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被他握得很緊,蘇傾沅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手很涼。
還有些抖。
這麼近距離地看他,她竟然發現,他眼眶紅了,以往那雙清冷的眸子,似噙著淚光。這樣的脆弱的他,她從未見過。
隻看一眼,就覺得十分心疼。
蘇傾沅與他對視,眼神無措又擔憂:“我、我沒受傷,是小佳的血。她傷得很嚴重,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陸清衍緊緊地抱住,蘇傾沅身體一怔,更加不知所措。他將她扣在懷中,像是用儘了全部力氣。
周遭仿佛一切都安靜了,蘇傾沅仿佛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和慌亂的心跳。
她身上還未乾的血,沾在了他乾淨的白大褂上,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時,身後傳來周維的聲音:“陸老師,您過來一下,這個病人的情況好像很嚴重。”
陸清衍放開了懷裡的姑娘。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被蘇傾沅搶了先:“陸清衍,小佳拜托你了。”
“嗯。”他點頭,轉身,已然又恢複了常態,還是往日裡那個清冷沉穩的陸醫生。
蘇傾沅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眼自己的手,上麵還沾著血。
中午地震的時候,他們所有人都在田地裡勞作,小佳回去接水,她家的廚房在磚瓦房外麵,是泥土撘的。
當她和唐沐言找到小佳的時候,她就被壓在土牆和瓦片下,渾身是血……
蘇傾沅之前參加過很多誌願者活動,卻是第一次看見這樣血淋淋的場景。
那孩子很可憐,父親常年在外打工,聽旁人說,小佳的媽媽因為不堪家庭的重負,所以跟彆人跑了。
已經三年沒有回來過了。
他們家,小佳就是唯一的希望。所以不能出事。
陸清衍給病人做了個初步的體格檢查,下級醫院已經做了簡單的止血工作。
因為這孩子傷勢重,全身上下,不僅僅是腦袋,其他地方也有傷,下級醫院治不了,所以送到了這兒來。
陸清衍和旁邊的骨科醫生商量了一下,看向周維:“找家屬簽字,準備手術。”
小佳的奶奶早就沒了主意,嚇得六神無主,一遍遍的,念叨著求菩薩保佑。好在有蘇傾沅在,老人家才不至於什麼都做不了。
手術室外。
蘇傾沅和小佳的奶奶都在那兒等著,她拿出手機,很多個未接電話,哥哥們的,還有許女士的。
更多的,是陸清衍打來的。
她那會兒太著急,手機調的震動,根本沒聽見,場麵太慌亂。陸清衍是擔心她出事了嗎?所以才會……
蘇傾沅抿了抿乾涸的唇,盯著他的電話號碼,眸光柔了下來。
“傻子。”
恰逢這時,蘇越北又打電話過來問她在哪兒,蘇傾沅老實說了。半個小時後,蘇越北提著吃的喝的,找到了蘇傾沅。
一見著蘇傾沅,他便沒好氣的說到:“我覺得之前就不該讓你去,瞧瞧,現在這叫什麼事兒?全家人都快擔心死了。”
“老蘇差點兒被你嚇得去見咱爺爺。”
蘇傾沅將袋子裡的盒飯拿出來,嘴角抽了抽:“有這麼誇張嗎?你不是都給我們會長打電話了嗎?”
說著,蘇傾沅將手裡的盒飯遞給小佳的奶奶。
蘇越北靠在牆邊,輕嗤一聲:“彆跟我提那個傻叉,他這個青誌協會長是走後門得來的吧?”
“作為領頭人,遇上地震這麼大的事兒都不想著立馬聯係隊員,過幾天我去學校,讓團|委老師把他給撤了。”
蘇傾沅:“……”聽著感覺好幼稚,像是在跟人鬥氣似的。不過二哥這幼稚的樣兒看著挺可愛。
蘇越北見蘇傾沅正盯著自己,眉頭一挑:“你看著我乾什麼?吃你的飯。”
淨讓人操心。
蘇傾沅立馬低下頭吃飯,她早就餓了,大口大口的往嘴裡塞,腮幫子吃得鼓鼓的。
蘇越北掃了她一眼,慵懶地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小丫頭渾身臟兮兮的,衣服上還有血,狼吞虎咽地吃著東西。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逃荒回來的呢。”蘇越北懶懶的說到,又從兜裡拿出紙,遞給她。
蘇傾沅知道他口是心非,哼了聲兒,接過他遞來的紙,擦了擦嘴。
蘇越北靠在椅背上,語氣嫌棄:“一會兒吃完跟我回去,你不能穿成這樣在醫院晃悠吧?臟兮兮的。”
蘇傾沅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還真是很臟呢,陸清衍竟然沒嫌棄,還抱了她……
“可是小佳還在手術,我得等到……”蘇傾沅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小佳奶奶打斷了。
“小蘇姑娘,你回去換衣服吧,我在這兒守著呢。我也給小佳爸爸打過電話了,他很快就到了。”
聽見老人家這樣說,蘇傾沅也不好再說什麼:“行,那一會兒我回去換了衣服再過來。”
小佳這台手術做得時間很長。
下午1點開始的,直到晚上8點都還沒結束。
小佳的爸爸已經趕了回來,蘇傾沅回家換了衣服後,和他們一起,在手術室外麵等著。
快到十點的時候,陸清衍出來了。
小佳的爸爸和奶奶趕緊迎了上去:“醫生,我女兒怎麼樣?”
陸清衍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蘇傾沅,薄唇微啟道:“手術基本都很成功,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具體的情況一會兒ICU的醫生會跟你們交代。”
蘇傾沅聽見他這樣說,總算是鬆了口氣。
陸清衍走到她麵前,那雙墨黑的眸子緊緊盯著她。
他穿著白大褂,能清楚的看見,白大褂上,有被她蹭上去的血。恍然間,蘇傾沅又想起在急診時,他抱住自己的場景。
她不太好意思直視他,耳朵有些燙,移開視線,喃喃道:“謝謝你。”救了小佳的命。
陸清衍眸光閃了閃,幾天不見,她看著像是瘦了。他這幾天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沒和她一起去。
他竟然會因為裴濟的幾句話就做那樣的噩夢,就因為擔心她,嚇得差點兒崩潰。
原本做了這麼長時間的手術已經疲憊至極,但有一件事,他必須馬上做,不能再等了。
陸清衍那清雋的帥氣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聲音低沉道:“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