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遲依舊是雙手環胸眸色冷漠地看著,精致絕魅的麵容之上沒有半點動容之色。
沉默了一會兒,他將不知道什麼時候拈在手裡的梅花給丟棄了,懶洋洋地道:“你好好哭,要是我覺著哭地還不錯,說不定可以原諒一點。”
聽著薑遲的話,薑雅就像是瞬間被人按了暫停鍵一般,眼淚和啜泣聲都沒了,就這樣愣愣地看著薑遲。
目瞪口呆不過如此。
“這就哭好了?”薑遲挑了一下眉梢,似是有些許意外。
薑雅愣了好久,目光晦澀不明地看向了薑遲,“我知道,你沒辦法原諒我,是我讓你吃了這麼多年的苦,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諒。”
薑雅深吸了一口氣,“隻是你的身體?”
她認真地看著薑遲,“薑遲,你的身體不好,我在外國認識了一名醫學界權威醫生,我帶你去見見他好不好?你在帝京這麼多年治不好,我不知道是不是薑刑和季商薇暗中做了手腳,可是去了外國總歸不是他們能夠伸手的地方,我們安心養病,而且也給我一個照顧你的機會好不好?”
“想要照顧的話,早幾年你乾嘛去了?”薑遲語調幽涼地擲出了一句。
“我……”薑雅剛說了一個字,就被薑遲不緊不慢地將話給接了過去,“彆告訴我你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要真有苦衷的話,大概是幾年養尊處優的生活過慣了,忘記了帝京一切事宜了吧,艾爾夫人。”
後麵那一聲稱呼,薑遲是以極為玩味的語調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出來的。
薑雅眸子一震,“你怎麼知……”
沒說完,薑雅便抿了唇沒再繼續說。
“我怎麼知道?”薑遲似笑非笑地看著薑雅,勾了勾薄唇,幽幽涼涼地開口:“艾爾家族,西方古老的貴族,曾是世襲伯爵,家主艾爾克遜,鰥居多年,膝下無子,僅有一女,六年前與一東方女子再婚。”
“薑遲,我……”
“想否認?艾爾夫人,你也太不夠誠意了。”薑遲挑著眉梢,淡聲道。
然後輕輕一笑,指骨勻稱好看的手摩挲著下顎,“你看,這個消息我都沒告訴季商薇,要知道,她和薑刑可是找了你十多年。”薑遲雖然是在笑,可是眼裡卻沒有半點笑意,反而是難以觸及的冰冷。
薑雅神色頹然地輕歎了一口氣,“是,我嫁給了艾爾克遜,他對我很好,我……”
薑遲卻並不是很在意她要說什麼話,單邊眉梢微微一挑,慢條斯理地道:“說了這麼久,聽著總算有一句真話了。”
薑雅瞬間抬頭看向了薑遲,神色幾分不可置信,“薑遲,你不相信我說的?”
“不是我信不信,而是艾爾夫人,你說的真不真。”薑遲眸光淡淡地看著她,雖是強調,語調確實漫不經心。
“薑遲,我是你的母親,我怎麼會騙你?”薑雅的目光依舊落在薑遲身上,神色有幾分受傷。
薑遲薄唇一揚,眸色溫和,明明是笑著說出的話卻似是字字裹挾了寒冰,“好巧,我這輩子,最是不信母親。”
信,怕了!
他優雅至極地將掉落在長發上的梅花花瓣拂落,似有若無地看了眼薑雅,然後直接轉身離開。
薑遲剛走出兩步,身後就傳來了薑雅略帶遲疑的聲音,“薑遲,你和那個叫言沉的少年……”
她的話還沒有說話,已經背過身的薑遲忽然轉身,看著她的目光如淬了寒冰霜雪,還有著幾分說不出來的危險。
薑雅被對方這樣的目光看地忽然噤了聲,未敢言一字。
薑遲卻在盯著薑雅看了一會兒之後忽然輕輕一笑,聲音溫柔得似乎可以滴出水來,“你雖然回國不久,但既然那麼關注薑家的消息,應該也知道不久前薑家被大火燒了吧!”
薑雅自然是知道這個消息,她微頓了一下,“是你燒的?”
“你知道原因麼?因為他們說了言沉的不是,所以,”薑遲微挑著眉梢看向了薑雅,嘴角依舊是淺笑的弧度,但是眼底神色卻是詭譎而又妖異,“你覺得你接下來的話還有必要繼續麼?”
薑雅:“……”
她沒說話,看著漸行漸遠的陌生背影,站在原地久久地沉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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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沉順著梅間小道回到原地的時候,隻看見了言子翊和楚綠綺兩人。
“薑遲呢?”言沉看向他們。
“哦豁,言沉哥哥,你慘了!”楚綠綺非常幸災樂禍。
言子翊沉默了一下,眼神也有那麼兩分同情,“她說你要是沒鬆子,彆去哄她。”
楚綠綺湊到了言沉麵前,“哈哈哈哈哈,言沉哥哥,就現在這個地方,你要怎麼變出鬆子去哄嫂子?”
言沉沒說話,當著楚綠綺的麵從衣服口袋裡麵掏出了一把鬆子。
今天沒穿漢服,她是穿著紫黑色的短款休閒外套,鬆子的話,出門的時候習慣性地揣了一兜兒放口袋。
楚綠綺:“……”
臉上的幸災樂禍都僵住了。
然後對著言沉豎起了大拇指。
厲害!
