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不幸的是,老呂主任的情緒並沒有被人注意到。
陸凡認真地開始煎藥,其他人包括翁院長在內,都在認真地看著他煎藥。
你們還敢無視我,那我就讓你們這害人的藥煎不下去!呂主任心頭發狠,就準備上去直接把那個藥鍋給掀翻了。
他之所以會這麼想,當然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行醫多年,至少對各種醫書掌握得還是十分熟練的,他從來沒有在哪裡看到過有人敢在一副藥中使用這麼大劑量的附子。
這副藥絕對是有毒的,會對病人造成很大的傷害,後果十分嚴重!這一點呂主任心中很肯定。
另外,雖然翁院長在陸凡的麵前表現得十分恭敬,但是呂主任卻不覺得這個年輕人有什麼惹不起的。
醫學界,相當講究資曆和師承,在中醫界,隻有更講究這些。
對於一個中醫來說,行醫年載和師承何處是他最大的資本,有時候甚至比治好過多少病人都更加重要。
呂主任的老師是目前國內碩果僅存的大中醫之一,地位極高。
他雖然不太出色,但是有這樣一個師承,讓他無論走到哪裡,至少在中醫界,說話都很有分量。
除此之外,他今年也已經六十多歲了,行醫的歲月滿打滿算也有四十幾年。
這樣的資曆,在中醫界,已經算得上是金字塔頂端。
呂主任相信,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哪怕就是打從娘胎開始行醫,資曆也絕對比不上他。
在這種年輕人麵前,他絕對當得起一個前輩的稱呼。
前輩看到後輩的藥方有問題有隱患,在勸阻無效的情況下,直接出手給予破壞,雖說有些過分,卻也不是完全說不過去的。
基於這麼多的考慮,呂主任才決定,乾脆直接把藥鍋給掀翻,來阻止這一次在他眼中十分荒唐的煎藥。
然而,他才剛剛走出兩步,還沒有來得及實現自己的決定,就已經愣住了。
“武火急煎?”
呂主任低聲呢喃,表情有些不敢相信。
他行醫多年,又是出身名門,縱然自身水平算不上太高,但是見識一定是相當不俗的。
他一眼就看出了陸凡此時的煎藥方法並不是中醫普通的冷水文火煎藥。
普通中藥煎法是把藥材放入冷水中,然後用小火慢慢燒開,這樣可以保證藥性在最大程度上不會受到破壞。
而陸凡所選用的武火急煎是指直接用開水大火來煎藥。
這種煎藥方法可以讓藥汁在最短時間內完成,不過,因為沸水和大火的破壞力比較強,很容易會對藥性造成破壞,又或者是不能讓藥性完全散發溶於水中。
所以,真正懂行的中醫都會小火慢慢煎藥,沒人會用大火。
甚至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用大火煎中藥,是一種相當外行的做法。
但是呂主任能夠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年輕人除了用沸水和大火之外,其餘的手段全都非常端正嚴謹無可挑剔,即使是五十年的老中醫煎藥手法都未必能有這麼專業。
這小子絕對不會是什麼外行,他一定是個內行!呂主任有了這麼一個判斷,隨後他就想起了老師的教導。
他的老師,國內中醫界的權威大佬曾經說過,普遍認為的中醫慢慢調理西醫救急的說法,是不正確的。
中醫也可以救急,而且中醫在救急方麵,甚至有西醫所不能及的獨到之處。
而在中醫救急的諸多手段中,其中就有煎藥方麵的。
老權威說過,想要救急,煎藥就一定不能像平時那樣用冷水小火慢慢騰騰地煎,必須用沸水用大火猛煎。
雖然武火急煎會導致藥性不能完全散發,但是這個問題完全可以靠一些其它的手段來解決。
而急煎的急字,也剛好應對了救急的急字。
這就是醫者意也的最佳解釋。
呂主任當時聽到老師這麼講,完全是雲裡霧裡,半點沒有理解。
但是眼前陸凡的所作所為,倒是和老師所講的完全貼合。
難道這小子在中醫救急方麵的水平,竟然能和國內最頂尖的中醫大家相提並論?
呂主任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不對!一定不是這樣的!他連忙搖頭,想要把自己腦海中那個可怕的想法給趕出去。
這小子隻是湊巧瞎搞撞上了而已,他絕對不可能有老師的那種水平!畢竟老師說過,武火急煎的方法還是有問題的,需要再用一個彆的小手段來解決一下,這小子一定不會!呂主任在心中堅定了一下信念,他準備在這碗藥出鍋的時候阻止對方。
然而,他還沒有等到藥汁出鍋,就看到陸凡有了新的動作。
這個年輕人,竟然在燒開的鍋中,直接加入了少許涼水。
涼水的加入,讓沸騰的藥汁平靜了下去,不過沒過多久,藥汁重新沸騰。
這個時候,陸凡再次加入涼水,讓剛才的過程再次重複,往複三次,才算結束。
呂主任的表情頓時就有些頹然。
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恐怕是真的有點水平。
剛才把藥汁煎三沸的操作,足以讓沒有散發出來的藥性完全散發。
這也是老師說過的很簡單的小手段。
小手段雖然簡單,但是沒有人說的話彆人就絕對不會知道。
能知道這樣小手段的人,絕對不會簡單。
至少在這碗藥煎出來的過程,呂主任挑不出絲毫毛病來,就算是換了他,也絕對不可能做到這麼好。
現代中醫,其實已經很少會有人在煎藥上下這麼多功夫了。
呂主任可不相信對方隻是個專門煎藥的童子。
隻有基本功相當牢固的中醫,才有這份水平。
“等一下!”
但是看著年輕人端著藥碗就往監護室走去,呂主任還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你該不會是真打算把這一碗藥都給那個病人喝下去吧?
這藥可是有毒的!”
藥性完全散發出來,也就意味著附子的毒性也完全散發了出來。
所以眼前的這碗藥,確實是貨真價實的一碗毒藥。
都已經住進重症監護室的病人怎麼可能經得起這樣一碗毒藥的折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