那如淵如海的內力湧來時,仍令他全身都爆出了火花。

年輕的武者未曾見過海洋,但他一瞬間就明白了沉入海溝的感受——接連的報錯音擠進他的靈魂,粘稠、滑膩、冰涼,將他拖入無窮無儘的漏洞深淵,刺骨的冰寒鎖死關節,沿著驅動程序一路蛇行攀援,直戳他的大腦深處……

不——!

年輕的武者咬緊不存在的牙關,生物腦飛速運轉,所有線程全部投入到內功博弈中。一時間,識海中代碼湧動、內力翻騰,嶄新的防火牆被構建、被突破、再構建、再突破……從野獸體內湧出的病毒如蛛絲、如蟻附,密密麻麻地爬滿了每個文件。匹配、鎖定、刪除、追蹤、見招拆招……他手持防火牆的長劍不斷揮砍,拔出那隱秘的根須,將其一一斬斷!蠱毒源源不斷地糾纏、演化,“劍刃”被磨損、變鈍,那就拋棄、重鑄!

每一次重新鑄造,“劍”都會變得更加鋒利、更加趁手、更加利落!阿克朽能感覺到自己的內功正飛速地進步,衝破瓶頸。果然,想要融會貫通,非實戰不可!

不知多長時間後,他重新恢複了關節的壓感。

10分鐘後,被黑暗侵蝕的視野逐漸清晰。

3分鐘後,他終於取回了行動的能力、發起反攻。

1分鐘後,巨蟹座不再胡亂地衝撞。它死了,然後又重獲新生。

阿克朽總算鬆下了繃緊的弦。第一次運用內功的作戰,算是有驚無險,好歹沒觸發應急“錦囊”。隻是修行了幾個月就想借此作戰,還是太過托大了。萬幸的是野獸的內力確如仙師所言,很缺乏攻擊性,自己僅僅是被一層薄薄的自動防禦機製所傷。

還是太弱了,需要多多修煉才行。不過打完這一次,自己的內力明顯更精煉、更加運用自如了,也許下次狩獵可以嘗試傳說中的目擊。

懷著一絲自得,阿克朽邁開了巨獸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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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棍橫掃、鋼拳揮舞、利爪絞夾突進、子彈拖著焰色長尾直奔腦顱……全都是無可回避的必殺之局。

阿克朽煩躁地揮了揮手,人樣的、獸形的,各形格式的敵人紛紛破碎,層層疊疊的輪廓破碎成片片藍色旋翼,一切攻勢也紛紛散作泡影。

這顯然不是因為他武功已入天人之境,抬手便能滅儘四方來敵。

左右不過是些幻夢。從過去自己所遇到的所有敵手、還有自己身上,拾得智慧,抽取真意,塑成心象中的完美對手,用以陪練外功。故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殺個進程的事罷了。但這種練法對現在的他來說基本隻能算些娛樂手段了。

阿克朽刪去一堆無用的模型。

修行無有寸進。

非是說外功。時至今日,他仍能窺見武道的極巔上尚有極巔,自己的外功修行也絲毫未遇到瓶頸,每每修行均有裨益。

修內功就完全不是這樣。

初時進步神速,這大概上是因為他早有一定基礎。自野獸身上奪取肢體、往裡麵寫入神魂、塑成金身、編寫外功策略組……鑄造外功根基所用到的這些技巧亦是內功的根本。

阿克朽外功已超越凡俗,突破這內功修行的第一重指令境自非難題,第二重的語言境慢一點,卻也說不上什麼阻滯。

但再往後便毫無征兆地卡死了。之所以說“毫無征兆”,是因為很難發覺自己達到了瓶頸。確實掌握了更多技巧,使用也更加流暢了,更上一層的知識也開始涉獵,尋常人也許會以為這就是進境。

阿克朽開始也這麼以為,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了不對,編譯境的關鍵特征——神域對其他腦區的兼並——沒有進展。

雖然沒有什麼醫家手段能探查神經的重構狀況,但從內力感知沒能繼續兼容無用感官就可見端倪。他以觸覺感知數據流是靠自己編寫程序模擬出來的,與神域真正吞並觸覺皮層有天壤之彆。這表明他其實還停留在語言境。

難道就如那邪魔所說,沒有“神藥”就絕無法修煉內功?

阿克朽心中一陣煩悶。

他也試過在實戰之中運用內功,以生死間的大恐怖逼迫自己進步,將各種技巧運用得如臂指使。但結果依然是沒有寸進。

語言境和編譯境之間如同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那麼,要去找那個邪魔嗎?

要答應它的交易嗎?