竟然能預知自己會惹嫂子生氣,連鬆子都提前準備好了。
言子翊:“……”
沒說話,隻是目光有些複雜地看著自家姐姐。
薑遲似乎很喜歡吃鬆子,隨身裝著鬆子,是給薑遲準備的吧!
想到這裡,言子翊覺得自己有些酸了,這麼多年,姐姐都沒有這麼貼心地照顧過他。
連帶著看著言沉的目光都哀怨了幾分。
言沉伸手揉了揉言子翊的腦袋,抓了一小把鬆子遞給他,“你也要麼?”
言子翊:“……”
他又不是薑遲,他不喜歡吃鬆子。
而且姐姐居然還是這麼小氣吧啦地給這麼一點點。
言沉又收了回來,重新放進了口袋,“薑遲往那邊去了?”
“那邊。”言子翊指著薑遲離開的方向,輕哼了說了句。
“我去看看。”說完言沉就朝著薑遲而去的方向離開了。
言子翊冷哼了一聲,心裡有些沒好氣又有些心疼。
薑遲都快被姐姐寵地沒邊兒了,她還記得自己也是女孩子麼?
言沉找到薑遲的時候,他正坐在梅樹下的大石上發呆。
從言沉的方向看去,隻能看見他精致白皙的側臉,薑遲應該是在這裡坐了挺久的,發上、肩上、衣擺上都落了不少梅花,倒是將那張魅然絕色的麵容襯得更加妖治絕倫了。
就像一尊精致漂亮的玉瓷娃娃一般。
言沉站在原地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甚至都有些不忍打擾。
她家小鬆鼠真好看。
然後那尊好看的玉瓷娃娃就對著言沉伸出了手,修長白皙的五指緩緩活動著,不急不緩地擲出了兩個字,“鬆子。”
言沉輕輕一笑,踏著一地的落梅緩緩上前。
見言沉走了過來,薑遲往邊上挪了挪,空出了一半的位置給言沉。
言沉在薑遲身邊坐下,從口袋裡取出了一隻塑料袋,然後就非常開始剝鬆子。
大概是這段時間剝得太多鬆子了,言沉已經非常熟練。
“喏。”言沉將剝好的鬆子遞給薑遲。
薑遲接過,大概是覺得坐著不太舒服,他側了側身子,慢慢地就歪著身子將頭枕在言沉的膝蓋上。
言沉削薄的唇微揚,垂眸看了一眼薑遲,邊剝著鬆子邊問,“你怎麼知道我身上有鬆子?”
如果不是知道,薑遲不會說讓她帶著鬆子去哄她。
聞言,薑遲輕嘖了一聲,仰頭看著言沉,“小時哥哥,你是不是故意的?”
言沉微挑了一下眉梢,看著薑遲,沒說話。
薑遲輕哼一聲,慢條斯理地道:“你是不是想提醒我你現在每次出門會隨身攜帶鬆子都是因為我,好讓我感動一下,然後就放過你剛才和彆的男人跑了拋下我這個正宮的事實?”
言沉:“……”
她伸手在薑遲的額頭上輕輕地拍了一下,挑著眼尾似笑非笑地重複,“和彆的男人跑了拋下你這個正宮的事實?”
指骨勻稱的手似是不經意地劃過薑遲左眼眼角的兩點淚痣,清冽的嗓音有兩分玩味,“薑小鬆鼠,正宮的話你還缺了點什麼。”
“結婚證麼?”薑遲悠悠地吃著對方剝好的鬆子,直接問。
畢竟在古代,正宮是指明媒正娶的中宮皇後。
言沉沒想到薑遲直接說了出來,輕挑了一下眉梢,“嗯哼!”
薑遲把玩著言沉修長漂亮的手,眉眼之間帶了幾分懶洋洋的感覺,但是神色卻是極為認真,“言沉,我們去領證吧!”
“好。”言沉答應。
她也想讓薑遲以後就是她一個人的。
雖然是自己早就知道的答案,不過聽到的時候薑遲嘴角還是揚起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弧度,緩緩道:“真好。”
“嗯?”言沉垂眸看向了薑遲。
“我沒有父母,婚事自己決定就好。”說這句話的時候,薑遲眸底神色平和,帶了兩分慶幸。
至少,就算是他喜歡男人,也沒有誰有那個資格來指控或者是反對,因為除了自己,他不用對得起任何人。
聞言,言沉也是眉眼柔和地笑了笑,“好巧,我也是。”
母親已亡,父親……大概就是個笑話。
她長這麼大,他卻連自己是男是女都猶不自知。
唯一需要在意的一瀲,是即便她想掀了天都會支持她的人。
兩人相視一笑,眸眼皆是柔和。
言沉伸手將落在薑遲發上的梅花拈開拂落,然後繼續開始剝鬆子。
薑遲躺在言沉的雙膝上,勾著嘴角闔上了眼眸,眉梢之間儘是滿意之色。
他喜歡待在小時哥哥身邊的這種感覺。
因為隻有在小時哥哥的身邊,才能感覺到自己是最真實的存在。