要……

“機油氏,你莫要太過放肆!商討攻城事宜之際你竟敢分神!”一聲怒喝使機油·阿克朽修改了行為權重,他中斷關於內功的思考,開啟了頭部側麵的義眼。

那是個鐵塔一樣的漢子。這可不是什麼修辭,火花塞·伍迪蘭身高丈許,一身爆反裝甲,自然是已完全改造塑成金身了。

他頭頂高聳而尖銳的獨角上指示燈與義眼連為一體,閃著熾熱的橘色光,拳腳擺出一副隨時要進攻的姿態——也就是所謂憤怒的神色:“寨主一番好意邀你攻城,莫要不識好……你要做…十…厶?!”

伍迪蘭話還未說全,一柄鋼鐧已遞到他麵前,一點,一挑,“塔尖”便高高飛起,劃出一道拋物線,落入阿克朽手中,餘留那三米多高的“鐵塔”沉默地站立,一動不動。

“做什麼?~%…,#*’☆℃$︿★你做了~%…,#*’℃¥︿麼你、你到底乾☆7℃~%9…,#……?”

伍迪蘭的頭顱被阿克朽提溜在手中,揚聲器裡湧出混合了困惑、驚懼和頸椎斷裂的劇痛的連串雜音。

四周也是一片驚呼。

與會者們紛紛做出防備或逃跑的預備動作,空氣中滿是恐懼的味道。

“請諸位稍安勿躁。”一個沉著如山巒的聲音碾過眾人的義耳,將驚慌失措的與會者安撫下來,“機油賢弟武功通神,實在了得,令人歎服。我這下屬脾性火爆衝動,方才多有得罪,賢弟替我教訓他,真是不勝感激。不知機油賢弟可否賣愚兄個麵子,將他交還給我,由我親自管教?“

發言者的義體具有一身漂亮的流線型曲線,背“生”兩翼,手足腰臀處各有幾個小型的矢量噴口,一看便知走的是和阿克朽自己類似的輕靈迅捷的路子,灰白色的塗裝也極適合在天空雲翳中掩藏自己,顯然是空戰狗鬥的行家裡手。

此人便是本次攻城盛舉的召集者,本地的豪強,育空穀寨主渦噴·殊遲。

阿克朽默不作聲,將手中的頭顱拋還回去。殊遲隻是將手一招,高度遠大於他手臂長度的頭顱就被無形的吸力拽到了他的手裡,顯然是義體中具有大功率的磁場發生器。

在此時與他發生正麵衝突著實不智。雖然阿克朽估算他的外功水平並不會和自己有多少差距,單打獨鬥也有機會取勝,但現在周圍還有太多遊浪者。與會的遊浪者隻是群烏合之眾,不是他一合之敵。啊,說“一合”不太恰當,這群人同時圍攻他也是會有麻煩的,隻是他能把一對多拆成多次一對一,在極端的時間內將他們逐個擊破罷了。但現在的情況卻大有不同,育空寨主的外功水準和他幾乎不相上下,在被牽製的時候如有第三雙……或者更多手插入,他就沒辦法拆分戰場了,說不準就會暴露出致命的缺陷,古語有雲,雙拳難敵四手,他的外功還沒到能和千軍爭持的水準。

不過渦噴·殊遲也不是個好相與的,方才阿克朽的行為完全是開罪於他了。雖然他也沒多在乎這些手下的性命,但是當著他的麵廢了他的手下便是在打他的臉。他一直謀劃借攻城之事為自己造勢,好建寨為城,成為一方霸主,這種有損尊嚴的事實在難以忍受。

但他又不得不將殺意按捺下去。

素來聽聞機油·阿克朽外功強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自己未必能壓得下他。外加近日此僚除去害獸【巨蟹座】之事廣為流傳,頗得人心,強行拿他恐失了大義。

遊浪者大多是欺軟怕硬之輩,又常自把自為、散漫成性,自己好不容易借助攻城的大義聚起人心,要是因此而散了,再想聚可就難了。

斟酌片刻,殊遲微調語音包,擠出一絲笑意:

“愚兄便在此謝過賢弟了。說來,今日能達成‘約定之數’還是多虧賢弟大功。不知賢弟一改獨來獨往之風,前來參與攻城之會,是否有什麼高見?”

“沒有,”阿克朽回答得很直接,“這些事你們自己安排就好,我就不參加了。”

這般直白的回複著實令殊遲愣了一下,連慣常偽裝禮賢下士的敬辭也忘記使用了:“你竟對攻城大事一點敬意也無?”

慈母劃定了最初的城市,將最為豐美的土地賜予人類。但這與他們這些遊浪之民是沒有關係的,不服教化之人被逐出城市,且永世不得回歸。遊浪者隻能在荒野之上遊蕩,直麵腐蝕性的雨水,“種植”風力發電機以果腹,時刻籠罩於被慈母製造的野獸獵殺的恐懼。不論是祖先為慈母所不容、世代在荒野流浪,又或者是當代才因各種緣由被城市驅逐,遊浪者大多對城中人有刻骨銘心的仇恨,也因如此,反攻城市乃是遊浪之民世代相傳的夙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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